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碰死人的东西。尤其是刚死不久的。那些记忆还新鲜着,像刚切开的伤口,
血淋淋地往外渗。但陈岩在电话里说,这案子非我不可。"老沈,算我求你。
这案子太邪门了,上面压得紧。"陈岩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疲惫不堪,
"林夏不是普通人物,她的小说读者上百万,现在网上已经炸锅了。"我叹了口气,
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空出手来点燃今天的第七支烟。"现场保护得怎么样?
""完美。发现尸体的是她助手,那姑娘吓得直接晕过去了,什么都没碰。我们到的时候,
整个书房就像个时间胶囊。""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但问题就在这里——"陈岩的声音突然压低,"书房门从里面反锁,窗户也是锁死的,
监控显示没人进出。可她是被自己的钢笔刺穿喉咙死的。"我夹烟的手指顿了一下。"自杀?
""法医说角度不对。而且..."陈岩犹豫了一下,"等你来了自己看吧。"挂断电话,
我盯着窗外的雨发了会儿呆。雨水顺着玻璃滑落,像无数透明的蠕虫。我掐灭烟头,
从抽屉里取出那副特制的羊皮手套。这双手套陪伴我五年了,
内侧绣着复杂的符文——我外婆的杰作。她说这些符号能保护我不被"那些东西"吞噬。
我嗤之以鼻,但还是戴上了。毕竟,当你靠触摸物品就能看到死者最后的记忆时,
任何防护都不为过。林夏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典型的现代极简风格,
大片落地窗映着灰蒙蒙的天空。警戒线外挤满了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
像一群饥饿的萤火虫。陈岩在门口等我。五年没见,他的发际线又后退了不少,
肚子倒是前进了许多。"老沈,"他快步迎上来,"你一点都没变。
"我扯了扯嘴角算作回应。陈岩是我警校同学,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我"天赋"的人。
毕业后他平步青云,现在是市局重案组组长;而我,
则成了他们私下称为"记忆侦探"的怪胎。"现场在二楼书房。"陈岩递给我鞋套和手套,
"先说好,这次情况特殊,局长不知道我找了你。报告上不会出现你的名字。""一如既往。
"我戴上自己的羊皮手套,"我喜欢这样。"书房比我想象的要小,但挑高很高,
一整面墙的书架直通天花板。另一面是落地窗,此刻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胡桃木书桌,上面摊开着一本精装笔记本,
旁边放着一杯已经冷透的茶。而林夏,就仰面倒在书桌后的皮椅上,头向后仰着,
喉咙上插着一支银色钢笔。血已经凝固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勾勒出诡异的图案。
我走近观察那支钢笔。万宝龙的限量款,笔尖完全没入喉咙,只露出镶嵌着碎钻的笔帽。
死亡应该是一瞬间的事。"法医怎么说?"我问。陈岩站在门口,似乎不太愿意进来。
"伤口角度是从下往上斜刺入的,深度和力度都不像自杀能达到的。
而且..."他指了指林夏的右手,"她手上没有血迹。"我皱眉。如果林夏用钢笔刺自己,
手上应该会沾血。但她的右手干净得像是刚洗过,左手则自然地垂在身侧。"监控呢?
""别墅前后门、走廊都有,从昨晚六点助手离开到今早九点她回来,
没有任何人进出过这栋房子。"陈岩的声音有些发颤,"门窗都从内部锁死,没有破坏痕迹。
"我环顾四周。书房确实是个完美的密室。窗户是内开式的,
把手上的灰尘完好无损;门是实木的,内侧有老式插销,现在仍然插着。"指纹?
