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浓雾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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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坑洼的山路时,张泽禹正低头翻着那本泛黄的线装书。

书页边缘卷得像晒干的海带,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号,夹杂着几行模糊的批注——“雾隐十三夜,门开于子,闭于卯”。

“还在看你那本鬼画符?”

副驾驶的张极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

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视线死死盯着前方被暮色浸染的山路尽头。

那里隐约有个灰黑色的轮廓,像块浸了水的破布,贴在连绵的山影上——那就是雾隐村。

张泽禹合上书,指尖在封面“雾隐”二字上蹭了蹭。

这是他太爷爷留下的遗物,据说他们家祖上和这座村子渊源很深,深到连他爸都只敢在醉酒后含糊提一句“别去,会出事”。

但张极不一样,他是带着一张照片来的——照片上的青年站在雾隐村的老槐树下,笑得露出虎牙,是张极失踪三个月的哥哥,张泽。

“快到了。”

张泽禹抬头,正好对上后视镜里张极的目光。

那双眼睛和照片上的青年很像,只是此刻盛满了焦虑,像被揉皱的纸。

他们是三天前在山脚下的小镇碰上的。

张极背着半人高的登山包,逢人就问“见过我哥吗”;张泽禹则在镇上的老书店里翻到一张民国时期的雾隐村地图,正研究着怎么进山。

两人目标一致,便搭了伙,却一路没怎么说话——张极觉得张泽禹太冷静,冷静得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张泽禹则觉得张极太冲动,冲动得像在拿命赌。

车刚驶进村子入口,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日落的那种渐变,而是像有人猛地拉上了黑布,连带着风都变了味,带着股潮湿的土腥气,刮得人脸颊发疼。

“不对劲。”

张极猛地踩下刹车,越野车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滑出半米。

他推开车门,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白蒙蒙的东西裹住了——是雾。

来得太快了。

刚才还只是天边一抹淡淡的灰,转眼间就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能见度不足三米。

张泽禹也下了车,他从背包里摸出个指南针,指针却像疯了一样转着圈,最后“咔哒”一声卡在了正南方向,指向村子深处。

“这雾……”张泽禹皱眉,他太爷爷的书上写过,雾隐村的雾“如活物,能蚀骨,能迷魂”。

就在这时,雾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拖沓着,像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在走路。

张极瞬间绷紧了背,从包里摸出把折叠刀打开:“谁?”

“别紧张,自己人。”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手电筒的光柱刺破浓雾,照出几张年轻的脸。

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男生,穿着件黑色冲锋衣,举着相机,正是苏新皓。

他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男生,是他的摄影师朱志鑫,两人并肩站着,却刻意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气氛有点僵。

“你们也是来这儿的?”

苏新皓晃了晃手电筒,光柱扫过张极和张泽禹,“我们是拍纪录片的,昨天就到镇上了,今天一早就往村里赶,结果被这雾堵在这儿了。”

朱志鑫没说话,只是往旁边退了退,目光落在张泽禹手里的线装书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没过多久,雾里又陆续走出几个人。

左航和陈天润几乎是同时从两个方向钻出来的,两人撞在一起时都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们长得实在太像了,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高,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相似的冷调。

“你也能看见?”

左航盯着陈天润,突然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陈天润脸色一白,往后缩了缩:“看见什么?”

“没什么。”

左航移开目光,却在转身时,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臂——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刮过。

而陈天润的左手腕上,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痕迹。

童禹坤是被余宇涵扶着走出来的,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走几步就咳嗽一阵,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小坤,还行吗?”

余宇涵从包里拿出瓶水递给他,语气里满是担忧。

童禹坤摇摇头,指了指前方:“那里……有东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浓雾深处,隐约有几点昏黄的光在晃动。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排挂在村口老槐树上的灯笼,红纸糊的,上面用墨笔写着名字——张极、张泽禹、苏新皓、朱志鑫……正好十三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是谁弄的?”

穆祉丞往后躲了躲,撞到身后的张峻豪。

张峻豪伸手扶了他一把,声音低沉:“穆少爷,小心点。”

他是穆祉丞的保镖,寸步不离,眼神警惕地扫过西周,像是在提防什么。

“还有一个名字。”

黄朔推了推眼镜,指着最后一个灯笼,“邓佳鑫……你们认识吗?”

众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灯笼轻轻晃了晃,其中一个灯笼的烛火“噗”地灭了。

是写着“邓佳鑫”的那个。

几乎是烛火熄灭的瞬间,浓雾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戛然而止。

张极猛地握紧了刀,看向张泽禹。

张泽禹的脸色也变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书页不知何时自己翻开了,上面用朱砂新添了一行字,像是刚写上去的,墨迹还带着点湿意:“雾隐十三夜,第一夜,始。”

灯笼的光在浓雾里明明灭灭,照得每个人的脸一半亮一半暗。

张泽禹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是张极。

“别害怕。”

张极的声音有点哑,却带着种莫名的笃定,“有我在。”

张泽禹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

那里面不再只有焦虑,还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想说“我不怕”,却在开口的瞬间,听见浓雾深处传来一声叹息,轻飘飘的,像有人在他耳边呼吸。

第一夜,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