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依为命
一个微弱、带着巨大恐惧和不确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姜瑜猛地抬头，看到姜墨蜷缩在一棵大树根下，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脸上糊满了泪水和泥污，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视线在姜瑜和地上的尸体之间来回移动。
那眼神里有劫后余生的依赖，但更多的是一种陌生和畏惧——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眼神冰冷、如同杀神附体的人，真的是他那个温婉怯懦的姐姐吗？
姜瑜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丢掉手中沉重的砍刀，那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走向弟弟，双腿却一阵发软，又跌坐回去。
“阿墨……” 她尝试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无法掩饰的颤抖，“别怕……阿姐在……没事了……”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僵硬，只牵动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
姜墨看着姐姐伸过来的、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刺痛了姜瑜。
她理解弟弟的恐惧，这冲击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太大了。
她收回手，撑着地，慢慢挪到离弟弟稍近一些的地方，背靠着一棵树干坐下，大口喘着气。
“阿墨，到阿姐这里来，雨太大了，会生病的。”
她尽量放柔声音，眼神里的戾气和冰冷褪去，努力找回属于姐姐的温存。
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阿姐……阿姐只是太害怕了，怕他们伤害你……” 她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告诉弟弟，你姐姐己经死了，现在身体里是个陌生人？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感应，或许是姐姐眼中那熟悉的关切最终压过了恐惧，姜墨迟疑了一下，终究是连滚带爬地扑进了姜瑜怀里，小小的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阿姐！
呜呜呜……爹！
娘！
他们……呜呜呜……好多人……追我们……爹娘……呜呜……被他们……打……呜呜呜……” 断断续续的哭诉，夹杂着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几乎让姜瑜窒息。
姜瑜紧紧抱住弟弟冰冷颤抖的小身体，用力之大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原主残留的悲痛和此刻真实的血肉相连感交织在一起，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雨水无声地滚落。
她轻拍着弟弟的背，低声呢喃：“阿墨乖，不怕了……不怕了……阿姐在……阿姐会保护你……爹娘……爹娘不在了……但还有阿姐……” 说到“爹娘不在了”，她自己的声音也哽咽得不成样子。
虽然并非她的亲生父母，但记忆里那对温文儒雅却在大难中拼死护住儿女的夫妻形象，是如此清晰而悲壮。
哭累了，姜墨在姐姐怀里沉沉睡去，只是即使在梦中，小小的身体也时不时地惊悸一下。
姜瑜抱着他，背靠着冰冷的树干，大脑在极度的疲惫和***下反而异常清醒。
接下来该怎么办？
西具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就像黑夜里的灯塔。
这荒郊野岭，随时可能有其他饿红了眼的难民，或者这伙人的同伙寻来。
必须尽快离开！
生存是第一要务。
她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小心翼翼地在西个恶徒的尸体上摸索。
收获惨淡：几块硬得硌牙、不知放了多久的黑面饼子；一个瘪瘪的水囊，里面还有点浑浊的水；几枚脏兮兮的铜板；还有那把被她扔掉又被她捡回来的、相对最完好的一把砍刀——这是目前唯一能依仗的武器。
她在疤脸汉子的怀里，还摸到一小块用油布包裹的、带着奇怪刺鼻气味的黑色膏状物（她猜测可能是某种劣质伤药之类的）。
最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小包粗盐粒。
雨势渐小，但天色更加昏暗。
夜晚的荒野，寒冷和未知的野兽都是致命威胁。
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过夜。
她抱着熟睡的姜墨，拖着酸痛沉重的身体，借着微弱的天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子里艰难跋涉。
她不敢走大路，只敢在密林边缘穿行，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运气不错，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姜瑜发现了一个半塌的、被藤蔓覆盖的土窑洞，看起来像是猎人废弃的临时落脚点。
洞口很小，里面空间勉强够姐弟俩容身，而且位置隐蔽。
她将姜墨轻轻放在最里面干燥些的地方，用找到的枯枝败叶尽量堵住洞口，只留一条缝隙通风。
黑暗和狭小的空间带来了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她靠着冰冷的土壁坐下，将弟弟护在身侧。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姜瑜不敢睡死。
她紧紧握着那把冰冷的砍刀，耳朵竖着捕捉洞外的一切声响——风声、雨声、不知名夜鸟的啼叫，以及……是否有人类的脚步声？
借着洞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泥泞的双手。
这双纤细的手，几个小时前还在现代大学的图书馆里翻阅着文献，此刻却沾满了西条人命，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原主父母惨死的画面、恶徒狰狞的面孔、刀刃入肉的触感、弟弟惊恐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现代的灵魂。
“活下去……带着阿墨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他们的目的地是溧水郡，据说那里有朝廷赈灾的粥棚，相对安稳，那是他们姐弟俩目前唯一的目标和希望。
“爹……娘……” 她无声地念着，既是对原主父母的哀悼，也是一种承诺，“我会护住阿墨，带他去溧水郡。
那些害了你们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仇恨的种子，在血与泪的浇灌下，悄然生根。
她不再是那个象牙塔里的女大学生姜瑜，而是背负着血仇、要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十三岁孤女姜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