""只有林夏和她助手的。钢笔上也只有林夏的指纹。"我深吸一口气,走向书桌。
要读取记忆,最好是死者生前最后接触的物品。那本摊开的笔记本显然是首选。
"我需要单独待一会儿。"我对陈岩说。他点点头,退出房间并关上门。
我听见他在门外点了支烟。我摘掉右手的羊皮手套,悬在笔记本上方停顿了几秒。
每次做这个动作时,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江湖术士。但能力是真的——通过触摸物品,
我能看到它持有者最近的记忆片段。时间越长,记忆越清晰;情感越强烈,画面越鲜活。
我的指尖轻轻触碰笔记本的纸页。黑暗。然后是剧烈的头痛,像有人在我太阳穴上钉钉子。
我咬紧牙关,等待这阵不适过去——记忆读取总是伴随着持有者的感受。画面逐渐清晰。
林夏坐在书桌前,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她的视角现在就是我的视角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21:37。她写得很急,字迹潦草,
我能感受到她的焦虑和...恐惧?是的,毫无疑问的恐惧。突然,她停下笔,
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放下钢笔,双手开始发抖。
"谁在那里?"她问道,声音比我预想的要年轻。没有回应。但林夏的表情变得更加惊恐,
她的视线在房间里快速移动,仿佛在追踪某个我看不见的东西。"滚出去!"她尖叫起来,
抓起钢笔,"我知道你不存在!是我创造了你!"然后,
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林夏的视线向下移动,看向自己的右手。但那支钢笔,
那支现在插在她喉咙里的钢笔,正被她自己的右手握着,缓缓举向她的喉咙。不,
不是"她"在举。她的手在颤抖,手臂肌肉紧绷,显然是在抵抗某种力量。
但那股力量太强大了。钢笔越来越接近她的喉咙。"不..."她低声说,眼泪流下来,
"请不要这样..."钢笔尖端抵住了她喉咙处的凹陷。我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和困惑。
然后是一阵剧痛——我猛地抽回手指,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那感觉太真实了,
仿佛钢笔刺穿的是我的喉咙。我踉跄后退,撞到了书架,几本书哗啦啦掉在地上。
陈岩立刻推门进来。"怎么了?"我摇摇头,努力平复呼吸。"不是自杀。"我嘶哑地说,
"但也不是他杀...至少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什么意思?
"我指向林夏的尸体:"她确实是自己把钢笔刺入喉咙的,但不是出于自愿。
有什么东西...控制了她。"陈岩的脸色变得煞白。"你是说...灵异事件?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但我看到了她的最后时刻。她在和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对抗,
然后输了。"陈岩抹了把脸:"这报告我该怎么写?'凶手是鬼魂'?""先别急着下结论。
"我走向书桌,强忍着恶心再次触碰那杯冷茶。这次的记忆比较模糊——林夏在喝茶,
同时翻阅一本心理学著作。情绪平静,只是有些疲惫。时间大约是晚上九点。
我又碰了碰钢笔。立刻,那股恐惧感又回来了,但这次的画面不同:林夏站在书架前,
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快速翻到某一页。页面上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像是几个字母重叠在一起。她盯着那个符号看了很久,然后突然合上书,脸色惨白。
"书..."我喘着气说,"她在死前看过一本特别的书,黑色封面。
"陈岩立刻开始检查书架。"什么样的?作者?书名?""没看清。"我摇摇头,
"但她很害怕那本书里的内容。"我们花了二十分钟检查整个书架,
但没有找到那本黑色封皮的书。要么是有人拿走了它,要么..."苏小姐可能知道。
"陈岩突然说,"她是林夏的助手,对书房应该很熟悉。""她在哪?""一楼客厅。
自从晕倒醒来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医生说她受了惊吓,但身体没问题。"下楼时,
我的太阳穴开始抽痛。这是过度使用能力的后遗症,每次读取太多记忆就会这样。
别人的记忆碎片在我脑中横冲直撞,像一群被困的飞鸟。客厅里,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沙发角落。苏雨看起来二十五六岁,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
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她双手捧着一杯热水,但似乎已经凉了,因为看不到一丝热气。
"苏小姐,"陈岩轻声说,"这是沈默,我们的顾问。他有些问题想问你。"苏雨抬起头,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出奇地大,眼白上有几缕血丝。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看起来不太好。"她说,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愣了一下:"应该是我的台词。""不,我是说..."她放下杯子,
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这里,很吵。"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她不可能知道。
没人能看出我刚读取过记忆,除非..."苏小姐,"我慢慢坐到她对面,
"你为林夏工作多久了?""三年。"她拢了拢头发,"从她写《记忆迷宫》开始。
"我听说过那本书,一本关于记忆移植的科幻小说,去年大卖。"她最近在写什么?
