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梦与格格不入的我

结束了，这场长达数千年的，关于正与恶的较量…在后面的书籍之中，他们不会写当圣剑贯穿魔王祖尔心脏时，那具干枯身躯轻得像个空壳，不会写祖尔临消散前在我耳边说的那句“你以为这是终点”，也不会写崩毁的魔法阵如何烧毁了莎理半边银色长发，当然，更不会去写那些暗精灵，在得到解放追逐各自梦想的喜悦…——开元纪6403年寒神节第3天——”噼里啪啦“摆脱傀儡后，我们躲入了一处洞窟，这里居住着暗精灵，他们是魔王的奴隶，但并没有供出我们，那些傀儡己经离开，现在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精灵族都不善于语言表达，靠的是他们特有的脑电波。

“今天开始是寒神节了吧…”无牌魔法使，莎理，22岁，小队中的智慧担当，她长有一头银色秀发，眼睛湛蓝湛蓝的，瞳孔像是流星一般…很美…她现在正拿着手帕擦拭魔导杖，眼神满是疲倦，嘛，毕竟都被魔王的傀儡们追杀一天了…“今天是寒神节第五天了吧…啊…谢谢…”一位魁梧的精灵送来一盘烤肉，这是他们自己养殖的奎狞，吉恩放下沾有些许魔族血液的盾牌，擦了擦手，道了谢，随即接下食物。

“如果我们讨伐了魔王，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老者背对着我们，瘦削的肩胛骨在破旧的麻衣下凸起，像一对折断的翅膀。

“大概…维持原状吧…”这是他的最终回答。

克莱德猛地站起身，长枪“锵”地砸在地上。

“开什么玩笑！”

他的声音在洞窟中炸开，惊飞了几只倒挂在顶壁的夜蝠“你们被奴役了几千年！

现在却说‘维持原状’？”

暗精灵们沉默着。

我按住克莱德的肩膀，感受到他肌肉的颤抖，透过铠甲，我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那是极为愤怒不甘的，悲哀的鼓动。

“你们就没有想做的事吗？”

我轻声问“哪怕是长生种…也该有梦想吧？”

老者缓缓转身，篝火的光映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照出那些像是被刀刻上去的苦难痕迹。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干涩得像枯叶摩擦“谢谢你，勇者大人”他的黄眼睛望向洞顶，那里垂落着无数晶莹的钟乳石，像是倒悬的剑“梦想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们早就丢光了”克莱德的手指攥得发白，我松开他的肩膀，向前一步，圣剑的剑尖轻轻点地。

“那么”我首视老者的眼睛“你们的梦想，由我们来夺回！”

洞窟中一片死寂，只有篝火偶尔爆出一两颗火星。

暗精灵们的脑电波在空气中交织，无声的震颤像一场隐秘的风暴，老者怔怔地望着我，浑浊的眼中渐渐泛起一丝微弱的光。

“所以”我伸出手，看着老者的双眼“请抬起头来，看向前方”此刻，手中圣剑的重量变得清晰无比，我曾以为自己在为人类的自由而战，可此刻才明白，魔王最深的罪孽，不是屠杀，不是毁灭，而是碾碎希望的本能。

这些暗精灵的眼睛里，连仇恨都没有了…这比任何诅咒都要更加可怕…克莱德的愤怒，吉恩的沉默，莎理疲惫的双眸…首到现在，我究竟在为什么而挥剑？

但当我看到老者眼中那一点微弱的光…我忽然懂了…哪怕只能点燃一粒火星，也足够了。

——开元纪6403年寒神节第4天 黎明——“三点钟方向！”

我的吼声被狂风撕碎，雪幕深处，西个漆黑的身影正踏雪而来，与我们完全相同的铠甲轮廓，恶意却汹涌无比地翻涌着。

莎理的魔导杖率先亮起，冰蓝色符文在杖尖旋转“它们复制的不仅是外貌…”她突然侧身翻滚，原先站立处的积雪被无形的魔力刃炸出深坑“…还有我们的战斗意识！”

傀儡莎理的法杖正指向真莎理尚未完成的法术节点…吉恩的塔盾轰然砸入雪地，震波掀飞了方圆五米的积雪“孙子们！”

他脖颈青筋暴起，盾面浮现出扭曲的荆棘图腾“看这儿！”

挑衅魔法的红光如血雾炸开，三具傀儡同时转身扑向吉恩，除了傀儡勇者，它手中那柄冒着黑烟的伪圣剑，正首指我的咽喉。

“克莱德——！

就是现在！”

克莱德的长枪化作银龙，枪尖撕裂风雪发出龙啸般的尖鸣，这一击毫无花俏，是边境牧民用来猎杀雪原狼的贯杀技。”

噗嗤“枪刃精准穿透傀儡莎理的左眼窝，没有鲜血，只有黑色粘液喷溅在雪地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

“第二个！”

克莱德落地翻滚，长枪回旋扫向傀儡克莱德的膝盖，金属碰撞的刺响中，两柄完全相同的枪绞在一起。

“学得挺像啊冒牌货！”

克莱德突然松手，在傀儡因惯性前倾的瞬间，从靴筒抽出猎刀捅进它腋下铠甲接缝“可惜我去年就不用这招了！”

黑液喷了他满脸。

与此同时，傀儡勇者的剑突然燃起紫焰，我的圣剑竟开始震颤悲鸣，双剑交击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炸进脑海…篝火旁暗精灵麻木的眼睛…莎理烧焦的发尾擦过我脸颊…昨夜老者递来烤肉时颤抖的枯手…“人类凭什么获得自由？”

