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城区的第一缕烟火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穿透她单薄的亚麻连衣裙,激得她***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霓虹灯牌的光怪陆离投射在她脸上,映照着一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面孔。
没有目的地。
她只是凭着本能,朝着远离那座金丝牢笼的方向走。
高跟鞋踩在坚硬的人行道上,发出单调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碎裂的玻璃上,脚下是虚浮的,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踏实。
不知走了多久,喧嚣渐远,周围的建筑变得低矮、拥挤,空气里弥漫着油烟、潮湿和某种生活的陈旧气息。
她拐进一条狭窄的、路灯昏暗的老街。
这里是城市的另一面,没有精心修剪的花园,没有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只有斑驳的墙面、晾晒在窗外的衣物、以及偶尔从半开的门缝里飘出的饭菜香和电视声。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席卷了她强撑的神经。
身体在***,嗓子干得冒烟,脚踝被不合脚的高跟鞋磨得生疼。
她终于在一个挂着“温馨旅社”褪色灯箱的小门脸前停下脚步。
门面窄小,玻璃门有些污浊,透出里面昏黄的灯光。
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被褥的味道扑面而来。
前台后面,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阿姨正在打瞌睡,被门***惊醒,抬起惺忪的睡眼。
“住店?”
阿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有些沙哑。
“嗯,单人间。”
林晚的声音干涩沙哑。
阿姨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眼前的年轻女孩脸色苍白,衣着单薄,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眼神里透着一种与这廉价旅社格格不入的、死寂般的疲惫。
“身份证登记一下。
八十一天,押金一百。”
林晚从旧钱包里摸出身份证和仅有的几张钞票递过去。
手指冰凉,动作有些迟缓。
登记完,拿到一把带着铜绿锈迹的钥匙。
房间在二楼最里面,狭小、逼仄,墙壁泛黄,一张硬板床,一张掉漆的桌子,一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孤零零地立在墙角充当洗漱区。
空气里是挥之不去的霉味。
林晚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才彻底松懈下来,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
行李箱倒在脚边。
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瞬间将她淹没。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
没有眼泪。
三年的替身生涯,似乎早己流干了她的泪水。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隐约的犬吠和邻居家小孩的哭闹声,还有锅铲碰撞的叮当响。
这些嘈杂的、充满烟火气的声音,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破了她周身的冰壳,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
对面楼一户人家的窗户亮着暖黄的灯光,隐约可见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的身影。
一种陌生的酸涩涌上鼻尖。
这才是真实的生活,有温度,有嘈杂,有属于“人”的喜怒哀乐。
不是那座冰冷、奢华、只有她和沈砚两个活物的样板间。
她撑着冰冷的地面站起来,走到那个简陋的水龙头前,拧开。
水流带着铁锈的浑浊,哗哗地冲刷着她同样蒙尘的心。
她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刺骨的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几分。
镜子里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曾经努力模仿苏晴、盛满忧郁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疲惫的空洞。
她用力地扯动嘴角,镜子里的人影也跟着扯出一个僵硬、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
“林晚。”
她对着镜子,无声地念出自己的名字。
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仿佛在确认一个被遗忘己久的身份。
第二天清晨,林晚是被窗外巷子里收废品的吆喝声吵醒的。
阳光透过蒙尘的窗玻璃,吝啬地洒进一小块光斑。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起身。
脚踝被高跟鞋磨破的地方***辣地疼。
她翻出行李箱里唯一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换上。
脱掉那件象征过去的蓝色亚麻裙,换上了最朴素的纯棉T恤和牛仔裤。
站在狭小的房间里,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简单、素面朝天的自己,一种久违的轻松感,从脚底缓缓升起。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温馨旅社”,将钥匙交还给打哈欠的阿姨。
清晨的老街己经苏醒,早点摊冒着腾腾热气,豆浆油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穿着校服的学生、拎着菜篮的老人、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构成了一幅鲜活而生动的市井画卷。
林晚在街角一个简陋的早餐摊前坐下。
“一碗豆浆,一根油条。”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眼神己经恢复了焦距。
“好嘞!”
摊主是个爽朗的大婶,麻利地给她端上热腾腾的豆浆和金黄酥脆的油条。
一口温热的豆浆滑下喉咙,带着豆类的清香和微甜,瞬间熨帖了冰冷的肠胃。
她小口咬着油条,酥脆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这是三年来,她吃过的最简单,却也最踏实的一顿早餐。
吃完早餐,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租房信息。
指尖划过屏幕,目光坚定。
第一步,先找个能落脚的小窝。
第二步,活下去。
第三步,找回林晚。
新生的第一步,从这一碗人间烟火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