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十岁的沈燕婉踮起脚尖,
将奶奶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雨衣挂在门后的钉子上。小卖铺的玻璃柜台被擦得一尘不染,
货架上整齐摆放着几毛钱一包的零食和日用品。"奶奶,我放学回来了!"沈燕婉放下书包,
从柜台下面拖出一个小板凳,熟练地开始清点今天的收入。五块三毛,比昨天少了两毛。
她皱了皱鼻子,把硬币一枚枚数好放进铁盒里。"婉婉,帮奶奶把这箱矿泉水搬到门口去。
"奶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捧着一箱矿泉水,腰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沈燕婉赶紧跑过去,
接过那箱水。虽然只有十岁,但她已经习惯了帮奶奶分担这些体力活。傍晚六点,
奶奶锁上小卖铺的门,祖孙俩沿着潮湿的小路往家走。沈燕婉一手撑着伞,一手搀着奶奶。
路过垃圾站时,奶奶的眼睛亮了一下。"婉婉,你看那个纸箱。
"奶奶指着垃圾站旁边一个还算完好的纸箱。沈燕婉立刻会意,跑过去把纸箱拆开压平,
用绳子捆好背在背上。这些废品明天可以卖给回收站,换几块钱补贴家用。回到家,
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平房,厨房和卧室只用一道布帘隔开。沈燕婉把书包里的作业本拿出来,
就着昏黄的灯光开始写作业。奶奶在灶台前忙碌,不一会儿,
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就放在了沈燕婉面前。"快吃,吃完早点睡。
"奶奶摸了摸孙女的头发,自己却只盛了半碗面汤。
沈燕婉把鸡蛋夹到奶奶碗里:"奶奶也吃。"窗外,雨停了。
远处新建成的高档小区灯火通明,像另一个世界。第二天清晨,沈燕婉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背着奶奶用旧衣服改制的书包走进教室。班主任王老师领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同学们,
这是新转学来的周深迟同学,大家欢迎。"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沈燕婉抬头看去,
讲台上站着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孩,穿着崭新的校服,背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书包。
他的表情很冷,眼神淡漠地扫过教室,最后在老师的安排下坐到了沈燕婉前面的空位上。
"你好,我叫沈燕婉。"她主动打招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周深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课间操时,沈燕婉注意到周深迟一个人站在操场边缘,
不参与任何游戏。她走过去,递给他一颗水果糖:"给你,这是奶奶进货时多给的。
"周深迟迟疑了一下,接过糖果,小声说了句"谢谢"。"你为什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玩?
"沈燕婉问。"无聊。"周深迟简短地回答,眼睛看向远处。沈燕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是那片高档小区。"你住在那里吗?"她问。周深迟点点头。"那里一定很漂亮吧?
我从来没进去过。"沈燕婉的语气里充满向往,但没有嫉妒,"听说里面有喷泉和花园,
是真的吗?"周深迟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说:"嗯,是有。
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叫沈燕婉,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她伸出手。
周深迟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犹豫了片刻,轻轻握了一下:"周深迟。"就这样,
两个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孩子,开始了他们的友谊。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十五岁的沈燕婉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虽然衣服依旧朴素,但干净整洁。
她学习成绩优异,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周深迟则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除了沈燕婉,
几乎不和其他同学交流。放学后,他们常常一起去市图书馆。
周深迟喜欢看科学和计算机方面的书籍,沈燕婉则偏爱文学和历史。
图书馆后面有一棵古老的银杏树,秋天时金黄的叶子落满一地,那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
"深迟,你看这段历史多有意思!"沈燕婉兴奋地指着书上一段文字,
"这个皇帝为了心爱的妃子,居然..."周深迟抬起头,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在沈燕婉的脸上,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不知为何,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嗯,是挺有意思的。"他轻声说,目光却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沈燕婉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没有。
"周深迟迅速低头继续看书,耳尖却微微发红。回家的路上,周深迟突然说:"燕婉,
周末来我家玩吧。我...我妈妈做了蛋糕。"沈燕婉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嗯。"周深迟点头,"我跟我妈妈说过了,她说很欢迎你。
"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小屋,沈燕婉站在奶奶那面斑驳的穿衣镜前,
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裙摆。这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是奶奶用旧窗帘改的,布料已经洗得发白,
但每一处针脚都缝得细致平整。她轻轻抚平裙子上的一道褶皱,
又用手指梳理着垂在肩头的黑发——昨晚她特意用奶奶的茶籽油护理过,
此刻泛着健康的光泽。"我们婉婉真漂亮。"奶奶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布包,"来,
把这个带上。"沈燕婉接过布包,里面是两个还温热的芝麻糖包,用油纸仔细包着。
她认得这是奶奶珍藏的最后一点白面做的,平时都舍不得吃。"奶奶..."她喉头发紧。
"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奶奶帮她系好领口的蝴蝶结,粗糙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脸颊,
"记住,咱们虽然穷,但骨气不能丢。"沈燕婉点点头,
背上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这是奶奶用旧衣服改的,虽然边缘已经磨出了线头,
但干干净净。她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去往富豪小区的路。越靠近周深迟家,
