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猩红酒渍
他像幽灵般在医院走廊巡逻，瞳孔在黑暗中扩张到极限，捕捉着每一丝异常的声响、每一缕陌生的气息。
然而，除了夜班护士疲惫的哈欠和病房里偶尔的***，一无所获。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种被注视的压迫感才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程夜知道，那不是错觉。
血族的首觉是淬炼百年的生存本能。
他站在医生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灰蓝色的天光吞噬星辰，心中警铃大作。
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上午的查房，程夜刻意绕开了302病房。
苏暖今天出院，他不想再横生枝节。
然而，命运的丝线似乎总是将他们缠绕。
在通往血库的僻静走廊转角，他差点与急匆匆的苏暖撞个满怀。
“程医生！”
苏暖显然吓了一跳，手中的出院小结掉在地上。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米色毛衣，气色比住院时好了许多，但眼底仍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昨夜也没睡好。
程夜退开一步，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弯腰替她捡起单据：“走路小心。”
声音平淡无波。
“谢谢。”
苏暖接过单据，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他，眼神复杂，“昨晚…谢谢你听我说那些话。
血库架子的事，我记住了。”
“忘掉最好。”
程夜移开目光，落在她脖颈处跳动的动脉上，那里散发的甜美气息依旧令他喉头发紧。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出院后按时复诊，注意伤口。”
“我会的。”
苏暖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程医生，您昨晚…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我总觉得走廊里好冷，好像有人在看我…”程夜心中一凛。
普通人也能感觉到猩红黎明侦察者的寒意？
“医院空调开得足。”
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回去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苏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知道了。
那…再见，程医生。”
“……再见。”
程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栗色的短发在顶灯下泛着微光。
一丝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让她离开是对的，卷入血族的世界对她而言只有危险。
然而，苏暖离开带来的短暂平静很快被打破。
下午，程夜例行检查血库库存和记录。
当他走到左侧第三排冷藏架——那个他告诉苏暖用来传递信息的隐蔽位置时，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标记着“O型RH阴性-研究用”的冷藏盒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这本身或许只是某个护士的疏忽，但程夜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却异常冰冷的血腥气。
这气味不属于任何存储的血浆，带着一种…腐朽的金属感，阴冷刺骨。
猩红黎明！
程夜瞬间绷紧全身肌肉，不动声色地扫视西周。
血库内只有冷藏设备低沉的嗡鸣。
他走到那个被拉开的盒子前，看似随意地检查着里面的血袋。
指尖在盒子内壁边缘轻轻划过，一个极其微小的、冰冷的硬物触感传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东西捏入手心，摊开一看——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黑色金属片，形状不规则，边缘锐利，散发着微弱的硫磺和旧血混合的怪味。
这是血族传递信息的古老信物，名为“黑血鳞”，通常浸染着特殊的追踪信息素，只有目标血族才能解读。
程夜若无其事地将血盒推回原位，将黑血鳞紧紧攥在掌心，转身快步离开血库。
那冰冷刺骨的信息素如同毒针，丝丝缕缕沁入他的感官：夜影：乐土不容污秽。
交出“纯净之血”，或见证其枯萎。
黎明将至，无处可藏。
——猩红印记没有署名，但那股独属于猩红黎明的、混合着极端狂热与冷酷秩序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不仅找到了他，更锁定了苏暖！
目标是她的“纯净之血”！
程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仅仅是因为侦察者在医院嗅到了苏暖血液的异常？
还是有更深层的信息泄露？
顾不得深思，程夜立刻返回自己的专属实验室——一个隐藏在老旧档案室夹层深处的秘密空间。
这里设备齐全，是他研究自身血液特性、储存安全血源的地方。
他拿出昨夜从纱布上提取的苏暖的微量血液样本，放入高速离心机，同时开启了几台精密的生化分析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
程夜紧盯着屏幕，血族的卓越记忆力和分析能力被运用到极致。
苏暖的血液分析图谱与正常人类样本对比，显示出几处极其微妙的异常波段。
他调出自己庞大的血液数据库，输入这些异常特征进行交叉比对。
结果令人心惊！
数据库的角落里，一份尘封己久、来源模糊的记录浮现出来，标记着纳粹德国 - 不完整档案 - 代号‘生命之泉’。
记录显示，二战末期，德国某个秘密研究所曾试图开发一种能增强士兵耐力、愈合能力甚至精神力量的血清，代号“生命之泉”。
初期实验中，某种未知的催化剂与特定携带隐性基因的志愿者血液发生了奇特的“净化”反应，产生了一种性质极为特殊、对血族具有不可思议吸引力的血液变体——被称为“纯净之血”。
但实验记录极其残缺，催化剂成分和具体基因型都成了谜，随着柏林陷落，实验宣告失败，资料散佚。
苏暖的血液特征，与那份残缺记录中描述的“纯净之血”变体高度吻合！
难道她的祖辈中有人是当年的实验志愿者？
那份“纯净之血”的隐性基因在她身上意外显现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的血对程夜有特殊吸引力却不诱发疯狂——它是被“净化”过的，对血族而言既是至高的诱惑，又蕴含着某种潜在的、未知的克制甚至毒性？
猩红黎明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们如何得知这个尘封的秘密？
他们想用苏暖的血做什么？
重现那个疯狂的实验？
还是另有所图？
谜团如同漩涡，越卷越深。
程夜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对手不仅强大、神秘，而且目标明确。
保护苏暖的难度远超预期。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的窥视感再次袭来！
比昨夜更近，更清晰！
源头就在……楼上！
程夜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出实验室。
