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雾。
雾漫进教室,像未干的泪痕。
教室里有人。
很多人。
但焦点只有一个。
在讲台上。
商央。
她站着,像一柄出鞘的剑。
剑是冷的,她也是。
黑板上有三个字 ——“法与情”。
字是她写的,笔锋锐利,带着杀伐之气,仿佛要将黑板割裂。
“法是什么?”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炸开,“是规矩,是准绳,是框住世间万物的牢笼。”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
商央的目光扫过,像寒冬的风,掠过之处,鸦雀无声。
“情是什么?”
她又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嘲讽,“是洪水,是猛兽,是冲破牢笼的蛮力。”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落在人群中的一个角落。
那里坐着老子。
还有东诗。
“有人说,‘道法自然’。”
商央的声音忽然转冷,像淬了冰,“自然就是随心所欲?
就是让洪水猛兽肆意横行?”
老子抬眼。
他的目光与商央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没有火花。
只有寒意。
“自然不是随心所欲。”
老子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是‘上善若水’,是‘水利万物而不争’。”
“不争?”
商央冷笑,“若法不争,何以治乱世?
若刑不争,何以平奸邪?”
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 ——“秦法”。
“秦法苛严,却让弱秦变强秦。”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异样的狂热,像在讲述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连坐之法,让邻里不敢藏奸;腰斩之刑,让官吏不敢贪腐。
情能做到吗?”
老子沉默。
他看着黑板上的 “秦法” 二字,仿佛看到了累累白骨。
“秦法最终亡了秦。”
他缓缓道。
“不。”
商央立刻反驳,语气斩钉截铁,“亡秦的不是法,是人。
是那些背离法度的人。”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台下,像在寻找什么。
“法律高于一切。”
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地上,掷地有声,“包括情感。”
“是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东诗。
她坐在老子旁边,手里拿着一支笔,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点着。
“如果一个母亲为了救病危的儿子,偷了药。”
东诗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商央营造的冰冷氛围,“法律该制裁她吗?
情感该让位于法吗?”
商央看着东诗,眼神冷得像冰。
“法不容情。”
她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东诗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怜悯。
她低下头,继续用笔尖点着笔记本。
忽然,“嗤” 的一声。
笔尖刺破了纸页。
一个小洞,像一只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
“逻辑机器。”
东诗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也会谈恋爱吗?”
商央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她没有看东诗,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射了过去。
“我们讨论的是法,不是情感。”
她的声音更冷了。
“法由人定。”
老子接过话头,“人有情,法何以无情?”
“法是理性的结晶,是剔除了情感杂质的规则。”
商央寸步不让,“就像秦法,字字句句,都透着理性的光辉。”
“理性的光辉?”
老子反问,“还是冰冷的杀戮?”
“够了!”
商央忽然提高了声音。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看着讲台上的她,眼神里充满了惊讶。
商央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老子身上,那目光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 复杂。
“下课。”
她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走得很快,像一阵风。
经过老子身边时,她的衣袖轻轻拂过老子的胳膊。
老子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他看见了。
在商央的手腕上,有一个刺青。
很小,很淡,像是用朱砂刺上去的。
是一个字 ——“法”。
那字的笔画,古朴苍劲,带着一股秦汉之风。
老子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字……商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拉下了衣袖,遮住了刺青。
她没有回头,快步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老子看着商央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东诗也看着那个方向,手里的笔还停留在那个破洞上。
“她很奇怪。”
东诗轻声道。
老子没有回答。
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个 “法” 字刺青。
像一个谜。
****洗手间。
镜子里有一张脸。
商央的脸。
脸色苍白,眼神冰冷。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卷起了袖子。
手腕上的 “法” 字刺青,清晰可见。
红色的字,像血。
商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一丝挣扎。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一把刀。
很小的刀,刀锋却很锋利,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她看着那个 “法” 字,眼神越来越冷。
然后,她举起了刀。
刀锋落下,划破了皮肤。
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那个 “法” 字。
很痛。
但商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刀刮着那个刺青。
仿佛那不是自己的皮肤,而是一件需要清除的污渍。
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滴落在洁白的瓷砖上。
一朵,两朵,三朵……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妖艳而诡异。
她为什么要刮掉这个刺青?
这个刺青,又代表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
只有鲜血,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镜子里的人,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空洞。
仿佛灵魂正在被一点点剥离。
血还在流。
染红了她的手,染红了她的衣袖,也染红了那段跨越时空的记忆。
她是谁?
她来自哪里?
那个 “法” 字刺青,又藏着怎样的玄机?
没有人知道。
只有洗手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浓得化不开。
像一个解不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