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的手掌按在玻璃上,烫得像贴在烧红的铁板上,掌心的汗瞬间被蒸成白雾。
馆内的呐喊声撞在玻璃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沙袋被打得疯狂摇晃,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拳套撕裂空气的锐响里,藏着他做梦都想拥有的力量 —— 那种能砸碎现实枷锁的力量。
“啧啧,看这眼神,是馋了吧?”
黄志强的肥脸突然从侧面挤过来,金表链在楚风眼前晃成一条金蛇,鳞片上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楚风猛地后跳半步,后腰撞在护栏的钢管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张脸他刻在骨子里 —— 上周三清晨,就是这张脸,指挥着两个纹身壮汉,把张大叔的缝纫机拖上卡车。
老头跪在菜市场的水泥地上,额头磕出的血珠子混着眼泪,把地面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黄志强当时踩着老头的手背,金表在阳光下闪得刺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黄经理记性差?”
楚风的声音淬着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鞋面上,“张大叔借三万,半年滚成二十万,你们这是放高利贷,违法。”
黄志强脸上的横肉突然绷紧,像被戳破的猪尿泡。
他猛地揪住楚风的校服领口,一股混杂着汗臭和劣质烟草的腥臊味扑面而来:“放***屁!
那老东西欠揍!
跟着赵导师练三个月,随便去地下拳场打一场,出场费就够你妈换个大超市,你爸的住院费更是毛毛雨!”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带着劲风从斜刺里砸过来。
楚风瞳孔骤缩 —— 那是灌注了铅砂的百公斤实心拳桩,表面的铁皮被捶打得坑坑洼洼。
拳桩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皮发麻。
“轰” 的一声巨响,拳桩撞进钢筋混凝土墙壁,整面墙都在震颤,蛛网般的裂痕顺着拳桩扩散开,碎渣像瀑布似的往下掉。
烟尘弥漫中,楚风看见拳桩深陷在墙体里,露出的半截还在嗡嗡震颤,铁皮上的凹痕里嵌着细小的水泥块。
“看见没?”
黄志强的唾沫星子喷在楚风脸上,他得意地拍着胸脯,金表链撞击着肥硕的肚皮,“这才是赵导师三成的力量!
你要是学了这本事,还愁没钱?”
他突然指向训练馆中央,一个穿着黑色练功服的女人正侧身站着。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轮廓。
“刚才李老板儿子来报名,首接甩了十万现金,眼睛都不眨!”
黄志强的声音突然拔高,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你呢?
兜里凑得出三位数不?
穷鬼就该待在阴沟里看别人吃肉!”
楚风的目光越过黄志强的肩膀,死死钉在那个女人身上。
赵悦正收拳转身,黑色练功服被汗水浸成深色,紧紧裹着她的蜂腰长腿。
抬手擦汗时,脖颈扬起的弧度像拉满的弓弦,肌肉在皮肤下流动的轨迹清晰可见。
可那双扫过来的杏眼,冷得能把人冻成冰碴子。
楚风甚至觉得那目光像把精准的手术刀,正一层层剖开他口袋里的窘迫 —— 母亲杂货铺的账本,父亲住院催款单上的红色印章,妹妹探险社报名表上的缴费金额。
“学费九千八。”
楚风摸向裤袋,银行卡的塑料边缘硌得胯骨生疼。
早上在 ATM 机上看到的数字在眼前炸开 ——3287.56,这点钱连买副像样的拳套都不够。
“穷鬼还敢讨价还价?”
黄志强猛地搡了他一把。
楚风撞在器械架上,手肘狠狠磕在哑铃片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周围爆发出哄笑,几个穿着名牌练功服的学员正对着他指指点点。
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用手机对着他录像,屏幕上的自己像只被戏耍的猴子,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风中可笑地飘动。
“给脸不要脸是吧?”
黄志强抬脚就往楚风的脚踝碾,皮鞋跟踩着他的脚背旋转,“今天不签武道贷,别想走出这门!
张大叔的下场你见过,断了腿还得爬着还钱!”
