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夏天,我们以为方向盘在手,就能碾碎一切规则。青海湖的蓝,茶卡盐湖的镜,
朋友圈的九宫格,装不下青春膨胀的野心。直到车轮碾进地图上消失的褶皱,
直到手机信号格彻底咽气。荒原的寂静,是猎杀的前奏。山崖上扭曲的黑影,那不是岩羊。
爆胎?不,是陷阱。枯树路障?不,是屠宰场的闸门。信任?在生存面前,比车窗玻璃更脆。
理性沦为冷酷的算计,义气崩解成推诿的唾沫,暗恋的温柔在猜忌中崩塌。“留一个人,
引开它们。”这句话,比怪物的嘶吼更冷。这趟通往自由的毕业旅行,导航的终点,是地狱。
1试卷袋被收走的瞬间,教室里涌起海啸般的狂潮。笔袋、草稿纸,从窗户、从门口,
飘向楼下。欢呼、尖叫、几乎要掀翻天花板。结束了。人生前十八年的“正业”,
就在这撕书的狂欢中,画上了一个潦草而喧嚣的句号。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李响在“高考敢死队”群里@了所有人。李响:兄弟姐妹们,憋疯没?!老子提议,
搞票大的!自驾!青甘大环线!去看青海湖,去茶卡盐湖照镜子,去戈壁滩上撒野!谁去?!
@全体成员群里瞬间炸了锅。王萌:啊啊!响哥牛逼!我要去天空之镜拍大片!
发爆朋友圈!+1!
苏雅:听起来好棒呀…期待的表情我:大拇指有点东西!算我一个!
陈哲的信息隔了几秒才弹出来:路线我研究过。时间大约7-10天,预算要控制。
租车、住宿、油费、门票,平均下来每人大概6000多。风险:部分路段路况复杂,
高原反应需要注意,无人区信号覆盖差。如果要去,必须严格按成熟路线规划,
提前下载离线地图,备足物资。典型的陈哲风格。条理清晰,利弊分明,
像一份项目策划书。他甚至在群里直接甩了个初步的Excel预算表链接。
李响立刻回怼:哲哥,能不能别这么扫兴?这还没出发呢就风险风险!要的就是未知,
要的就是心跳!成熟的路线?那人挤人有什么意思!网上有的是驴友私藏的小众秘境,
那才叫风景!王萌紧跟:就是就是!哲哥,别那么死板嘛!我们要去的是真正的无人区,
拍那种荒凉大片!我:响哥说得对,来都来了…哦不,考都考完了,玩就玩点刺激的!
哲哥,路线你熟,你规划,我们就跟着你闯呗!陈哲:……行吧。但安全第一,
路线我会再细化。租车、主要住宿点预订我来。苏雅、王萌,
你们负责采购路上的零食、水、药品和防晒。吴志,你负责下载最新离线地图包,研究导航,
特别是备用路线。分工明确,群里一片“收到”、“哲哥辛苦”的刷屏。
我看着陈哲的头像,心里有点微妙的不服。总是这样,掌控一切。出发那天,阳光毒的很。
陈哲开着七座白色SUV,车身锃亮。李响最后一个到,嘴里嚷着:“出发!奔向自由!
” 王萌和苏雅衣着靓丽,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比着V字。我默默把自己的背包塞进后备箱,
里面除了必需品,还有一本西北自驾攻略——陈哲没要求,但我就是带了。驶离城市后,
视野逐渐开阔。车载音响被李响霸占,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瞬间填满车厢。
他跟着节奏拍打方向盘,身体晃动着。“响子!小点声!吵得头疼!” 陈哲皱着眉,
伸手就要去调音量。“哲哥,这氛围!懂不懂啊!” 李响不满地嚷嚷,
但还是稍微拧低了一点,“这叫释放!懂吗?释放!”车子驶上高速,
两旁的景色从农田变成黄土高坡,沟壑纵横,苍凉而壮阔。不知过了多久,
青海湖那抹惊心动魄的蓝,毫无预兆地闯入视野。“停车!哲哥快停车!我要拍照!
