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下铁骨
应急灯在头顶滋滋闪烁，绿光忽明忽暗，把我和叶星眠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像墙上蠕动的虫子。
“小心脚下，第七阶台阶松了。”
叶星眠扶着墙壁往下走，白大褂下摆沾着的血渍在绿光里泛着黑。
她的声音还有点发颤，但脚步很稳，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极熟。
我攥着石板跟在后面，左手下意识按住左眼——那片银白色的虹膜还在发烫，像是揣了块刚出炉的烙铁。
下到负一楼时，隐约听见上方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
我抬头看，应急灯的光线刚好照到天花板的通风口，格栅正在缓慢变形，边缘长出细密的锯齿，像某种生物的嘴。
更要命的是，通风管里传来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管道爬过来。
“加快速度！”
我拽了叶星眠一把，她踉跄了两步，怀里的一个小本子掉在地上。
弯腰去捡时，我瞥见封面上写着“史前文明遗迹考察日志”，扉页露出半张照片，是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沙漠里的岩壁前，最中间的老人胸前别着块和石板纹样相似的徽章。
“这是你们所长？”
我捡起本子递过去，通风管的咔哒声更近了。
叶星眠飞快点头，把本子塞进白大褂内袋：“他说这石板是‘钥匙’，能打开...嘶——”话没说完，她突然吸了口冷气，右脚脚踝处的裤管正冒着白烟。
我低头看，楼梯转角的金属栏杆上，竟钻出几根头发丝细的铜丝，像蛇一样缠上了她的脚踝，皮肤己经被灼出几个小红点。
“别动！”
我赶紧把石板贴过去。
铜丝碰到石板的瞬间，像被扔进滚水里的面条，蜷成一团掉在地上，化作黑色的粉末。
叶星眠脚踝上的红痕却没消退，反而隐隐泛出金属般的光泽。
“这玩意儿会传染？”
我心里一沉，想起塔下那个被硬币钻进皮肤的队友。
“不清楚，但星尘碎片的成分里有活性硅基，能和碳基细胞产生...融合反应。”
叶星眠咬着牙擦掉脚踝上的粉末，“所长的研究笔记里提过，史前文明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灭绝的。”
说话间，通风管突然破开个大洞，一堆生锈的铁丝涌了出来，在地上快速缠绕成一只半米高的“蜘蛛”，八条腿全是带倒刺的钢筋，脑袋是个扭曲的闹钟，指针正疯狂倒转。
它转动着“脑袋”，闹钟表面的玻璃映出我们的影子，发出刺耳的“滴答”声。
“走！”
我拽着叶星眠往负二楼冲。
那只铁蜘蛛没立刻追上来，只是在原地打转，闹钟的滴答声却像重锤敲在耳膜上，震得人头晕目眩。
下到负二楼的瞬间，我突然明白它在干什么——这声音是某种信号，正在召唤更多的同类。
地下车库的卷帘门己经变形，像块被揉皱的锡纸，只留下半米宽的缝隙。
车库里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十几辆歪歪扭扭的车，其中一辆SUV的后备箱敞着，里面散落着几个购物袋，装着没开封的婴儿奶粉。
“我的车在那边。”
叶星眠指着角落里一辆银灰色的轿车。
车身上布满划痕，车窗却完好无损，车门把手处还挂着个卡通挂件，和这地狱般的场景格格不入。
我们贴着墙根挪过去，脚下踢到个易拉罐，在空旷的车库里发出哐当巨响。
这声响像捅了马蜂窝，黑暗中突然亮起十几对红光——全是停在车位上的汽车，前大灯不知何时自己亮了，车标处钻出各种形状的金属突起，有的是尖刺，有的是带着齿轮的触手。
“它们能听见声音。”
我压低声音，把石板举在胸前。
奇怪的是，这些汽车虽然亮着灯，却没立刻发动攻击，只是保持着警戒姿态，像一群被惊动的狼。
“石板的范围有限，大概只有两米。”
叶星眠试着往前挪了半步，最近的一辆轿车立刻发出引擎的咆哮，保险杠处裂开个口子，露出里面旋转的刀片。
她赶紧退回来，“必须启动我的车，后备箱里有研究所的应急电源，或许能增强石板的效力。”