楚风猛地抬脚踹开他的肥腿,血腥味在舌尖炸开。
他死死盯着黄志强,胸腔里的怒火像被点燃的汽油桶:“你敢动我试试!”
黄志强愣了愣,随即狞笑起来:“哟呵,穷鬼还敢炸毛?
给我按住他!”
两个纹身壮汉立刻围上来,拳头捏得咯咯响,指关节上的青筋像蚯蚓般蠕动。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划破嘈杂:“住手。”
赵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练功服的下摆还在微微起伏,显然刚练完一套拳。
她瞥了眼墙上的拳桩窟窿,又扫过楚风渗血的手肘,最后落在黄志强脸上。
“把你的人带走,别脏了我的场地。”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冰锥扎进热油里。
黄志强的脸瞬间堆起谄媚的笑,肥肉挤成一团:“赵导师,这小子不识抬举,我替您教训教训他……我的话听不懂?”
赵悦抬了抬下巴,脖颈的线条冷得像刀。
阳光顺着她的发隙流淌,在鼻梁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黄志强的笑容僵在脸上,悻悻地挥手:“走!”
两个壮汉恶狠狠地瞪了楚风一眼,跟着黄志强灰溜溜地走了,路过门口时还不忘踹翻一个垃圾桶。
楚风捂着发疼的手肘,看着赵悦转身的背影。
她的白色运动鞋后跟沾着点灰尘,却比刚才李老板儿子锃亮的鳄鱼皮皮鞋更有威慑力。
“想学?”
赵悦突然回头,阳光透过她的发隙,在她的瞳孔里映出细碎的光斑,“下周之前,把学费凑齐。”
楚风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重锤击中。
他看着她走向训练台的背影,攥紧了渗血的拳头。
掌心的痛感如此清晰,却盖不过心里突然燃起的火焰。
路过 ATM 机时,楚风鬼使神差地又插了次卡。
3287.56 的数字在屏幕上闪烁,像个丑陋的笑话。
他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指骨震得发麻,机器发出的嗡鸣里仿佛裹着无尽的绝望。
单元楼公告栏上,父亲的住院催款单被红笔圈了三个圈,58000 元的数字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再不交就停药”。
妹妹楚音音的探险社报名表被人扔在垃圾桶边,800 元的装备费被用马克笔打了个叉,旁边写着 “穷鬼滚蛋”。
母亲杂货铺的卷帘门只拉到一半,林秀兰正蹲在地上捡撒了一地的糖果。
她的背影像只被暴雨打蔫的向日葵,花白的头发粘在汗湿的额头上。
楚风悄悄把口袋里的五块钱塞进母亲的钱箱,转身冲进隔壁的废弃工厂。
生锈的钢管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
楚风对着断裂的水泥柱疯狂挥拳,钢管砸在混凝土上的闷响惊飞了栖息在横梁上的乌鸦。
黑色的鸟群扑棱棱地掠过血色残阳,像一团团翻滚的浓烟。
楚风的汗水砸在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又被他的脚尖碾开,在地面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图案。
他不知道的是,武馆二楼的办公室里,赵悦正透过百叶窗看着他的身影。
她端着水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那个在废墟里挥汗如雨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赵导师,那穷小子肯定付不起学费,您就别惦记了。”
黄志强谄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手里拿着份合同,“李老板儿子刚才又追加了五万,说要请您当私教。”
赵悦没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把武道贷的合同都收起来,别逼得太过分,出了事你担着。”
黄志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悻悻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水杯敲击桌面的轻响,赵悦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个挥舞钢管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却在她心里刻下了一道清晰的印记。
楚风练到手臂抬不起来才停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手背被钢管磨得血肉模糊,混着汗水和灰尘,像幅丑陋的抽象画。
他望着武道馆的方向,赵悦踢飞拳桩的那道腿影,在他心里刻成了不灭的火焰。
夜色渐浓,远处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楚风握紧了拳头 —— 不管多难,他都要凑齐学费,因为那是通往强者的唯一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