” 王萌尖叫着,半个身子都快探出车窗。“这里不能停,有观景台,再开十分钟。
” 陈哲目视前方,语气不容商量。“就拍一张嘛!这角度绝了!” 王萌嘟着嘴,
满脸不情愿。苏雅也轻声说:“真的好美啊…” 她拿出手机,贴着车窗拍了几张。
我赶紧也掏出手机,假装拍风景,镜头却悄悄偏向她。这时,
陈哲平递来一瓶水和一板晕车药:“苏雅,提前吃点,后面盘山路多。
” 他的动作自然又体贴。苏雅感激地接过去,轻声说了句“谢谢哲哥”。
我心里帮她拧开瓶盖的念头,瞬间瘪了下去,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挫败感。
窗外是壮丽的画卷,车内是摇滚乐的喧嚣和苏雅小口喝水的声音。自由的气息如此浓烈,
让人沉醉。2湛蓝的湖水,金黄的油菜花,美得不真实。我们在观景台停车,
王萌和苏雅在湖边、花田里各种凹造型,手机快门声就没停过。李响也难得安静下来,
靠着车,望着辽阔的湖面,眼神有些放空。陈哲则拿着手机,
认真地拍摄着湖景和远处的雪山,偶尔低头查看导航路线。我站在稍远处,
看着苏雅被风吹起的发丝和灿烂的笑容,心里也跟着柔软了几分。也许,陈哲是对的,
按部就班也不错?这景色已经足够震撼。然而,这份和谐并未持续太久。离开青海湖,
我们按照陈哲的计划,驶向茶卡盐湖——那个传说中的“天空之镜”。但当车子拐进主路时,
长长的车队如同瘫痪的巨龙,在烈日下缓慢蠕动。路口挤满了大巴和自驾车辆。“我的天!
这……这是下饺子吗?”王萌趴在车窗上,失望得脸都垮了,“这还拍什么天空之镜?
拍人头展览吧!”陈哲眉头紧锁,手指敲着方向盘,显然也没预料到如此盛况。
他翻出手机里的攻略:“旺季是这样,我查过攻略说早点或晚点能避开高峰,
没想到……”“避个毛线!”李响打断他,语气带着火气,“哲哥,这就是你看的攻略?
我们要的是没人的地方,真正的秘境,要的是荒无人烟的的感觉!”他越说越激动,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前挡风玻璃上。王萌立刻附和:“就是就是!响哥说得对!哲哥,
你看网上那些大神发的,都是在没人的地方拍的,那才叫大片!我们得去找那种地方!
”苏雅看着窗外拥挤的人群,也小声说:“人确实太多了……感觉会破坏那种意境。
”陈哲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无人区意味着风险。信号覆盖差,路况不明,
救援困难,一旦出事……”“出事出事!你就知道出事!”李响不耐烦地挥手,
“我们五个人,年轻力壮,开这么大个车,能出什么事?你胆子也太小了!
能不能有点冒险精神?”“李响,这不是胆子小,是负责!”陈哲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对大家的安全负责!”车厢里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苏雅看了看争吵的两人,又看了看我。
“哲哥,”我开口,尽量让声音显得轻松,“响哥和王萌说得也有点道理。来都来了,
就这么挤着拍照确实没意思。你不是也下载了备用路线吗?网上那些‘驴友私藏’的,
挑一条稍微靠谱点的试试呗?咱们这么多人,小心点应该没事。” 这话看似在打圆场,
实则把压力推给了陈哲。陈哲的目光扫过我们几个,在王萌和李响的眼神上停留片刻,最后,
落在了苏雅脸上。苏雅微微抿着唇,没说话,但那眼神里分明带着一丝对“未知”的憧憬。
陈哲沉默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妥协和疲惫:“……好吧。
我找一条评价相对多、离主路不算太远的支线试试。但说好,一旦路况不对,或者感觉不好,
立刻掉头!”“耶!哲哥牛逼!”王萌立刻欢呼起来。李响也得意地咧开嘴,
拍了拍陈哲的肩膀:“这才对嘛!放心,有我在!”陈哲没理会李响的示好,绷着脸,
在手机离线地图上选定了一条标注着“通往破碎峡谷,风光奇绝”的灰色细线。
他设置好导航,方向盘一打,拐上了一条狭窄、铺满碎石和沙土的岔路。
窗外的景色迅速褪去了人工雕琢的痕迹,变得原始而粗粝。连绵起伏的土黄色山丘寸草不生,
风化的岩石以诡异的姿态矗立在旷野中。天空依旧高远湛蓝,但在这片死寂的荒原衬托下,
那蓝色也透着一股冰冷的味道。随着我们离主路越来越远,手机信号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最后彻底变成了一个刺眼的叉。“我去……真没信号了?”王萌拿着手机晃了晃,
声音有点虚。陈哲没吭声,专注地盯着路面。GPS图标在屏幕上闪烁,
