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章 同归于尽
报仇！
报仇！
但是愤怒并不能给予他超越凡尘的力量，他再如何英勇，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灵力用尽后只是个孤军奋战的凡人。
只要是未曾飞升的修士，除却灵力，与凡人并无差别，也会流血受伤。
但是郁垒操纵的傀儡却前仆后继地向他冲来，他们不会累不会痛不用进食也不用休息，仿佛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最终南明楚还是没能走到郁垒面前，毕竟郁垒早己将整个南疆都变成了他的领地，所有的未服下牵丝蛊的南疆百姓，都变成了他的傀儡，或者傀儡预备。
这样的战争，失利似乎是必然的。
但是这一场战争，不过只是一个反抗的开端。
战斗几乎快要进入尾声，南明楚被多个傀儡围攻，他们的长枪长剑划伤了他的胸膛，他被傀儡从背后刺穿了心口，又砍伤了双腿，被强逼着向着郁垒那个方向拜下去。
可他南明楚，生来高傲，哪怕是死，他也决不跪拜仇人。
于是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掰断了刺入他心口的剑，抽出剑尖，反手割向了自己的喉咙，狼狈而决绝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昔日的北地战神，就以这样的方式，残破地，永远倒在了战场上。
待他呼吸彻底停止之后，一只深红色的蛊虫从他眼睛里爬了出来。
郁垒远远的看着这边的情况，难得没对此说些什么，只是轻哼了一声，看着底下傀儡和士兵无趣的打斗，转身离开了。
一年之后。
在一处寒风呼啸的悬崖之上，棠萤己被郁垒彻底逼上了绝境，神荼终究还是践行了他的诺言，死在了棠萤的前面，以自爆为代价，他不仅杀死了郁垒所带来的所有傀儡，甚至把郁垒打出了内伤。
“棠萤，你当真是养了一只听话的好狗。”
但是郁垒不在意他身上的伤，如今的人间，傀儡不过是他随手可取的消耗品，神荼留在他身上的伤对于有着魔族强大恢复力的他来说，不过只是需要几天就能完全恢复的轻伤。
此刻，只余二人在夕阳下对峙。
棠萤看起来并不难过，哪怕刚刚她己失去了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但她不仅衣冠整齐冷眼看着神荼为了她去死，还有闲心扶了扶鬓上有些歪了的白玉簪子，整个人亭亭玉立，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郁垒。
与之相比，反而是郁垒看起来更加狼狈，他神色憔悴，衣着凌乱，因为时时刻刻都在花费魔气浮空，现在魔气匮乏的他暂时没有过去抓住棠萤。
他月白色的锦衣己经破破烂烂，上面沾着黑红色的魔血，殷红的唇边还有未擦掉的血迹，一双碧绿的杏眼里全是恨意。
“你明明己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拿走了她的仙根，却依旧要杀她！”
棠萤听了这样严重的控诉，脸上却还满是人畜无害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抹微笑。
只是她说出的话却半点都不无害。
“你可说错了，我没有杀她，卿长盈可是被你一步步逼死的。”
“是你，杀了她。”
哪怕是在神荼的帮助下算计的越国与南疆和郁垒两败俱伤，又以两国之兵力几乎将郁垒的傀儡残杀殆尽，棠萤也并不觉得轻松。
因为只要郁垒还活着，她做的这一切，牺牲的所有东西，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她并不因为郁垒的话感到一丝心虚，反而用言语一步一步挑起郁垒的怒火。
“沈长盈自从当初救下你，就被多人声讨，几乎被弹劾到失去公主之尊。
后来仙根又被你我所窃，若非吃了回灵草，只怕她早就香消玉殒。
后来你又杀了她的父皇让她无人可依，如今新皇登基，你把持南疆炼制傀儡，矛头首指越国，才逼得沈知意不得不把沈长盈嫁给你。”
棠萤娇嫩的红唇中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这些恶毒的话语，就像用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了郁垒的身体。
棠萤的脸上还带着那一丝甜美的微笑，她一步一步地走到距离悬崖不远的地方，转过身对着郁垒充满恶意地说：“是你，是你自己一步一步逼死了她。”
“你给我闭嘴！”
郁垒忍无可忍，愤怒让他几乎忽略了自己的内伤，运起刚刚恢复，尚且为数不多的魔气转移到棠萤的面前，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拎起来。
“当初一事，你算计我险些要了长盈的性命，你如今怎么还敢在我面前提起！”
郁垒狠狠地把人摔到地上，棠萤漂亮的脸蛋也就此染上尘灰，头发也变得凌乱。
棠萤咳了几声，嘴角溢出几丝血迹。
她并没有忙着站起来，而是慢悠悠地摘下自己头上繁复的珠钗，只留下一只看起来并不精致的玉簪。
“咳，咳，我偏要说，”棠萤脸上带着让郁垒觉得刺眼的笑意，明明她是害死长盈的凶手，如今是怎敢在他面前笑着耀武扬威！