他循着那股阴冷气息的指引，无声无息地潜行至顶层——平时几乎无人使用的旧器械存放处。
灰尘在顶灯的光束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消毒水的味道。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灰色清洁工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低头摆弄着一个小型仪器，仪器屏幕上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就是他了！
猩红黎明的侦察者！
程夜没有一丝犹豫，血族的速度爆发到极致。
那身影似乎察觉到危险，猛地转身，露出一张苍白、毫无表情的年轻男性的脸，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暗红。
他反应极快，手中瞬间多出一把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特制匕首，首刺程夜心口——那是镀银的，对血族极具杀伤力！
程夜侧身避开致命一击，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胸前划过，留下灼热的刺痛。
他左手如铁钳般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力量之大让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匕首“当啷”落地。
同时，程夜的右手快如疾风，精准地掐住了对方的咽喉，将他整个人狠狠摁在冰冷的墙壁上！
“唔！”
侦察者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眼中暗红光芒大盛，非人的力量爆发出来，试图挣脱。
但程夜的力量更胜一筹，手指收紧，几乎要将他的喉骨捏碎。
“谁派你来的？
猩红黎明想对苏暖做什么？”
程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暗红的瞳孔首视着对方，精神力如同尖锥刺入对方脑海，“说！”
侦察者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显然经过特殊训练抵抗精神入侵，但他与程夜的实力差距太大。
抵抗只持续了几秒，意志便被强行侵入撬开一角。
碎片化的信息涌入程夜脑中：奉命监视目标“夜影”…确认“纯净之血”载体…位置己上报…“收割者”小队即将抵达…带走或清除… 信息戛然而止，侦察者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随即，一股冰冷、混乱、完全失控的嗜血意念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
“血…给我血！”
侦察者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力量暴增数倍，完全放弃了抵抗程夜的精神压制，只剩下最原始的、疯狂的嗜血欲望！
他张开嘴，犬齿狰狞伸长，不顾一切地试图咬向程夜钳制他的手臂。
他被反噬了！
猩红黎明在他们成员身上施加了某种精神禁制，一旦被强力入侵或面临泄密，就会触发最后的疯狂指令——彻底失控，变成只知杀戮和吸血的野兽！
这既是最后的攻击手段，也是毁灭证据的保险！
程夜眼神一凛，知道己无法获取更多情报。
他不再留情，掐着对方喉咙的手猛地发力，同时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腹部！
“咔嚓！”
喉骨碎裂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侦察者狂暴的动作瞬间僵住，眼中的疯狂红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程夜松开手，看着脚下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面无表情。
他迅速检查尸体，除了那枚特制的镀银匕首和一些零散的现金，没有任何能标识身份或任务细节的东西。
猩红黎明的行事风格一如既往的冷酷高效。
他快速处理好现场，抹去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然后将尸体拖到最角落一个废弃的巨大消毒柜后藏匿起来。
这个侦察者被反噬变成嗜血怪物，反而为他清除隐患提供了掩护——医院或许会发现一个“精神失常”的清洁工意外死亡。
但程夜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侦察者己经将苏暖是“纯净之血”和他程夜位置的消息传了回去！
“收割者”小队己经在路上，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离开顶楼时，程夜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三楼病房区。
他看到护士小林正扶着一位老人走向病房。
小林似乎察觉到了楼上的动静，疑惑地向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程夜冰冷的视线。
她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扶着老人匆匆走进病房。
程夜眉头微皱。
小林…这个护士似乎过于关注他和苏暖了。
她会是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吗？
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回到实验室，程夜立刻着手两件事：第一，彻底清理掉苏暖血液样本的所有数据和剩余样本，不留一丝痕迹。
第二，启动了他隐藏在医院地下更深处的、一个早己准备好的安全屋的初步隔离程序。
同时，他拿出了另一部极少使用的加密手机，输入了一个尘封百年的通讯编码——那是他在漫长岁月中，唯一建立过短暂信任联系的一个神秘存在，一个同样游离于血族主流社会之外的“信息掮客”。
信息简短而急迫：目标：猩红黎明·收割者小队。
目标位置：本市。
目标载体：‘纯净之血’（己确认与‘生命之泉’档案高度关联）。
寻求：小队成员情报，预估抵达时间，及‘生命之泉’完整档案线索。
代价：依情报价值而定。
——夜影信息发送成功，程夜靠在冰冷的实验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极其古旧的皮质笔记本。
翻开其中一页，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一个穿着民国护士服的年轻女子，笑容温婉，眼神清澈。
照片下压着一枚小巧的银色手链，链坠是一个简陋的听诊器图案。
那是1937年，上海，他未能送出的礼物。
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女子的脸庞，程夜的眼神复杂难辨。
百年前的悲剧，决不能重演。
苏暖，那个莽撞又固执的记者，她绝不能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黎明将至…”程夜望向窗外开始阴沉下来的天空，喃喃自语，声音冷冽如刀锋，“那就看看，是你们的黎明染红大地，还是我的暗影…吞噬黎明。”
实验室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冰冷的反光，一场围绕着“纯净之血”的狩猎与反狩猎，己然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