但代表我们位置的小箭头,却开始在地图那条灰色细线周围跳动,
与车窗外实际的参照物越来越对不上号。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我偷偷看了一眼苏雅,
她抱着背包,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那点对秘境的向往,已经被茫然和一丝恐惧取代。
李响也不再咋呼,皱着眉看着窗外单调重复的荒凉景象。颠簸持续加剧。
车子驶过一个陡坡时,底盘传来“哐当”一声闷响,所有人都被弹离了座椅。
陈哲低骂了一句,脸色更加难看。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片极其破败的景象。
几座低矮的土坯房立在风沙里,墙壁坍塌大半,露出房梁,像被遗弃多年的残骸。
这里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只有风穿过断壁残垣时发出的尖啸。“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王萌的声音带着颤抖。陈哲缓缓把车停在路边。尘土在车窗外弥漫。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凉和……不祥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村子入口处,
一堆刻意堆砌的黑色石头闯入视线。它们不是随意散落,而是垒成了某种图腾的形状,
透着一股原始的诡异感。空气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好……好有感觉!
颓废风!末世感!”王萌的恐惧似乎被一种病态的兴奋压过了,她竟然解开了安全带,
“我要下去拍几张!这种地方太出片了!”她说着就去拉车门把手。“别动!
”陈哲猛地一声暴喝,声音之大,吓得王萌手一哆嗦,僵住了。他脸色铁青,眼神锐利,
死死盯着那片废墟和黑石堆,“这地方不对劲!不准下车!”“你吼什么吼!
”李响不满地反驳,“不就是个破村子吗?连个人影都没有,怕什么?拍个照怎么了?
”“李响!你他妈懂个屁!”陈哲罕见地爆了粗口,“这种地方,
这种石头堆……在野外就是警告!警告外来者远离!你想死别拉上我们!”“操!
陈哲你他妈真把自己当懂哥了!”李响也火了,一拳砸在车门框上,“对着女人吼,
你算什么本事?一个破石头堆就把你吓尿了?怂包!”两人怒目而视,
车厢里火药味浓得一点就炸。王萌被夹在中间,委屈又害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雅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心里还有点小开心。我看着废墟深处,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阴影里窥视着我们,后背一阵发凉。陈哲狠狠地瞪了李响一眼,不再说话,
猛地挂上倒挡,车子在碎石地上粗暴地调头。轮胎卷起漫天尘土,将黑石堆和废墟甩在身后。
车子重新驶入荒原,陈哲试图按照导航回到主路,但那个小箭头在屏幕上疯狂地打转、漂移,
地图上标注的参照物在窗外根本找不到。GPS彻底失效了。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一点点暗沉下来。陈哲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他脸色惨白,嘴唇紧抿,盯着混乱的导航屏幕,
第一次流露出近乎崩溃的神情。李响不再说话,王萌小声啜泣起来,
苏雅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3天幕逐渐褪去湛蓝,染上不祥的铁灰色。王萌缩在后座,
不再啜泣,但脸色惨白得像纸。李响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操!这什么破路!”话音未落——“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车身猛地向右前方倾斜、下沉。“爆胎了!右前轮!”陈哲猛踩刹车,
轮胎在碎石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车子好不容易在一个相对平缓的坡地停了下来。
陈哲深吸一口气,解开安全带:“李响,下车换备胎!吴志,你警戒四周!
