老小区里安置了很多台“智能回收箱”。
只要扫码开启，各种废品丢进去都能换钱。
我观察过，里面有一台压缩机，在五分满时就会自动压缩一次。
我妈也注意到了，突然一改常态，对我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女儿格外宠爱。
这天，我妈好端端哭了起来。
“念念啊，奶奶有个镯子掉进大箱子里了，奶奶太胖了进不去，拿不出来。”
女儿不忍，拂去我妈脸上的泪水。
“奶奶不哭，念念去帮你拿回来。”
......
我知道女儿口中的“大箱子”是什么，也知道很危险。
但她跑出去的那一刻。
我没有制止。
我妈虚假的眼泪也戛然而止，默默看了我一眼。
我们都沉默了。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只剩下鱼儿在水中游动的声音。
那是女儿养的鱼，颜色十分鲜艳，她每天都会在鱼缸前注视很久，我们却对这个不实用，又占地方的鱼缸很厌恶。
因为女儿一生下来就被断定为“中度唐氏综合征”，伴随智力低下，心智不全。
医生说鲜艳的颜色和活力能刺激女儿，有助于神经发育，还可以培养她的专注力。
可我们都知道，再怎么刺激也改变不了女儿是唐氏儿的事实。
在漫长的沉默中，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吓得我们打了个寒颤。
“念念奶奶，念念爸爸你们快下楼，出大事了！”
“我的天啊，怎么会出这种事，我都不敢上前去看，太血腥了，那回收箱里面哗哗流血出来，小区里那些猫狗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正好那会儿没人，都回家做饭去了，我就只看见念念往那边走，谁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呢？真是太可惜了，当时我要是多嘴叫她一句就好了！”
......
听见楼下的嘈杂声，我心里咯噔一下，深深沉入谷底。
我紧了一口气，我妈松了一口气，扯了扯我的胳膊，用眼神暗示我表现的悲伤一些。
我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心思。
我紧张的是即将要面对的残忍，我妈轻松的是解决了个大麻烦。
那个麻烦就是我女儿。
不得不说我妈演技好。
她瞬间红了眼，踉跄着鞋也没穿就往下跑，还在楼梯上还摔了个大跟头，头破血流才强撑到一楼。
我惊慌失措的跟在后面，同手同脚都不自知，像丢了魂一样，一下楼就被几个阿姨拽住了我的手，拼命往回收机那边拽。
“念念爸爸，你快去看看吧！真是怪吓人的，我们都不敢靠近，你作为念念的爸爸，你该送念念最后一程，你去了的话她才会安心。”
我故作不知情的样子，还在垂死挣扎。
“怎么了？刘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家念念怎么了？”
“哎呀。”
刘阿姨忍不住叹气。
“你家念念不懂事，不知怎么一个人钻进回收箱里面了，回收箱里的压缩机落下来，把念念给压住了......”
“我就只听见念念惨叫了一声就没动静了，再接着箱子里就有血渗出来，那些猫狗闻着味儿都围了过来，我预感不妙就来叫你们了，也不敢靠近。”
“你快去吧，多喊几遍念念的名字，好好送走她，她也是个苦命孩子。”
在邻居们的推耸下，我木讷地来到了回收箱旁边。
果真很多血。
从回收箱的缝隙中渗出来，引得那些贪婪的猫狗红了眼，无论驱赶多少次都不肯离开。
天气很炎热，酷暑假日没一会儿就围了一大片苍蝇，嗡嗡嗡的吵得人心烦意燥。
“那里面是什么？”
我哽咽着，说话时牙齿仿佛在打架。
“是我的女儿念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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