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芬在疼痛中睁开眼睛时,还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入目却是一片刺眼的白炽灯光,
耳边传来熟悉的车间机器轰鸣声。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视线缓缓聚焦——钢铁厂后勤办公室斑驳的石灰墙,掉了漆的深绿色档案柜,
还有面前那张用了十几年、桌角被烟头烫出黑痕的办公桌。
这不是1985年钢铁厂的办公室吗?"妈,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不耐烦的男声从对面传来。周淑芬浑身一颤,缓缓抬头。
二十出头的大儿子赵建国正坐在她对面,浓眉紧蹙,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那张年轻的脸与记忆中肝癌晚期在病榻上辗转反侧时,
最后一次见到他冷漠表情的脸重叠在一起。"你王叔叔说了,这事不能再拖了。
"赵建国没注意到母亲的异常,自顾自地说着,"厂里有规定,父母退休子女才能顶岗。
你要是不早点办手续,我这个年纪再等下去,以后就算进了厂也难有发展。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周淑芬心上。这段话她太熟悉了——上一世,就是今天,
就是这次谈话后,她心软答应了儿子的要求,提前退休把工作让给了他。然后呢?
然后她没了收入,
大儿子承诺的赡养费一分没给;二儿子结婚要走了房子;三儿子拿走了她所有积蓄上大学。
最后她被赶出家门,只有养女小满收留了她......"妈!"赵建国猛地提高音量,
"你发什么呆啊?我说话你听不见吗?"周淑芬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腹部。
那里没有晚期肝癌带来的剧痛和硬块,只有健康柔软的肌肤。她掐了一把大腿,
清晰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她重生了,回到了人生最关键的那个转折点。"建国,
"周淑芬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这事我考虑过了,我不能提前退休。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赵建国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能把工作让给你。"这一次,周淑芬说得清晰而坚定。
三十年的悔恨与痛苦给了她力量,"我才四十五岁,离退休还有十年。厂里现在技术岗缺人,
张主任上周还说要调我去质检部。"赵建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妈!你疯了吗?
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知青待业吗?没有王叔叔帮忙,我连顶岗的机会都没有!
""你可以参加招工考试。"周淑芬平静地说,"厂里每年都有公开招工,你高中毕业,
符合条件。""考试?"赵建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都是走个过场!
三百个人抢五个岗位,没有关系谁考得上?"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你是不是我亲妈?哪个当妈的会这么害自己儿子?"周淑芬看着大儿子狰狞的表情,
前世临死前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她躺在出租屋的破床上,疼得整夜睡不着,
而三个儿子连电话都不接。只有小满四处借钱给她买止痛药,
最后甚至为了筹她的医药费嫁给了那个打老婆的老光棍......"建国,
"周淑芬深吸一口气,"这事没得商量。你要工作,就自己去考。
"赵建国不敢置信地盯着母亲,突然冷笑一声:"好,很好!我这就去告诉王叔叔,
我妈宁可看着儿子饿死也不肯帮忙!"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又回头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你别后悔!"门被摔得震天响。周淑芬浑身脱力般靠在椅背上,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她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水,温水顺着喉咙滑下,
却冲不散胸口那股闷痛。她真的重生了。而且,
她刚刚改变了自己和四个孩子未来的命运轨迹。窗外,钢铁厂高炉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如同她内心燃烧的决绝与忐忑。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周淑芬下班回家的路上,
脚步比往常沉重许多。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拖在坑洼的水泥路面上。
路过国营副食品商店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用粮票买了半斤水果糖。"周姐,
今天怎么舍得买糖了?"售货员张阿姨一边称糖一边笑着问。
周淑芬勉强扯了扯嘴角:"孩子们好久没吃甜的了。"走出商店,她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喉头的苦涩。前世三个儿子分光了她的一切,
最后连一颗糖都没给她买过。而那个被她忽视的养女小满,却在寒冬腊月里,
把唯一一床厚被子给了她。拐进家属区,远远就看见王婶站在筒子楼前的空地上择菜。
王婶抬头看见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王婶,吃了吗?"周淑芬主动打招呼。
"还没呢。"王婶放下手里的韭菜,压低声音,"淑芬啊,
建国那孩子下午回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家里的暖水瓶都摔了。你们娘俩...没事吧?