""新书,叫《思想窃贼》。"苏雨的眼神飘向二楼,"关于一个能偷走别人记忆的人。
"我和陈岩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巧合了。"你知道林夏有本黑色封皮的书吗?"我直接问道,
"大约这么厚,"我比划了一下,"可能是关于心理学或超自然现象的。
"苏雨的眼睛微微睁大:"《意识的边界》?那是本绝版书,林姐从古董书店淘来的。
"她咬了咬下唇,"昨晚我走的时候,她正在看那本书。""现在它不见了。"我说,
"你知道可能在哪吗?"苏雨摇摇头,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林姐有扫描重要资料的习惯。她书房有台扫描仪,
连着她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在哪?"陈岩立刻问。"应该还在书房。
银色MacBook,有贴纸。"我们立刻返回书房。电脑确实在书桌抽屉里,
但已经没电了。插上电源开机后,需要密码。"苏小姐知道密码吗?"陈岩问。苏雨点点头,
在键盘上输入"Memoria1225"。电脑解锁,桌面很整洁,
只有一个文件夹标着"新书资料"。我点开文件夹,里面是数百个文档和图片。
其中一个子文件夹名为"参考书籍",里面有一系列扫描件。
我们很快找到了《意识的边界》的扫描版——一本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版的心理学专著,
作者是个我没听过的德国人。"就是这本。"苏雨指着屏幕,"林姐说这本书里有'真相'。
"我快速浏览扫描件。大部分内容都很晦涩,讨论意识与物质的界限,
以及记忆是否具有物理形态等哲学问题。直到第143页,
那个符号出现了——和林夏记忆中完全一样的重叠字母符号。"这是什么?"陈岩凑近屏幕。
"看起来像某种...标记?"我放大图片。符号由三个字母组成:M、K和D,
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页面下方的注解写道:"Mens-Körper-Dualismus实验标记"。
"心灵-身体二元论。"苏雨突然说,"德语。林姐翻译过这一段,
说这是上世纪某个秘密实验的标识。""什么实验?"我问。苏雨摇摇头:"她没详细说。
但上周她突然对这本书特别着迷,几乎废寝忘食地研究。"她顿了顿,
"然后她开始...变得奇怪。""怎么个奇怪法?"陈岩拿出记事本。"说有人监视她,
说她的记忆被篡改了。"苏雨的声音低了下去,"有天早上我发现她在书房地板上缩成一团,
说'它们'整晚都在她脑子里说话。"我后背一阵发凉。这和林夏死前的状态太像了。
"她看医生了吗?"陈岩问。"去了。医生说可能是创作压力导致的焦虑症,开了些药。
"苏雨苦笑,"但林姐说问题不在她脑子里,而在'它们'真的存在。"我继续翻动扫描件。
在书的最后几页,夹着一张林夏手写的便签:"MKD=记忆载体?如果记忆可被编码,
是否也可被操控?实验对象报告称看见'不存在的人'...与我症状相似。
难道他们成功了?"便签背面潦草地写着一个名字和地址:"张明远,青山精神病院。
最后一个幸存者?""我们需要找这个人谈谈。"我指着便签对陈岩说。他点点头,
立刻打电话安排人去青山精神病院查张明远的资料。我则继续搜索电脑,
在加密分区里发现了一个需要单独密码的文件夹,名为"真相"。"这个你知道吗?
