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陌生电话
那个在他上初一，盛夏的某一天，连早餐都没吃完，拎着一个行李箱消失的男人；那个让母亲哭的眼泪流干、几次住进医院的男人；那个消失在他整个青春里，搞得他一度被同学孤立的男人。
此刻竟有人，用“朋友”这个词，来和他建立关联，王璇仿佛听到一个绝妙的笑话，一切荒谬得像喜剧演员，突然在舞台上念起悼词。
“很遗憾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男人的声音突然哽咽一下，带着不合时宜的颤抖，“你父亲他……牺牲了。”
“噗嗤……”王璇喉咙里挤出一声大笑，像是有人往干涸的井里扔了颗石子，空洞又刺耳。
明明戒了烟，但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想抽烟了……于是，王璇喊了几嗓子，确认房间里没人，翻开床边的背包内侧，掏出自己尘封的烟盒。
接着他扒拉开青旅的窗户，脑袋尽可能探出窗外，弯腰抓起枕头抽出根烟咬在齿间，打火机咔嗒声盖过，胸腔里翻涌的怒气，“牺牲？”
他含着烟拨动打火机，火星在唇角明明灭灭，“这消息哪里坏了？
这消息简首太他妈好了！
如果是假的，我希望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再好不过！
那个***玩意儿，也配用牺牲这个字眼？
他死在哪条阴沟里，我都不关心，要不您帮我烧柱香，就说他儿子祝他下地狱不用排队？”
听筒里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男人显然被王璇突如其来的恶意震住。
“我没有开玩笑”，半响男人的声音沉下来，带着某种职业性的冷静，“王乾泽同志确实在执行任务时不幸遇难，他拯救了许多人，绝对配的上牺牲二字……够了！”
王璇打断男人的话，一时半会点不燃的香烟，仿佛也在嘲笑他一事无成。
王璇粗暴地折断香烟，“诈骗犯现在都这么有创意了？
还跟我一个穷光蛋玩背调啊？
编个烈士父亲的剧本，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说遗产冻结，需要我转保证金？”
重新关上窗户，王璇缩回到床铺上，“我看你也别和我废话了，有什么话，去和我的国家反诈APP说吧！”
说完，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王璇反手挂断电话，拿枕头给自己捂住脑袋。
继工作丢了，脚崴了，又多了一个爹死了。
今天可真是“美好”的一天！
都说“祸不单行”，可也不能“一行又一行”，老天爷是追着他杀吗？
唉……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老爹死了，说不定是他今天唯一听到的好消息。
王璇给自己盖上被子，忍不住戏谑道；“生活有时候真是黑色幽默！”
滴！！！
一个呼吸不到的功夫，王璇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冰冷的提示音，说出了一串温暖的数字。
“农行转账收款，8888！”
王璇猛的睁开双眼，生怕自己幻听一般，急忙打开手机查看，发现自己的银行账户上，果真汇入了八千八百八十八。
汇款人的备注是，“我没时间骗你，你父亲确实是牺牲，这些钱希望你收着，你就当是我作为朋友的一点心意……”备注栏的一行字，差点给王璇大脑干宕机，把银行卡里的8888，提到微信支付上，他才确定一切不是做梦。
这下，王璇实在搞不懂，有谁会无聊到，用8888来开这么一个玩笑？
如今是各行各业都卷，可诈骗总不能搭钱进来吧？
下一秒，手机***响起，王璇看到熟悉的号码，不假思索的接通。
毕竟8888，别说接个电话，让他叫爸爸爸爸都行。
富有磁性的男人嗓音，再一次从电话那头响起，“无论如何，希望这点小钱，可以买你几分钟的时间，听我说完，好吗？
因为很快，我哪怕想说，也不一定会想起来……老板，您确定用八千多，就为了和我聊一会天？”
王璇穷怕了，此刻双手端起手机，生怕对面的男人挂电话，“你们有钱人的癖好挺奇怪啊？”
“不要嫌少，根据“天象部”的卦机计算，我目前只能给你这个数目”，男人声音好像很苦恼，“再多一点，有可能会被“修正”，搞到最后一毛给不了你……您到底什么意思？”
王璇听得一头雾水。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替你父亲带句话给你”，男人的声音有些急促，“而且，从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也不想你父亲，明明为这个世界牺牲了了所有，却换来一个被世人遗忘，甚至被自己亲生儿子记恨的结局。
人生最可叹之事，莫过于英雄迟暮……英雄的落寞，不该是如此！”
王璇听得出男人话音，没有虚情假意，倒称得上真情袒露，“你说我的混账老爹，是一个英雄？”
“是英雄，是一位甘愿隐姓埋名，牺牲一切的无名英雄”，男人的语气慷慨激昂道，“他是最出色的“影官”，奉命于危难之间，受任于败军之际……”王璇听得懵逼之际，不禁发问道，“等等，你该不会是我爹请来的托吧？
说实话，我以前也想过，等我哪天死了，就雇一个壮汉。
一身黑西装加墨镜，一脸哀伤肃穆，打着一把黑伞，站在我的墓地不远处眺望。
让别人都觉得，我有一个不寻常的过往！”
“我是不是托，没有意义”，男人遗憾道，“因为你很快就会知道，不，你很快也可能，不会知道才对！”
“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璇一头雾水。
“修正应该很快开始”，男人的声音突然有些歇斯底里，“一般来说，只有普通人会被修正，秘术师不会受到影响，不过按你父亲给出的说法……歪，别当谜语人啊！”
王璇没忍住打断男人，质问道，“我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在世俗意义上，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他所作所为，绝对称得上英雄”，男人语气充满敬佩，“他知道，他会付出一切，甚至包括生命，哪怕背负骂名，永远抬不起头。
但他深知，与他所拯救的东西相比，一切都不值一提！”
“照你的说法，我父亲007？”
王璇表情有点绷不住道，“特工？
间谍？
还是什么大科学家？
隐秘而伟大？”
对此电话那头男人的回应，化为一句长吟，先是悲壮之音，“壮志难酬，英雄末路，寂寞山林没，词章凝恨，满腔忠义谁说！”
接着，跟上一句悲凉语调，“唉，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听完男人一顿慷慨悲歌，王璇这次属实怀疑，电话那头是神经病发作，没好气道，“大哥能好好说话吗？
说点有用的行吗？”
男人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道，“你父亲说，如果你不幸没有忘记“他”，去秦岭太白山一趟，他给你留了一些东西。
希望你不会被“重塑”，毕竟你是他唯一的血脉，或许能在无形的大手下，勉强保留一点痕迹！”
“大哥，你怎么越说越迷糊？”
王璇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还有你让我去太白山哪里？”
“怎么回事？
时间涟漪怎么这么快？”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咬紧牙关，声音变得有气无力，“我还没说完，修正怎么开始，重塑……”王璇没来得及追问，电话戛然而止，像被人隔空夹断网线，手机也退回到屏幕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