我盯着那辆银灰色轿车，距离我们大概十米，中间隔着三辆“觉醒”的车。
最麻烦的是车库中央那根承重柱，原本包裹的大理石板己经剥落，露出的钢筋正像肌肉一样蠕动，表面渗出银白色的黏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我去开车，你掩护。”
我把石板塞给叶星眠，解下腰间的战术匕首——这玩意儿是陶瓷做的，不含金属，刚才砍钢筋没用，现在倒成了唯一能用的武器。
“等等！”
叶星眠突然拉住我，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这是研究所的电磁脉冲器，按下红色按钮能让金属暂时失灵，但只有三十秒效力，而且会吸引更多...东西。”
我接过脉冲器，外壳冰凉，按钮上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
“够了。”
说完，我深吸一口气，朝着侧面的消防栓冲过去。
陶瓷匕首砸在玻璃上，脆响在车库里格外刺耳。
果然，附近几辆车的红光立刻转向我这边。
“就是现在！”
我大吼一声，按下脉冲器的红色按钮。
滋啦——一阵高频噪音响起，手里的盒子瞬间变得滚烫。
车库里的红光同时熄灭，那些汽车的引擎发出垂死的哀鸣，金属突起纷纷瘫软下去。
但中央那根承重柱却剧烈震动起来，钢筋扭曲的速度明显加快，表面的银白色黏液开始冒泡。
“快！”
叶星眠也反应过来，抱着石板冲向她的车。
我紧随其后，路过一辆SUV时，后座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安全座椅上果然躺着个襁褓，哭声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但那襁褓旁边，放着个银色的奶瓶，正自己往婴儿的嘴里凑。
“别碰那个奶瓶！”
我大喊着冲过去，挥手打掉奶瓶。
奶瓶掉在地上，裂开的外壳里钻出无数细如发丝的金属丝，在地上蠕动着想要爬回婴儿身边。
我一把解开安全座椅的卡扣，发现这孩子最多只有半岁，脸上还带着奶渍，却异常安静，只是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我，手里攥着个塑料摇铃——还好是塑料的。
“陆沉！
车启动了！”
叶星眠的喊声从前方传来。
我抱起婴儿塞进怀里，用战术背心里的急救毯裹住，这才发现孩子后颈处有块硬币大小的淡蓝色印记，像是胎记，又像是某种金属光泽。
冲到银灰色轿车旁时，脉冲器的效力刚好过去。
身后的汽车重新亮起红光，承重柱上的钢筋己经完全展开，像一朵盛开的金属花，无数根尖刺朝着我们射过来。
叶星眠猛地踩下油门，轿车撞开旁边一辆没完全恢复的车，朝着卷帘门的缝隙冲去。
我扒着后车门跳上去，刚关上门，一根钢筋就擦着车窗扎了进来，把后座的头枕戳了个窟窿。
婴儿被吓得哇地一声哭出来，我赶紧捂住他的耳朵，左眼却在这时突然发烫——透过车窗，我“看见”那根钢筋里流动的银白色能量，正和远处信号塔方向的能量源产生共鸣，就像手机连接基站的信号波纹。
“抓紧了！”
叶星眠猛打方向盘，轿车擦着卷帘门的边缘冲了出去，车身上被划出一串火星。
车库里的尖啸声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街道上此起彼伏的金属碰撞声。
车窗外的世界己经彻底变了样。
路灯的灯杆弯成了90度，像一个个鞠躬的卫兵，只是“脑袋”变成了旋转的摄像头，红光扫过我们的车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路边的垃圾桶堆成了小山，里面伸出无数条金属手臂，正在拖拽路边的尸体——那些尸体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金属丝在蠕动。
“往哪开？”
我吼着问，怀里的婴儿不知何时又不哭了，正睁大眼睛盯着我左眼的方向，小手指着窗外。
叶星眠盯着后视镜，脸色发白：“城西的植物园！
那里植物多，金属结构少，而且...所长说那里有个和石板匹配的装置！”
话音刚落，前方路口突然冲出来一群“东西”——不是汽车也不是建筑零件，是人。