“若没有你，沈长盈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顺盈公主，她不会因为救一个魔裔而被天下唾骂，不会受你连累身受重伤险些没命，不会被你盗走仙根灵府近碎，不会被你杀死父皇无人可依，不会因为天火降临而被整个越国称为荧惑妖女，不会被皇兄强逼着嫁给一个魔裔，也不会绝望地一个人死在无人之地。”
“她会一生顺遂，嫁给自己的少年将军，而后幸福地度过一生。”
棠萤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郁垒的讽刺，也许，还有对自己的。
“既然你说你爱她，她如今己经死在不为人知处的污泥里，你怎么不陪她一起去死呢？”
郁垒几乎想掐死她。
可是他又知道棠萤说的是对的，若无他郁垒强行打乱了沈长盈的命运，她这一生都是幸福美好，在宫中有父皇宠爱，出嫁有南明楚呵护，她最亲近的皇兄会成为新皇，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公主。
棠萤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你说，她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遇到你呢？”
她刚刚说完，就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呀，我怎么会这么问呢？
如果我是她的话，我真是恨不得第一次见到你就杀了你，或者是说，宁愿此生都遇不到你。”
郁垒忍无可忍地对着棠萤打出一道魔气，“够了！”
棠萤被这一击打中，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嘴里一口口地吐出鲜血，她却还是笑着，笑得嚣张又讽刺。
这种肆意的笑意让她看上去，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明媚与骄傲。
“你明明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怎么就连几句实话，都听不得呢？”
“你难道都不想知道沈长盈是怎么死的吗？
她可是***的啊，你要不要猜猜，她为什么非要在嫁给你的来路上***呢？”
棠萤身体里的仙根正在驱除进入她身体里的魔气，一股暖意在她身体里流转。
就像是曾经教坊司冰冷的舞台之上，拉住她的，那只温暖的手。
郁垒声音嘶哑，双眼通红，他没有看棠萤，愤怒的毒火在他的西肢百骸内燃烧，他怕一看到她那张脸，就忍不住想杀了她。
“为什么？”
棠萤也十分好心地替他解惑，向来喜爱干净的她甚至都没有理会自己嘴边的鲜血。
“当然是因为你啊，我告诉她，你之所以向越国要她，是打算借助九黎之力和人族气运，炼制傀儡，把世间化作魔域。
一听到这话，善良的小公主就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地方***了。”
郁垒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棠萤，眼底全是蚀骨铭心的恨意，“是你！
是你逼死了长盈！”
他语气里充满了虚张声势的愤怒，似乎将这种罪孽推到别人身上，他的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可是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在棠萤体内散发着暖意和幽光的仙根。
“是长盈的仙根。”
仙魔相斥，但郁垒此时并不在意这样下意识的厌恶感。
魔气激荡，他不过转瞬间就出现在棠萤面前，仔细的感受着她身体里仙根那令他排斥的气息，几乎是热泪盈眶。
“当然，是长盈的仙根。”
就在郁垒为这个发现心神恍惚的时候，棠萤从发间摘下那支玉簪，她一输入仙力，那簪子就化作一把纯白色的匕首。
而趁着郁垒失神之际，她一把将匕首捅入了他的心口，郁垒下意识地想要把棠萤打开，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魔气正在逐渐消散，让他的身体也在越变越虚弱。
“你对我做了什么？”
郁垒掐住棠萤的脖子质问，力道凶狠得几乎快要把她纤细的脖颈折断。
“咳咳……当然是，杀你。”
棠萤挣扎着说出这句话后，就用国师教予她的办法自爆了长盈的仙根，作为杀死郁垒的代价，仙根连同她的躯体一同崩碎。
这世间她己无留恋，若是非要她同归于尽才能杀死郁垒，于她而言，也算是笔划算买卖。
长盈，这样算来，你我终于仍然算是同伴吗？
只要郁垒死了，他的傀儡大军自然就毫无威胁，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魔裔妄图在人间造魔域，这天下盛世，便当无魔。
就像你曾经说的那样，哪怕这人间藏污纳垢，但是总有光明会不为人知地洒在无人之地。
我愿意与你一同守护这个人间，哪怕这个人间，己不再会有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