"周淑芬心头一紧:"他说什么了?""哎哟,
嚷嚷着什么'不认这个妈'、'断绝关系'之类的,整栋楼都听见了。"王婶左右看了看,
凑得更近,"要我说,孩子年轻气盛,你这个当妈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工作的事...再考虑考虑?"周淑芬攥紧了手里的糖袋子,塑料纸发出刺耳的声响。
前世王婶也这样劝过她,那时她心软妥协了。结果呢?赵建国拿到工作后,
连每月五块钱的赡养费都没给过。"王婶,建国是不是早就跟人说他马上要顶我的岗了?
"周淑芬突然问。王婶表情一僵,
支吾着:"这个...孩子们都爱吹牛...""我明白了。"周淑芬点点头,
心里一片冰凉。原来大儿子早就把她的工作视为囊中之物,难怪被拒绝后反应这么激烈。
走到三楼家门口,钥匙刚***锁眼,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十五岁的林小满扎着简单的马尾辫,
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妈,您回来了。
"小满接过周淑芬手里的布包,弯腰从鞋柜拿出拖鞋,"饭做好了,我炒了土豆丝,
还蒸了鸡蛋羹。"熟悉的温暖涌上心头。周淑芬记得前世也是这样,无论多晚回家,
小满总会准备好热饭热菜。而三个儿子呢?连自己的袜子都要她洗。"弟弟们呢?
"周淑芬换上拖鞋,扫了一眼静悄悄的客厅。"建军去同学家写作业了,
建民...说去操场打球。"小满的声音越来越小,
"大哥他...下午回来拿了东西就走了,说这几天不回家住。"周淑芬胸口一阵刺痛,
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早该料到会这样。前世三个儿子中,赵建国最会拿捏她,
动不动就以"不认妈"相威胁,每次都能逼她就范。"不管他们,我们吃饭。
"周淑芬把水果糖放在桌上,"给你留的,别让弟弟们看见。"小满眼睛一亮,
又慌忙摇头:"妈,您留着吃吧,您总是头晕,吃点糖能好受些。"这句话像一把钝刀,
狠狠扎进周淑芬的心窝。前世她低血糖晕倒在菜市场,三个儿子没一个来看她,
是小满背着她在医院跑上跑下。"妈,您脸色不好,是不是又头疼了?"小满担忧地问,
小手已经熟练地按上她的太阳穴,"我帮您揉揉。"周淑芬闭上眼,
感受着那双瘦弱却温暖的手。这么好的孩子,前世她怎么就瞎了眼,
把一切都给了那三个白眼狼?"小满,"她突然抓住女孩的手,
"如果...如果妈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你会嫌弃妈吗?"小满愣住了,
随即红了眼眶:"妈,您别这么说。大哥他们只是一时生气,
很快就会明白您是为他们好..."周淑芬苦笑。不,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前世直到她死,
他们都没明白。吃完饭,小满麻利地收拾碗筷去公共水房洗刷。周淑芬坐在缝纫机前,
心不在焉地补着建军磨破的裤子。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周淑芬同志在吗?
厂办李主任找!"门外一个年轻的声音喊道。周淑芬心里"咯噔"一下。
李主任是分管人事的副厂长,这时候找上门,八成是为了建国工作的事。她整理了一下衣襟,
打开门。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站在门口,身后是面色严肃的李主任。"李主任,
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周淑芬强作镇定。李主任摆摆手:"不进去了,就在这儿说吧。
小周啊,你儿子今天跑到我办公室闹了一通,说你故意不让他接班,有这回事吗?
"周淑芬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李主任,我才四十五岁,身体也好,
还想为厂里多干几年...""我理解。"李主任叹了口气,"但你也知道现在的政策,
知青返城,待业青年多,厂里压力大。原则上我们是鼓励老职工提前退休,让子女顶岗的。
""可规定是女职工五十岁退休,我...""周淑芬同志!"李主任突然提高声音,
"你要为大局着想!你儿子说了,如果你执意不肯让岗,他就去市里告状,
说厂里违反顶职政策。到时候影响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周淑芬浑身发冷。
她没想到赵建国会做得这么绝,为了逼她就范,不惜威胁厂领导。"李主任,
给我三天时间考虑,行吗?"她艰难地说。李主任脸色稍霁:"好,你好好想想。
厂里不会亏待老职工的。"说完转身下楼,脚步声重重地砸在周淑芬心上。关上门,
她靠在门板上,双腿发软。前世她只看到儿子想要工作的急切,
却没看透这份急切背后的自私与冷酷。"妈..."小满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滴着水的碗筷忘了放下,"您没事吧?"周淑芬摇摇头,
突然注意到小满右手腕上一圈红痕。"这是怎么回事?"她一把拉过小满的手。
小满慌忙缩回手:"不小心...不小心烫的。"周淑芬心头火起:"是不是建国干的?
