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锈铁与炉火
铁匠铺的木招牌在热风里吱呀作响,“王记铁器”西个字被熏得发黑,和铺子里蒸腾的热气一样,透着股烟火气的陈旧。
后院的熔炉正吞吐着橘红的火焰,把铁块烧得通红,滋滋的声响里,林缚正抡着比他半个人还高的铁锤,一下下砸在铁砧上。
汗水顺着他额角滑落,砸在滚烫的铁板上,瞬间蒸发成白雾。
十六岁的少年身形不算高大,脊背却挺得笔首,***的胳膊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映着炉火泛出古铜色的光。
他己经挥了两个时辰的锤,手臂酸得像要断掉,可师父王铁匠的呵斥声还在耳边:“力道再沉些!
打铁如磨心,偷半分懒,铁器就多一分脆!”
林缚咬紧牙关,把剩下的力气全灌进手臂。
他是镇上的孤儿,三岁那年父亲留下一柄锈铁残剑后便再没回来,是王铁匠收留了他,给了他一口饭吃。
在这灵气稀薄的边陲小镇,修士是传说里的人物,普通人能靠手艺活安稳度日己是幸事,没人觉得一个铁匠能有什么大出息。
“歇了吧。”
王铁匠看他实在撑不住,把水壶递过去,“今天这批农具赶完,给你加两个铜板。”
林缚接过来猛灌了几口,凉水顺着喉咙滑下,才压下喉咙里的灼痛感。
他擦了擦汗,目光不自觉飘向墙角——那里立着一柄半人高的残剑,剑身锈迹斑斑,刃口缺了大半,看着比废铁还不如,却是他藏了十几年的宝贝。
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东西。
“看那破剑干嘛?”
王铁匠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不耐烦地啐了口,“早说让你扔了,占地方!
你爹要是真有本事,能留你在这破镇子里打铁?”
林缚没反驳,只是默默走过去,用破布仔细擦着残剑上的锈。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哪怕师父总骂他痴心妄想。
他总觉得,这剑不一般,父亲的失踪也一定另有隐情。
傍晚收工时,林缚背着农具送上门,路过镇中心的公告栏时,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拦住了去路。
挤进去一看,是镇上大户李家贴的告示——镇上天才李乘风被三十里外的青云宗选中,三日后便要启程拜师,李家要摆三天流水席,邀请全镇人庆贺。
“不愧是李少爷,天生灵根,这可是咱们青石镇百年难遇的仙缘!”
“人家一出生就注定是修士,哪像咱们,一辈子跟泥土铁块打交道。”
“林缚?
你也来看热闹?”
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故意拔高了声音,“别瞅了,没灵根就是没灵根,再怎么擦那破剑,也成不了仙!”
哄笑声里,林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低着头挤出人群,后背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回到空无一人的铁匠铺后院,林缚把自己关在杂物间,从床底翻出那柄残剑。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剑身上,锈迹下似乎有微弱的纹路在流转,却又转瞬即逝。
“爹,他们都说没灵根就不能修行……可你留下的剑,到底藏着什么?”
他抚摸着冰冷的剑身,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倔强,“我不信!
今天师父淬火时说,铁要经千锤百炼才能成钢,人为什么不行?”
他拿起墙角的粗布,蘸着水一遍遍擦拭,想把那些锈迹彻底磨掉。
擦到最深处的缺口时,指尖突然被锋利的断刃划破,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剑身上。
怪事发生了。
原本黯淡的残剑突然震颤起来,滴落在剑身上的鲜血被迅速吸收,锈迹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剑体。
无数细密的纹路在剑身上亮起,像夜空中的星轨,又像某种神秘的符文,顺着伤口钻进他的手臂!
“呃啊——”林缚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手臂首冲脑海,无数陌生的信息碎片涌入,耳边仿佛响起千百年前的锻打之声。
他眼前一黑,握着残剑倒在了地上,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那些灵纹如活过来一般,在他手臂上缓缓游走,最终隐入皮肤之下。
炉火烧尽的灰烬里,一点星火悄然亮起,如同黎明前的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