"我问苏雨。她摇摇头:"林姐有些工作从不让我经手。"我试了几个常用密码都不对。
正当我准备放弃时,苏雨突然说:"试试'Penfield1950'。
"我输入这个奇怪的组合,文件夹居然打开了。"你怎么知道?"陈岩惊讶地问。
苏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林姐曾经提过...说这是心理学史上的一个重要年份。
"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我点开它,画面中是林夏,坐在书房里,神情憔悴。
背景里的挂钟显示录制时间是三天前的凌晨两点。"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视频,
那么我可能已经死了。"林夏直视镜头,声音嘶哑,"过去两周,
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严重混乱。起初只是小事情——不记得把钥匙放在哪了,
忘记约好的会面。但后来..."她深吸一口气:"我开始记得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比如清楚地记得和苏雨去吃过一家新餐厅,甚至记得点了什么菜,但苏雨发誓我们从未去过。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写了一些完全不记得写过的内容。"镜头外传来一声响动,
林夏惊恐地看向门口,然后强迫自己转回来。"我查了大量资料,终于找到了原因。
"她举起那本《意识的边界》,"五十年代,西德进行过一系列秘密实验,代号MKD。
他们试图证明记忆是一种可被记录和转移的物质能量。根据这本书记载,
他们成功了...但也创造了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又一声响动,这次更近了。
林夏明显在发抖。"它们没有名字,没有实体,存在于人类的记忆网络中。一旦被'激活',
就能影响宿主的感知和记忆,甚至...控制行为。"她的声音变成了耳语,
"我认为它们中的一个已经寄生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记忆里爬行,
改写一切..."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林夏惊恐地看向镜头外:"它来了!"视频戛然而止。
我们三人沉默地坐着,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填补着寂静。最终,
陈岩清了清嗓子:"所以...林夏认为自己被某种'记忆寄生虫'控制了?
""她显然精神不正常。"我说,但心里并不确定。我见过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苏雨突然站起身:"我得走了。医生说我需要休息。"陈岩想挽留她,但我摇摇头。
苏雨看起来确实到了崩溃边缘。我们记下她的联系方式,答应有进展会通知她。送走苏雨后,
陈岩关上门,转向我:"老实说,老沈,你怎么看?"我揉着太阳穴:"我不知道。
但从林夏的记忆来看,她确实相信有什么东西控制了她。"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而这里的问题在于,如果那东西只存在于记忆中,我们怎么证明它是否存在?
""证明不了。"陈岩叹气,"但命案是真的,钢笔上的指纹是真的,密室也是真的。
这些才是法庭关心的。""张明远呢?""已经派人去了。但别抱太大希望,
青山是家老精神病院,如果这个张明远真是五十年代实验的幸存者,现在至少八十多岁了。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人的记忆碎片又开始在我脑中翻腾——林夏的恐惧、困惑、绝望...还有那个奇怪的符号,
MKD,像烙铁一样印在我的脑海里。"你脸色很差。"陈岩担忧地说,"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勉强笑了笑,"只是需要休息。明天我去青山看看那个张明远。
"离开林夏的别墅时,天已经黑了。雨水把山路变成了一条闪烁的黑色缎带。我打开车窗,
让冷空气吹散脑中的混沌。后视镜里,别墅的灯光渐渐远去。但就在灯光即将消失的一刻,
我分明看到二楼书房的窗帘动了一下——就像有人站在后面向外看。可书房应该空无一人,
林夏的尸体早已被运走。我眨眨眼,再看时,窗帘已经恢复静止。一定是疲劳导致的错觉,
我这样告诉自己。但那一夜,我梦见了那个符号——MKD,三个字母扭曲变形,
最后变成一张尖叫的人脸。而当我凑近看时,发现那是我自己的脸。
---青山精神病院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那声音像是切断了与正常世界的最后联系。
接待处的工作人员连头都没抬,只是推过来一本发黄的登记簿。"姓名,事由,访问对象。
"她嚼着口香糖,声音含糊得像含着一团棉花。我写下信息,特别注明是警方调查。
那女人这才抬起头,用评估危险物品的眼神打量我。"张明远?"她吹了个泡泡,