"小满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个畜生!"周淑芬气得浑身发抖。
前世小满手腕上也有这样的伤痕,她一直以为是做饭烫的,现在想来..."妈,您别生气,
大哥他不是故意的。"小满拉着她的袖子,"他就是...就是太想要那份工作了。
"周淑芬一把抱住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泪水夺眶而出。她怎么会这么傻?
前世把一切都给了三个白眼狼,却忽视了真正爱她的女儿。"小满,妈向你保证,
这辈子谁也别想欺负你。"她擦干眼泪,声音坚定,"包括我那三个不孝子!"夜深了,
周淑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隔壁小满的呼吸声均匀轻柔,另外三张床却空空荡荡。
三个儿子今晚都没回家,用这种方式向她***。她盯着天花板,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二儿子建军结婚要房子时,
也是这样闹离家出走;三儿子建民要钱上大学时,更是绝食相逼。每一次,她都妥协了。
"这一次,绝不。"周淑芬对着黑暗轻声说。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
清冷的月光洒在窗前。周淑芬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那里还没有被肝癌侵蚀。
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明天,她要去找厂里的工会主席。
前世工会王主席曾暗示过她不要轻易让岗,可惜她没听进去。这一世,
她要争取一切可能的支持。至于那三个儿子...周淑芬闭上眼,心如刀绞却异常清醒。
如果他们只会索取不懂感恩,那么这辈子,就让他们尝尝自食其力的滋味吧。
周淑芬刚走到筒子楼楼下,就听见家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她心头一紧,加快脚步爬上三楼。
家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二儿子赵建军的大嗓门:"妈就是老糊涂了!
为了个工作连亲儿子都不要!""我看她是被那小野种灌了迷魂汤。
"这是三儿子赵建民的声音,尖细刻薄,"你们没发现吗?
最近妈看那小***的眼神都不对了。"周淑芬的手在门把上僵住了,
胸口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小野种?小***?他们竟敢这样称呼小满?"都少说两句。
"赵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妈快回来了,咱们得统一战线。建军,
你把你的课本撕几页,就说因为妈不给我工作,你焦虑得学不进去。建民,
你待会儿哭得惨一点..."周淑芬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推开门。客厅里,
三个儿子围在饭桌旁,见她进来,表情瞬间从阴狠变成了委屈。"妈!"赵建军最先冲过来,
手里果然攥着几页撕破的课本,"我这次月考又退步了,老师说要请家长...我心里难受,
根本学不进去..."周淑芬冷冷地看着他表演。前世也是这样,每次她稍有犹豫,
二儿子就用学习成绩相要挟。可笑的是,她竟然一次次上当,
甚至为了他的"前途"把房子过户给了他。"学不进去就退学吧。"周淑芬绕过他,
把布包挂在门后,"厂里技工班正在招生,包吃住。"赵建军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三儿子赵建民见状,立刻开始干嚎:"妈!您怎么变得这么狠心啊!大哥没工作,
二哥要退学,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这套把戏前世屡试不爽。每次建民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就心软妥协。最后一次,建民以***相逼要走了她全部的积蓄——那是她留着看病的钱。
"要死出去死。"周淑芬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别弄脏家里的地。"身后瞬间安静了,
接着是赵建国暴怒的吼声:"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建民才十五岁!
"周淑芬从厨房门口望出去,三个儿子脸上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竟让她有些想笑。是啊,
前世那个对他们有求必应的母亲,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四十五岁下岗,
你们想过我怎么活吗?"周淑芬擦着手走出来,"建国,你说工作后养我,
结果一分钱不给;建军要结婚,我把房子过户给你,转头就把我赶去地下室;建民,
你拿了我所有积蓄上大学,连封信都不写..."三个儿子面面相觑,
显然不明白母亲怎么会说这些"没发生过"的事。"妈,您是不是中邪了?
"赵建民小声嘀咕。"中邪?"周淑芬冷笑,"是啊,中了一辈子的邪,现在才清醒过来。
"赵建国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妈,我最后问一次,
你到底退不退休?""不退。""好!"赵建国脸色铁青,"那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妈!