沈燕婉的脚步就越发迟疑。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变成了整齐的法国梧桐,
脚下的水泥路变成了光可鉴人的花岗岩地砖。当她站在那栋三层别墅前时,
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书包带。门前停着两辆锃亮的黑色轿车,车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甚至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的影子会弄脏那光洁的车身。门铃响过三声后,
厚重的实木大门打开了。周深迟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和藏青色背带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看到她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你来了。"他侧身让出通道,"进来吧。"踏入玄关的瞬间,
沈燕婉就僵住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模糊的倒影,
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斑。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布鞋——虽然刷得很干净,
但鞋底可能带着外面的尘土。"妈,沈燕婉来了。"周深迟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一位穿着香槟色真丝连衣裙的妇人从旋转楼梯上缓步而下。
周妈妈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但眼神在扫过沈燕婉的旧裙子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你就是深迟常提起的沈燕婉啊。
"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柠檬水,甜中带着微妙的酸,"听说你成绩很好。
"沈燕婉感到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微微鞠躬:"阿姨好。"声音比想象中要稳。
她注意到周妈妈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正不动声色地将她带来的油纸包推向茶几边缘。
"深迟说你经常帮他补习数学?"周妈妈示意她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沈燕婉小心翼翼地坐下,
生怕弄皱了沙发套。她能感觉到周深迟正站在她身后,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我们是互相帮助,"她轻声说,"周深迟英语比我好很多。"这时,
一位穿着制服的阿姨端着银质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精致的瓷杯和造型可爱的小蛋糕。
沈燕婉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饮料,不知道该不该加糖。
"这是大吉岭红茶,要加奶吗?"周深迟在她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拿起银制奶壶。
沈燕婉摇摇头,学着他们的样子小啜一口。茶水苦涩中带着花香,
比她平时喝的茉莉花茶要浓郁得多。她注意到周妈妈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拿杯子的姿势,
连忙挺直了背。客厅墙上的古董挂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
沈燕婉偷偷松了口气——至少在这里,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流动的。
周深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很快带她去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宽敞明亮,
有一整面墙的书架,还有最新款的电脑。"别紧张,我妈妈人其实挺好的。
"周深迟递给她一杯果汁。沈燕婉接过杯子,努力放松下来:"你家真漂亮。
"周深迟看着她,突然说:"燕婉,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宁愿住在你家那样的小房子里。
""为什么?"沈燕婉惊讶地问。"至少那里有温度。"周深迟低声说,
"我父母几乎不在一起吃饭,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沈燕婉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
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轻轻握住他的手:"那以后你可以经常来我家,奶奶做的饭可好吃了。
"周深迟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好。"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周深迟常常去小卖铺帮沈燕婉和奶奶的忙,而沈燕婉则成了周深迟与外界沟通的桥梁。
在沈燕婉的影响下,周深迟逐渐变得开朗一些,甚至开始参加班级活动。然而,
命运的转折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十七岁那年春天,奶奶突然晕倒在小卖铺里。送到医院后,
医生诊断出是晚期肝癌,需要立即住院治疗。高额的医疗费让沈燕婉几乎崩溃,
她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却连一个星期的住院费都不够。"别担心,有我在。
"周深迟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到了医院。他默默支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
还联系了省城的专家会诊。"深迟,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沈燕婉红着眼睛说。
周深迟摇摇头:"别说这些,奶奶会好起来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沈燕婉正低头为奶奶掖被角。奶奶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红晕,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这多亏了周深迟帮忙联系的专家。"深迟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
"一个甜腻的女声突然打破了病房的宁静。沈燕婉抬头,
看见一个穿着粉色名牌连衣裙的女孩像只蝴蝶般飘了进来,径直挽住了周深迟的手臂。
女孩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沈燕婉眯起了眼。周深迟皱了皱眉,
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梨儿,你怎么来了?""我转学到你们班了啊!"李梨儿歪着头,
栗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转向病床上的老人,嘴角挂着完美的微笑,
"这位就是沈奶奶吧?祝您早日康复哦。"说完,她的目光才落到沈燕婉身上,
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女孩。"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个...朋友?