"B区207。二十年没人找过他了。""他还活着吗?"我问。泡泡啪地破裂,
黏在她涂着厚厚口红的嘴唇上。"活着?"她古怪地笑了笑,
"那得看你怎么定义'活着'了。"她按下内部通话键:"乔大夫,有人看207。
"对讲机里传来沙哑的男声:"又是政府的人?""警察。"她说着,冲我努了努嘴。
"让他们去死。"对讲机咔哒一声断了。接待员耸耸肩:"乔大夫今天心情不好。穿过中庭,
右转,B区二楼。别碰任何东西,也别跟病人说话。"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墙壁上斑驳的水渍形成诡异的图案。几个穿着褪色病号服的人无声地游荡,
他们的眼睛空洞得像是被掏光了内容物。没有人说话,只有鞋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像是某种大型昆虫在爬行。B区的铁门上挂着"高危病区"的牌子。
门边的墙上用钉子固定着一本破旧的圣经,书页被翻得卷了边。我按下门铃,
等了足足三分钟,才听到门锁转动的咔嗒声。开门的是个瘦得像竹竿的男人,
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乔振。"他简短地自我介绍,没有伸手,"你是第五个。
""什么第五个?"我跟着他走上楼梯。"这周来问张明远的。"他的声音里带着讥讽,
"记者、阴谋论者、政府人员,现在加上警察。那老家伙突然变得很受欢迎。
""还有谁来过?"我警觉起来。乔振在一扇加固的金属门前停下,
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一个女的,前天。黑长发,大眼睛,
说自己是什么...研究助理。"苏雨?她为什么先我一步来这里?"她见了张明远?
""见了。"乔振找到正确的钥匙,"谈了十分钟,老家伙就歇斯底里了。
我们不得不给他注射镇静剂。"他转动钥匙,"你只有二十分钟。别刺激他,
除非你想看他癫痫发作。"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尿液、消毒水和某种腐朽气息的混合味道。
207室在走廊尽头,与其他病房不同,它的门上没有观察窗,只有一个小送餐口。
乔振没有立即开门,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确定要进去?
那老东西会往你脑子里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来查案的。"我拿出警官证晃了晃,
虽然严格来说我早已不是警察。乔振哼了一声,打开门锁:"别怪我没警告你。
"门开的瞬间,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整个房间的墙壁——包括天花板——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符号。有些是用粉笔写的,
有些是刻进去的,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用排泄物涂抹的。而在所有符号中,
反复出现的就是那个MKD标记,和林夏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房间中央,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床上,手腕和脚踝上都绑着软质约束带。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头。
张明远看起来像一具会呼吸的木乃伊。皮肤紧贴着骨头,眼睛深陷在眼窝里,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眼神异常清醒,甚至可以说是锐利。"又一个来送死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关上门,乔大夫。这次我想私下聊。"乔振挑了挑眉,
退出去关上了门。我听到他在门外点烟的声音。"你是警察?"张明远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
"不,你不是。你的眼睛里有东西...你也是他们中的一个。""我是顾问。
"我谨慎地选择措辞,"来询问关于林夏的事。"听到这个名字,张明远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约束带发出吱呀声。"她找到我了?"他尖声问,"她答应过不告诉任何人的!
""林夏死了。"我直截了当地说,"死前她留下了你的名字。"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张明远突然安静下来,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微笑:"所以它们终于得到她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它们是谁?"我拿出笔记本,"MKD实验到底是什么?