苏雅王萌待在车上锁好门!”我一下车,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
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四周是望不到边的乱石和崖壁,风在石缝间穿梭,
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陈哲麻利地打开后备箱,拖出备胎。李响去拿千斤顶和扳手。
我站在车旁巡视四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太安静了,除了风声,
安静得可怕。我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巨大的阴影和深邃的岩缝,
每一块石头后面仿佛都藏着不怀好意的眼睛。“扳手!大的那个!不是小的!废物!
”陈哲蹲在爆掉的车轮旁,对着手忙脚乱的李响低吼,语气里的焦躁和不满毫不掩饰。
他正试图把千斤顶塞到正确的位置。李响本就一肚子火,被这一句“废物”彻底点燃了。
他“哐当”一声把工具箱砸在地上,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
指着陈哲:“陈哲你他妈再说一遍?!老子欠你的?要不是你带错路……”“闭嘴!
”陈哲也豁然起身,镜片后的眼神冰冷,“现在吵架有用?赶紧换胎!
你想在这鬼地方过夜吗?!”两人怒目而视,胸膛剧烈起伏。我夹在中间,
想劝又不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从我们左侧山崖上传来。像是小石子滚落的声音,又像是……某种硬物轻轻敲击岩石。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抬头朝声音来源望去!
山崖上怪石嶙峋就在一块突出的鹰嘴巨岩边缘,几个佝偻、扭曲的黑影一闪而过!
它们的动作极其迅捷、诡异,完全不似人类奔跑的姿态,更像是在岩石间跳跃、攀爬!
速度快得只留下几道模糊的残影,瞬间就消失了。那不是岩羊!绝对不是!“山…山崖上!
有东西!”我的声音干涩发紧,指着黑影消失的方向。“什么东西?
”李响顺着我的手指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沉寂的黑暗。他强作镇定,但声音明显发虚,
“你看花眼了吧?是…是野山羊?还是石头滚下来?”陈哲也猛地抬头,脸色异常凝重。
“快!别管那么多了!快换胎!”陈哲的声音陡然拔高,“李响!千斤顶顶起来!快!
”备胎被艰难地装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车灯划破浓重的黑暗,
投射出两束有限的光柱。“好了!快上车!”陈哲扔掉扳手,
李响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钻回车里。就在我半个身子探进车厢,
苏雅向我伸出手的瞬间——“哐当!!!”一声巨响!前方路中央,一棵粗壮无比的枯树,
横在狭窄的道路中央!车灯清晰地照亮了树根处新鲜被暴力砍断的痕迹!陈哲的反应很快,
枯树出现的一刹那,他猛地一脚将刹车踩死!“砰——哗啦!!!”一支尖锐的粗大木矛,
从右侧的黑暗中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穿透了车窗!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喷射进车内!
“啊——!!我的脸!我的脸!!!”王萌凄厉的惨叫声瞬间盖过了一切!
木矛贴着她的头皮擦过,深深扎进了她座椅的头枕!
飞溅的玻璃碎片在她脸颊和手臂上划开了数道血口,鲜血瞬间涌出!她双手捂着脸,
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同一时间,黑暗中响起了数道尖锐、扭曲的呼啸!像是信号,
又像是嗜血的欢呼……“嗖!嗖!砰!砰!”更多的木矛、铁器、石块,
从道路两侧的黑暗中疯狂掷出!“趴下!都趴下!”陈哲嘶吼着,他猛地挂上倒挡,
一脚将油门踩到底!SUV在狭窄的路上疯狂地扭动、后退!
我瞥见了——几道佝偻、畸形的身影在乱石间一闪而过!它们有着非人的速度,
发出低沉、兴奋的嘶吼!“咚!!!”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车尾传来!车子猛地顿住!
“完了…”李响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抱着头蜷缩着,刚才的怒火和勇气荡然无存,
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袭击暂时停止了。但那种被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盯住的感觉,
令人窒息。王萌的哭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呻吟,血腥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陈哲猛地推开车门,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车不能要了!拿上东西!跑!
往高处跑!快!!”4求生本能压倒了所有迟疑。陈哲第一个推开车门,
抓起自己放在驾驶座旁的背包就窜了出去,甚至没看其他人一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