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解剖台边缘凝结的水珠顺着弧度滚落,在瓷砖上洇出深色斑点。
"咯吱——"生锈的铁门被推开,那缕裹挟着消毒水味的雪松香水味扑面而来。
安和后槽牙抵着舌尖,三年前的记忆突然在太阳穴炸开:监护仪的蜂鸣声、安之白大褂下摆掠过视线的残影、以及安悦最后一次视频通话时泛红的眼尾。
"安主任亲临法医中心,是来看我笑话的?
"她扯下沾血的手套甩向墙角,橡胶手套在金属柜上弹了两下,血渍在"安悦2019最佳实习生"的工牌玻璃上晕开淡粉色的雾。
安之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划出锯齿状的墨痕。
这个总是把白大褂熨得能当手术刀使的女人,此刻领口却有道极细的褶皱——就像三年前手术同意书被揉成团又展开时留下的痕迹。
"第三例术后死亡病例。
"安之的声音像她的手术刀般锋利,"市立医院要第一手尸检报告。
""抱歉,安主任。
"安和转身时卫衣拉链刮到解剖台,金属摩擦声里她按下蓝牙耳机,《Painkiller》的鼓点骤然震响胸腔,"您该找的是宛和诊所的麻醉师,比如这位——"她猛地掀开盖尸布,青紫的尸体在LED冷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安之瞳孔微缩。
死者右胸的脂肪填充痕迹异常平整,像被某种精密仪器切割过。
更诡异的是,尸斑分布竟与死亡时间严重不符。
"肺脂肪栓塞。
"安和抄起镊子夹起半透明的组织块,"但栓塞形态......"她突然凑近显微镜,睫毛几乎扫到目镜,"0.3毫米的位移差。
"钢笔尖在"麻醉医师未注册"几个字上洇开墨点。
安之突然抓住尸检报告,指甲盖在"利多卡因超标"处抠出月牙形凹痕:"这是私人诊所的事,和市立医院无关。
""所以您专程来销毁证据?
"安和的马丁靴重重踏在瓷砖上,卫衣口袋里掉出U盘,金属外壳在地面滚出清脆的响声。
她弯腰的瞬间,安之瞥见U盘标签上的"2019.07.15安悦"。
就在这时,太平间的应急灯突然闪烁。
监控画面里,第三具尸体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安和的呼吸滞在喉间,她分明记得,这个死者的无名指......在解剖前是弯曲的。
应急灯再次亮起时,安和终于看清监控里的异常。
第三具尸体的胸前脂肪填充区,正渗出细细的紫色雾霭——与太平间通风口飘来的薰衣草香完全同频。
"安和!
"安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钢笔尖在对方虎口划出细血线,"你姐姐的论文......"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安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沾着尸油的指缝间,正渗出一缕淡紫色的薰衣草香。
安和的镊子突然哐当坠地。
她盯着死者指甲缝里的淡紫色碎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三年前安悦实验室里挥之不去的味道。
每当姐姐熬夜做冰冻切片时,总会点一盏薰衣草香薰机,说是能让组织细胞"在香气里保持活性"。
安和的鼻腔泛起酸涩。
她想起安悦最后一次视频通话时,背景音里有香薰机咕嘟咕嘟的声响。
姐姐的脸在晃动的光斑里忽明忽暗:"小和,姐姐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话未说完,屏幕就被血红色的警报占据。
"这味道......"她猛地转身,撞翻了不锈钢器械盘。
安之正在擦拭钢笔尖的手顿在半空,袖扣折射的冷光恰好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U盘在地面滚到安之脚边。
安和突然注意到标签边缘沾着暗紫色油渍,那是"芙兰朵"精油特有的色泽。
三年前的手术同意书上,安悦的签名旁也有同样的油渍,当时她说是钢笔漏墨,可现在看来......刺耳的警报声里,安和盯着指缝间的薰衣草香。
这缕本该属于安悦实验室的味道,此刻正从死者尸体里渗出,像某种古老的召唤仪式。
"三年前你也在场。
"她突然揪住安之的衣领,雪松香水味与薰衣草香在空气中绞成死结,"那天你在手术同意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安之的钢笔从指缝滑落,在瓷砖上摔成两截。
墨水瓶里的液体不是黑色,而是泛着珍珠光泽的薰衣草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