"张明远的目光变得恍惚:"1952年,
慕尼黑郊外的一栋灰房子里...他们想证明记忆是物质性的,可以被提取、储存和转移。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在背诵教科书,"起初用老鼠,然后是战俘,
最后是...我们这些'志愿者'。""你参与了实验?""我是唯一活下来的。
"他咯咯笑起来,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不,准确地说,是唯一还'在这里'的。
其他人都被占据了。""被什么占据?"张明远突然挣扎着坐起来,
约束带深深勒进他皮包骨的手腕:"你以为记忆是什么?电信号?化学物质?不,
它们是活的东西!当你把它们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
有些...搭便车的家伙也跟着过来了。"我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你是说,
记忆转移实验释放了某种...实体?""它们一直在那里,漂浮在集体无意识里。
"张明远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MKD实验给了它们进入个体意识的通道。
它们寄生在你的记忆里,吃掉一些,篡改一些,最后...当你足够虚弱时,
它们会接管方向盘。"我想起林夏视频里说的话,
胃部一阵绞痛:"怎么知道一个人被寄生了?""记忆混乱是第一征兆。"张明远压低声音,
"记得从未发生过的事,或者忘记明明做过的事。然后是幻觉...看到不存在的人,
听到不存在的声音。"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你已经开始了,是不是?
"我的笔停在纸上。昨晚的梦,
那个变成我脸的MKD符号...还有今早我发现自己在笔记本上写满了那个符号,
却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写的。"林夏是怎么发现的?"我强迫自己继续提问。"那女孩聪明。
"张明远露出赞赏的表情,"她找到了识别它们的方法。
每个寄生体都会在宿主的记忆里留下一个...标记,就像签名。""那个MKD符号?
"张明远摇摇头:"那个只是实验标志。真正的标记更隐蔽,
藏在记忆的褶皱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唾液,"水...给我水。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塑料杯,扶着他喝了一口。他的皮肤像纸一样薄,
我能感觉到下面脆弱的骨骼在颤抖。"怎么摆脱它们?"我问道。"你不能。
"张明远露出一个惨笑,"一旦被标记,就是终身契约。林夏以为她找到了方法,
但看看她的下场。"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哦...我明白了。你不是来问林夏的事的,
你是来寻求帮助的。它们已经开始影响你了,是不是?"门突然打开,
乔振探头进来:"时间到了。""再五分钟。"我请求道。"不行。"乔振走进来,
"他的心率不稳,需要休息。"张明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电脑...林夏的电脑...密码是'Penfield1950'。
答案在那里...找到它之前,别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那个女孩..."乔振强行分开我们,按下了床头的紧急按钮。
两个护工冲进来,其中一个拿着注射器。"等等!"我挣扎着想再问一个问题,
但被乔振推出了房间。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张明远在床上扭动,嘴里喷出白沫,
眼睛却死死盯着我,
嘴唇蠕动着重复三个字母:M...K...D...我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半小时,
直到乔振从207出来。"他怎么样?"我站起来问。"稳定了。"乔振摘下听诊器,
"你对他做了什么?""只是问了几个问题。"乔振点燃一支烟,
深吸一口:"207的病人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和早发性痴呆。他在这里四十年了,
说的每句话都是疯话。""他是什么时候入院的?""档案上说1982年,
从德国某家医院转来的。政府特别安置,费用全包。"乔振吐出一个烟圈,"有趣的是,
他的病例上写着出生年份1930年,但那老家伙看起来至少九十岁。"我快速计算着。
如果张明远确实出生于1930年,那么1952年实验时他22岁,
现在应该是...92岁。虽然看起来苍老,但并非不可能。"他提到过一个女孩来过?
"我试探着问。乔振点点头:"前天,自称什么研究助理。漂亮姑娘,但眼神怪怪的,
像能看透你。"他顿了顿,"和张明远聊完后,她在走廊里晕倒了。我们想送她去急诊,
但她醒来后就匆忙离开了。"这肯定是苏雨。她为什么对张明远如此感兴趣?
"我能看看张明远的病历吗?作为警方调查的一部分。"乔振考虑了一会儿,
然后带我去了办公室。他从档案柜里抽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封面已经泛黄。
"只能在这里看,不能拍照,不能带走。"他警告道,然后出去接电话。我快速翻阅档案。
大部分是常规的病情记录和用药清单,但有一页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上面是十几个年轻人站在一栋灰房子前的合影。背面用德语写着"MKD实验组,
1952.6"。我仔细辨认照片中的人。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是个年轻亚裔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