"李梨儿在"朋友"二字上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沈燕婉挺直了背脊。
她能感觉到李梨儿目光中的审视——从她磨边的袖口,到有些开胶的帆布鞋,
每一处细节都没逃过对方的眼睛。但她还是伸出手,声音平稳:"你好,我是沈燕婉。
"李梨儿像是没看见那只伸出的手,转头拽了拽周深迟的衣袖:"深迟哥哥,我们走吧,
叔叔阿姨在等你呢。你都不知道,他们听说你翘了补习班跑来这里,可生气了。
"周深迟站在原地没动:"梨儿,你先回去,我晚点再走。"李梨儿甜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沈燕婉清楚地看见她眼中闪过一道阴霾,涂着粉色唇彩的嘴角微微抽搐。但很快,
那副完美的面具又戴了回去:"好吧,那我先走了。"她转向沈燕婉,声音甜得发腻,
"沈同学,再见。"说完,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像是一首胜利的进行曲。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沈燕婉才长舒一口气。她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刚才伸出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她是谁?"沈燕婉轻声问道,
假装整理奶奶的输液管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周深迟叹了口气,
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李梨儿,我父母生意伙伴的女儿,从小一起长大。
"他揉了揉太阳穴,"她有点任性,你别介意。"沈燕婉摇摇头,
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没事,谢谢你为奶奶做的一切。"她没注意到,病房门外,
李梨儿正透过玻璃窗死死盯着他们,涂着指甲油的手指在门框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划痕。
从那天起,李梨儿就像影子一样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每天早晨,她都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
亲昵地挽着周深迟的手臂走进校园,故意提高音量说:"深迟哥哥,周末去我家骑马吧?
爸爸刚给我买了匹阿拉伯马。"然后意有所指地瞥一眼推着自行车走来的沈燕婉。起初,
李梨儿的手段还算克制——只是在沈燕婉回答问题时故意咳嗽,
或者在她经过时和闺蜜们大声议论"某些人就知道装清高"。但很快,
这些小动作升级成了明目张胆的挑衅。"听说沈燕婉偷了周深迟的钱包。"一天午休时,
沈燕婉刚走进厕所隔间,就听见李梨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亲眼看见的,
就在上周体育课。""真的假的?看她平时挺老实的啊。"另一个女生附和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李梨儿的声音甜得发腻,"她奶奶开的那家小卖铺,卖的都是假货。
我表弟上次在那里买了包饼干,吃完就拉肚子了。"沈燕婉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冲出去反驳,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等她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时,
外面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洗手池上被人用口红画的一个丑陋的猪头,
旁边写着"沈燕婉"三个字。这些恶毒的谣言像瘟疫一样在校园里蔓延。沈燕婉发现,
曾经友好的同学开始避开她,老师看她的眼神也带着怀疑。课间操时,
再也没人愿意和她组队;食堂打饭时,总有人"不小心"把汤洒在她的校服上。
唯一始终站在她身边的,只有周深迟。
他会在全班面前严肃地澄清:"我的钱包是自己弄丢的,与沈燕婉无关。
"会当着所有人的面,
把李梨儿送来的进口巧克力分给沈燕婉一半;甚至会在放学后特意绕路,
陪她一起去医院看望奶奶。这让李梨儿的报复变本加厉。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沈燕婉在储物柜里发现自己的课本全被墨水染黑;第二天清晨,
她停在校园里的自行车被人放了气,车座上还粘着一张纸条:"离周深迟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