建军、建民,我们走!"两个弟弟犹豫了一下,但在大哥凶狠的目光下,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等等。"周淑芬叫住他们,"把你们的东西都带走。既然不认我这个妈,以后就别回来了。
"赵建国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别后悔!"说完摔门而出,两个弟弟紧随其后。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周淑芬站在原地,听着三个儿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奇怪的是,
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心痛,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厨房门轻轻响动,
林小满怯生生地探出头:"妈...弟弟们...都走了?
"周淑芬这才注意到小满脸上有一道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你的脸怎么了?"小满下意识捂住右脸:"没...没什么,
我自己不小心...""是不是赵建民干的?"周淑芬声音发抖。
前世小满身上经常有莫名其妙的淤青,她竟然从没深究过。小满低着头不说话,
眼泪却砸在了地板上。周淑芬一把抱住这个瘦弱的女孩,心如刀绞。她怎么会这么瞎?
前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三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却忽视了真正在乎她的女儿。"妈,
您别难过..."小满反而安慰起她来,
"大哥他们...过几天就会想通的..."周淑芬摇摇头,擦干眼泪:"去做作业吧,
妈给你煮个鸡蛋敷脸。"小满去里屋学习后,周淑芬坐在缝纫机前发呆。三个儿子真的走了,
这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她改变了一个关键节点,接下来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缝纫机旁放着林小满的作业本,周淑芬随手拿起来想看看她的学习情况。
本子里却滑出一个小册子——是日记本。周淑芬知道不该看孩子的隐私,
但某种直觉驱使她翻开了第一页。"1985年3月12日:妈又加班到很晚,
回来时脸色很差。李阿姨说妈是低血糖,要多吃糖。我决定每天早餐省下一毛钱,
给妈买水果糖..."周淑芬的手开始发抖。她快速翻了几页。"5月8日:今天妈生日,
三个哥哥都忘了。我用攒了两个月的钱给妈买了条丝巾,但大哥看见后说我是马屁精,
把丝巾扔进了灶台...""6月15日:妈半夜咳嗽得很厉害,我偷偷去卫生所买药。
值班医生说妈是劳累过度,需要休息。可是妈要养我们四个,
怎么能休息呢..."泪水模糊了视线。周淑芬合上日记本,心如刀绞。
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这些事,不知道小满默默承受了多少委屈,只为对她好。
"妈..."小满站在门口,脸色煞白地看着她手里的日记本。
周淑芬连忙擦干眼泪:"小满,妈不是故意...""没关系。"小满走过来,
轻轻拿回日记本,
"都是些小事...妈别看了..."周淑芬一把拉住她的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妈这些?
"小满低着头:"妈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让您更难过..."这一刻,
周淑芬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第二天一早,
周淑芬比平时早了一小时起床,做了小满最爱吃的葱花饼。看着女孩惊喜的表情,
她心里既甜又苦。"妈今天要去厂里找工会王主席。"周淑芬给小满碗里夹了块饼,
"你放学直接回家,别管那三个...别管你哥哥们。"小满乖巧地点头,
犹豫了一下又问:"妈,如果...如果哥哥们回来道歉,您会原谅他们吗?
"周淑芬的手顿了一下。会吗?想起前世三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她不知道答案。
钢铁厂工会办公室在行政楼二楼,周淑芬敲门时,王主席正在看文件。"小周啊,来得正好。
"王主席摘下老花镜,"我正想找你呢。"周淑芬心里一紧:"是因为建国的事吗?
""可不嘛。"王主席叹了口气,"那孩子昨天跑到厂办大闹一场,说你不顾子女死活,
李主任压力很大啊。"周淑芬攥紧了衣角:"王主席,我才四十五岁,
身体也好...""我知道,我知道。"王主席摆摆手,"问题不在这儿。小周啊,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他压低声音,"李主任和你家老赵生前有过节,
这次他表面上支持建国顶岗,实际上...你退休金会被砍掉三成。"周淑芬如遭雷击。
前世她退休后确实发现退休金比同事少了很多,一直以为是政策原因,
没想到..."李主任怎么能...""嘘..."王主席示意她小声,"这事没有证据。
我今天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你坚持不退休是对的。至于建国..."他摇摇头,
"那孩子心术不正,前几天有人看见他给李主任送礼。"周淑芬浑身发冷。
她一直以为大儿子只是被逼急了,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些勾当。"那我该怎么办?""坚持住。
"王主席拍拍她的手,"厂里规定女职工五十退休,李主任也不敢明着违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