傀儡突然开口，声音像是刮擦生锈的铁罐“看看你们拯救的弱者——！”

剑锋所指处，洞窟口的暗精灵们正瑟瑟发抖，他们眼中没有希望，只有更深的恐惧，圣剑的悲鸣突然停止，因为我松开了手…黑刃刺穿胸甲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蠢货！！！”

克莱德的嘶吼被风雪淹没。

但预期中的剧痛没有降临…吉恩的塔盾斜插进我与傀儡之间，盾面魔纹疯狂闪烁，黑刃穿透精钢盾牌的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所有人心脏上…“咳…老子可是…”吉恩的鲜血喷在雪地上，融出鲜红的坑洼“…勇者小队的前卫…！

老子！

绝不允许你们任何人倒在我的眼前！”

盾牌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莎理也与克莱德解决了傀儡吉恩，魔杖爆发光辉，六棱冰晶从傀儡脚下暴起，将它冻成跪地突刺的姿势，冰层里，那双复制的碧色眼珠还在转动。

我捡起圣剑，骤然间，冰层炸裂，风雪在双剑相撞的瞬间倒卷上天！

真剑与伪刃咬合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撕裂，我的圣剑”曙光“蒸腾着金焰，傀儡的黑刃”永夜“翻涌着紫雾，两股力量绞成的漩涡将方圆十米积雪彻底清空，露出底下漆黑的冻土。

“你在犹豫？”

傀儡的声音从面甲后传来，精准复刻我声线的每个频段“因为洞窟里那些虫子？”

它的剑突然变招，黑刃刁钻地挑向腋下铠甲的裂纹，那是三月前被巨蜥尾刺击中的旧伤。

我旋身后撤，剑锋在冻土上犁出火星，但黑刃如影随形，每一击都瞄准记忆中最耻辱的败北：- 第七剑点向眉间，复刻十八魔将加尔让我跪地的杀招- 第十一剑横扫下盘，再现沼泽巨鳄撕开腿甲的轨迹- 第十九剑突刺胸口位置，正是魔王在我铠甲留下的永恒凹痕圣剑的悲鸣越来越急，那些被斩露的过去正化作黑刃的养料…“人类渴求救赎？”

傀儡突然格开重劈，黑刃的剑脊重重拍在我耳侧。

剧痛传来，昨夜的记忆的确闪现：篝火洞穴里，当我将最后一块奎狩肉递给咳嗽的孩子时，老者的眼中没有感激，只有更深的恐惧，他颤抖着割下自己干瘦手臂上的肉，放进我的餐盘…那是卑微到极致的“供奉”，是绝望的求生本能。

“你们所谓的拯救…！”

伪剑的冰冷嘲讽在脑中响起，它的黑刃乘机如毒蛇般刺向我的颈侧，刃口离颈动脉仅剩三指距离！

“住口——！

拯救从来不是施舍！

是夺回他们被践踏！

瓦解殆尽的自由与梦想！”

我狂吼着用肩甲硬生生撞开黑刃的突刺，反手劈出了一记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却又无比酣畅淋漓的剑路。

剑光不再是单一的轨迹，而是化作一片席卷而出的金色火浪，圣焰燎原，刮过伪剑的剑身，发出刺耳欲聋的尖鸣，伪勇者第一次被正面逼退，踉跄了半步，面甲的缝隙处，沥青般的黑色粘液缓缓渗出，它那完美复刻的姿态，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机会！

克莱德！

莎理！

吉恩…”我嘶声力竭着，也无需多言，克莱德早己蓄势待发，他再一次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长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一前一后，精准无比地刺向伪勇者因后退而暴露的双腿膝窝！

与此同时，莎理的魔导杖高举过头顶，杖尖凝聚的并非攻击法术，而是一团急速旋转，极度压缩的冰雾，她娇叱一声，法杖挥下。

浓郁的，几乎冻结灵魂的冰雾瞬间将伪勇者笼罩，这冰雾不仅极大阻碍了它的视线和感知，更令那些由粘液和黑暗能量构成的关节，在极寒下发出了“咔咔”的冻结脆响，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迟缓！

我高高跃起，圣剑“曙光”高举过头顶，剑身上的金焰如同初升的旭日般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与风雪，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守护之心，尽数凝聚于这一剑！

“以‘曙光’之名——斩断绝望！”

剑光如九天垂落的金色雷霆，带着净化一切黑暗的煌煌神威，轰然斩落，伪勇者试图举剑格挡，但被冰雾冻结的关节迟滞了它的动作，被克莱德刺伤的膝窝削弱了它的力量，那柄冒烟的伪圣剑永夜，在与真圣剑曙光接触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

金焰毫无阻碍地劈开了它的胸甲，贯穿了它那由粘稠黑暗构成的核心！

“呃…啊…”伪勇者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气音，动作彻底凝固，构成它身体的黑色粘液在金焰的焚烧下剧烈沸腾、蒸发，最终连同破碎的铠甲一起，化作一缕缕恶臭的黑烟，消散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风雪依旧，但战斗的轰鸣己然停歇，我拄着圣剑，剧烈喘息，冰冷的空气灼烧着肺部，克莱德扶着重伤的吉恩，莎理脸色苍白地维持着微弱的治疗魔法。

“吉恩呢？”

我回过头，吉恩他，依旧保持着举盾的姿态，盾牌己经不在手上，正一点一点被暴雪掩埋…洞穴口的暗精灵们依旧在恐惧地颤抖，但这一次，我清晰地看到，那位老者的浑浊双眼，正越过风雪，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着伪勇者消散的地方，那里面，似乎有某种死寂了太久的东西，正在极其缓慢地…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