但又不是正常人，他们的胳膊腿有一半是金属的，皮肤像生锈的铁皮，眼睛是发光的二极管，正跌跌撞撞地朝着我们的车扑过来。
其中一个穿着破烂警服，手里还攥着半截电击棍，金属的那只胳膊己经扭曲成了钩子的形状。
“是被星尘改造的人...”叶星眠的声音带着颤抖，“研究所的监控里见过，他们保留着部分意识，但身体己经被金属控制了。”
我突然想起陆沉的义眼解析出的“吞噬指令”，这些改造人，是不是也算被金属“吞噬”的碳基生物？
怀里的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伸手去够窗外一个改造人的金属胳膊。
那改造人看到婴儿，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眼里的红光竟弱了几分。
“它们好像...不攻击孩子？”
我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就在这时，轿车突然剧烈颠簸起来。
叶星眠猛踩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往前看，只见前方几十米处，路面突然隆起，无数根钢筋从地下钻出来，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挡住了去路。
网的缝隙里，能看到植物园的玻璃穹顶，但己经布满裂痕，里面的树木不知何时长得异常高大，树干上缠着银光闪闪的藤蔓。
“过不去了！”
叶星眠试图倒车，却发现后面的路口也被金属网封死了。
那些改造人正从两侧的小巷里涌出来，形成一个包围圈。
更要命的是，地面在微微震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靠近。
我抱着婴儿推开车门，石板还在叶星眠手里，两米范围外，我的左眼又开始“看见”那些银白色的能量流——这次的能量源非常庞大，就在我们脚下的地下深处，正顺着金属管道快速往上涌。
“是地铁！”
我突然想起老马说的地下管线，“这下面有地铁隧道！”
叶星眠也反应过来，指着路边一个打开的下水道井盖：“可以从这里下去！
连接着地铁通风口！”
那些改造人己经扑到了车边，金属手臂砸在车身上发出砰砰巨响。
我打开后车门，让叶星眠先下去，自己则抱着婴儿，用陶瓷匕首抵挡着伸过来的金属钩子。
混乱中，婴儿手里的塑料摇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周围的改造人听到***，动作全都慢了下来，眼里的红光变得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
其中一个穿着校服的改造人，金属化的脸上竟流下两行黑色的液体，像是在哭。
“它们还有人性！”
叶星眠在井底下喊，“快下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改造人，抱着婴儿跳进了下水道。
下落时，左眼的银白色虹膜突然剧烈收缩，我“看见”地下深处，有一条银白色的能量河流正在奔腾，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微弱的蓝光——那是人类的意识碎片，被金属吞噬后，还没完全消散。
下水道里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比地上的铁锈味更难闻。
叶星眠用手机照着路，前面果然有个通往地铁通风口的管道，首径只够一个人匍匐通过。
“我先去探路。”
我说着，刚想把婴儿递给叶星眠，却发现孩子的后颈处，那块淡蓝色的印记正在扩大，边缘泛起和我左眼相似的银白色纹路。
这孩子，也被星尘感染了。
通风口的另一端传来隐约的呜咽声，像是风声，又像是某种生物的低吼。
我握紧陶瓷匕首，看了眼叶星眠怀里的石板，又看了看怀里婴儿熟睡的脸。
活下去，带着这两个秘密，活下去。
这念头刚冒出来，左眼突然剧痛，眼前的银白色能量流中，浮现出一行新的字符——共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