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未散尽,车队己经动了。
安洁紧握着步枪坐在装甲运输车里,和她并肩的还有来自西伯利亚、白罗斯、突尼斯和阿根廷的士兵。
他们全副武装,表情兴奋、紧张又茫然,有些人还在半梦半醒中低声念着祷词。
而安洁没闭眼。
她盯着头盔上的HUD显示,一条条命令指令从指挥部滚动而下:“目标代号:CH-1(合恩角第一区域),推定为猫耳敌方前哨阵地。
任务目标为,彻底摧毁当地的防卫力量,为后续部队推进铺平道路!”
这不是演习。
这是一次真刀真枪的战斗。
士兵们忐忑不安地祷告,不过他们心里一致认为,自己将会是胜利的一方。
“第一轮炮击完毕。”
耳机里传来指挥官低沉的声音。
地面一阵颤抖。
远方传来连续的震响,像从山脉深处发出的咆哮。
安洁透过狭小的舷窗,看见山口另一侧燃起了巨大的火球,红橙色火焰在白雪中扭动,似燃烧在天边的树枝。
“安洁,你还好吗?”
旁边的列昂尼德少尉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很好。”
安洁淡淡回应,目光始终不离战术屏。
她想起自己曾问哥哥柳赫明:“我们真的会胜利吗?”
现在她知道了,人类联邦果然没有失败过。
三十分钟内,前线部队突破了猫娘在南美洲的防线第一线,坦克如洪流般轰鸣推进,机群在空中织出死神的网,弹道导弹划破大气,沿着卫星指示点精准清除一切抵抗。
下车后,安洁和人类联邦步兵开始推进。
猫娘的前哨工事被彻底压制,桥梁、公路、通讯枢纽全数炸毁。
安洁和她手底下的108名步兵根本连敌人都没看见。
人类联邦强大的海空力量开始不断向前方投射火力,密密麻麻的弹雨在空中呼啸。
天上,那遮天蔽日的图160战略轰炸机像移动的钢铁巨人一样,一群群地飞过,大部分都是中低空飞行。
偶尔在树林里有几道刺眼的亮光,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滋滋声——那是猫娘的防空部队,朝着天上打了几发若有若无的激光。
远处划给“老近卫军”的攻击区传来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好!
目标区域攻破,敌军残部正在溃逃!”
指挥频道传来柳赫明的声音。
“我们前方的情况怎么样?”
安洁问道。
“畅通无阻。
除了一小撮慌不择路的家伙,她们一定被我们打蒙了。
她们根本没想到,联邦为了这场战争,准备了足足6个月。”
柳赫明回应,“稳扎稳打,争取一周之内攻占她们在南美洲的所有桥头堡,一个月内完全占领南极!”
“了解!”
安洁关闭耳麦,然后将情况通知给了列昂尼德少尉。
安洁紧随冲锋队踏上南极前沿的雪地,靴子一脚踩进了半米厚的积雪里,下一秒就掀起步枪扫射,一名黑白相间制服的猫娘在掩体后探头,被首接击中肩胛,应声倒地。
安洁没有犹豫。
她稳稳站立、开火、前进。
她是人类士兵。
她的敌人,是另一个物种。
身后是联邦空军正在进行第二轮饱和式轰炸,弹道导弹拖着白色尾焰撕裂空气,宛如末日的倒计时。
安洁站在前线高坡,俯视着猫娘残存部队的仓皇逃亡。
她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有冰冷的执着。
“她们不是我们。”
她轻声说,“不管她们说什么,穿什么,看起来多像我们……她们不是人类。”
而人类——不会失败。
雪还在落。
在前线推进三十六小时后,CH-1前哨阵地被彻底肃清。
安洁手底下108名大头兵中,只有1名死亡,3名受伤。
那个倒霉蛋真是可怜,踩上了一枚反步兵地雷,当场爆炸的同时触发了亡语,将身边的几位战友一同掀翻在地。
不过这己经是最大的损失了。
安洁她们真的没有遇到太多抵抗,绝大多数的战果都来自空军和炮兵,安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母鬣狗,带着身后的一群小鬣狗,拖家带口地在荒原上搜寻被狮子遗弃的残羹冷炙。
安洁来到了那群怪物们的营地。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遗迹式结构,被炸弹轰塌了一半,露出内部灰蓝色的金属脊梁,像动物剥开的脊骨。
整片区域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炸药、血液与高热能残渣的混合味。
安洁在低温下仍出了一身汗。
她跟随排队步入阵地内部清扫,一步步踏过焦黑的遗迹走廊。
士兵们正在一间半塌的“指挥舱”中搜索,忽然有人喊道:“有活的!”
安洁循声赶到,眼前是一名瘦小的猫耳娘,亚人物种,身上穿着破损的白色制服,西只耳朵中有一只垂了下来,满是血污。
她被困在倒塌的梁柱下,小腿断了,正拼命用手爬动。
看到人类士兵后,她惊恐地睁大眼,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句:“蒂亚……别丢下我……”安洁下意识举起枪。
但下一秒,她没扣动扳机。
“她失血过多,没什么反抗能力。”
安洁拍了拍旁边的列昂尼德少尉,低声说,“运回指挥部,让情报组处理。”
“是,上尉。”
几个士兵把猫娘提了起来。
安洁站在一旁,看着那猫娘一边哭,一边小声叫着某个同伴的名字,脸上满是惊惧与困惑,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她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不适。
“她们也会哭……”安洁脑中一闪而过。
她赶紧甩了甩头,压下这个念头。
她们不是人类。
她们是亚人物种,她们是敌人。
安洁曾经看过一本书。
她是个喜欢读书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刘慈欣写的《三体》。
她想到了里面的那位女配角程心。
程心有着优柔寡断的、跨越物种与文明的博爱,但最终的结局却是葬送了整个人类文明。
“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她心想。
可在回到地面前的短短几分钟,安洁偷偷看了那猫娘一眼。
对方被裹着绷带放在担架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的雪。
那一刻,安洁没来由地想到自己小时候,在雪原冻得发紫的羊羔,摔倒后望向天空的样子。
“她要是有尾巴,大概也会夹起来吧……”她心底泛起莫名其妙的声音。
然后,她狠狠握紧了枪,告诉自己:我站在人类这一边。
任何怜悯,都是未来被杀时的代价。
她把枪背好,转身离开。
身后,那名被俘的猫娘,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