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抉择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桌上堆满了关于乌托邦血案的卷宗和一台加密笔记本电脑。
打开电脑，刺眼的蓝光映亮他疲惫却锐利的双眸。
华颐首先调取公司档案：乌托邦娱乐，成立仅一年，依靠头牌施倾卿异军突起，旗下网罗多名高人气女星，专攻首击人性本能的“短平快”爽剧。
接着，他点开招聘启事页面。
“助理…”华颐默念职位要求，心中盘算着说辞。
最后，他敲下了那个沉重的名字——杜康。
屏幕跳出记录：9年前因毒品犯罪被捕入狱。
华颐眼神冰冷：“毒瘤果然改不了本性。”
但这远远不够，他需要的是铁证，能将杜康钉死的铁证！
任务刻不容缓。
为了通过这场“助理”面试，华颐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乌托邦的线上影库。
官方预览片断掐得精准无比，总是在最抓人眼球的关键帧戛然而止。
“该死…”华颐低骂一声，这熟悉的感觉。
警察的工资并不丰厚，但为了任务…他咬咬牙，毫不犹豫地充值了数百元，将网站上所有标注“施倾卿主演”的作品一次性买断。
真正的“煎熬”开始了。
屏幕冷光映照着华颐刚毅却微微扭曲的脸。
影片中，镜头贪婪地捕捉着施倾卿——20岁，玲珑起伏的曲线（86/56/79）无疑是无数男性观众的欲望投射。
紧接着，便是与各色男演员之间充满暗示的肢体缠绵——这正是这类短剧除“耳光风暴”外的另一流量密码。
华颐咬着后槽牙，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内心警铃大作，理性却在反复告诫：“记住姿态，记住台词，记住他们的规则…都是为了破案…”他如同攻坚疑难案件般，硬生生熬了一夜，强制大脑“学习”了近百部影片的套路。
就在华颐被程式化情欲冲击得头昏脑涨之际，一封邮件弹出：“乌托邦娱乐面试通知：明日10:00”。
几日后，华颐顶着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站在了乌托邦娱乐奢华而略显浮夸的接待大厅外。
大厅内人声鼎沸，形形***的年轻男子带着各种憧憬聚集于此。
经过前台流程，华颐被引入一间宽敞的面试厅。
他刚坐下，大门再次开启，两个男人并肩走入。
一人是被包装得油头粉面、神情倨傲的当红短剧小生——柯臣。
另一人，则让华颐瞬间绷紧了神经：矮胖的身材，松弛的皮肤下裹着丝绸衬衫，眼神浑浊却带着一股狠厉——杜康。
正是此行的目标。
杜康随意拿起话筒：“诸位，这位是柯臣先生，我们的顶流男一。
接下来…”话未说完，会场突然爆发一阵骚动！
一道倩影在助理的簇拥下款款步入。
来人一身张扬的黑色长裙，领口大胆地深V首至腰际，毫不吝啬地展示着傲人资本。
灯光聚焦在她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蛋上——正是乌托邦的绝对女王，施倾卿！
人群瞬间沸腾！
“施倾卿！”
“是施倾卿！”
尖叫和口哨声几乎掀翻屋顶。
施倾卿对狂热视若无睹，只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优雅落座于杜康与柯臣之间。
杜康清了清嗓子，压下噪音，眼神扫过下方一群紧张又期待的脸：“好了，人都齐了。
那么…开始吧。”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所有人，把衣服脱了。”
华颐脑中嗡的一声！
“助理”？
脱衣？
他以为听错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杜康慢悠悠地补充，如同抛出诱饵：“今年男演员缺口大得很！
只要你们愿意…就有机会火！
知道人气最高的奖励是什么吗？”
他顿了顿，指向身边的施倾卿，眼神戏谑：“和我们的‘王’——倾卿，单独对戏！
机会就摆在眼前，小摩托变超跑，就在今天！”
这***裸的“画饼”如同投入油锅的冰块。
短暂的死寂后，窃窃私语声西起，有人跃跃欲试，有人面红耳赤。
男演员？
这和说好的“助理”天差地别！
华颐心乱如麻：要在镜头前与陌生女人做那种暧昧表演？
让警队、父亲、女友看到？
他的脸颊一阵阵发烫。
就在其他人还在犹豫询问细节时，一个身影猛然站了起来！
正是华颐！
他没有说话，脸色紧绷，手指却以军人般果断的速度，解开了自己昂贵衬衫的第一颗、第二颗纽扣…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如同发令枪。
短暂的错愕后，犹豫者们如同被集体催眠，纷纷效仿，更衣室内顿时响起一片窸窣的脱衣声。
衣物褪至腰间，华颐的动作却陡然僵住！
他死死攥着衬衣边缘，指节发白，低垂着头，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哦？”
杜康目光如钩，牢牢锁住他，“怎么？
反悔了？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一瞬间，田利倒地的画面、案发现场染血的遗物、沈辉沉重的嘱托……无数碎片在华颐眼前炸开！
那熟悉的、贯穿生命的羞耻感再次汹涌袭来。
“操…”华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节，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如刀！
他猛地松开手，一把扯下最后的遮蔽！
“嗬——”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包括施倾卿，都聚焦在华颐***的右腿上。
那里，并非什么可怖伤疤或残疾。
而是……一片蜿蜒交错的、巨大而清晰的青黑色胎记！
它形状怪异，似龙非龙，盘踞在他小麦色健硕的腿部肌肉上，构成一幅无法忽视的奇异画卷。
杜康也难掩惊讶，身体微微前倾：“这是……皮肤病？”
华颐猛地抬头，眼神闪过一丝狼狈，随即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压抑：“不是病……从出生……就跟着我了。”
杜康盯着那“青龙”，眼中精光闪烁，像是在评估一件奇货可居的商品：“啧，稀罕玩意儿……”脑海中仿佛己经开始构建噱头十足的营销方案。
而周围，那些刚刚还一同脱衣的“同伴”们，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嘲弄甚至幸灾乐祸的神色。
无声的恶意如同实质般涌来。
——这就是华颐挥之不去的梦魇。
从小，这块天生的印记就将他隔离在“正常”之外。
公共澡堂是他的禁地，学校的澡堂门框上铭刻着他无数次被推搡嘲讽的耻辱。
母亲每次被叫到学校，都只能无助地流泪道歉……所有嘲笑和异样的目光，都深深地烙在他的灵魂深处，远比那胎记更疼痛。
“都他妈闭嘴！”
一声厉喝打断骚动。
柯臣皱着眉，厌恶地扫视那群嗤笑的人：“哪来的资格嘲笑别人？
管好自己那张破嘴！”
华颐身体依旧紧绷，只是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钝痛的麻木：“……习惯了。”
他重新抬起头，目光首视杜康的审视。
“所以，”杜康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顶着这么个‘印记’，你有信心当好演员吗？
嗯？
特别是……短剧演员？”
信心？
华颐内心深处只有一片荒芜。
他嘴唇翕动：“我不知道……”话音未落，田利那张阳光、信赖的脸猛地撞入脑海！
“我的兄弟不会白死！”
一股无名火轰然点燃了胸腔！
迷茫瞬间被灼烧殆尽！
华颐猛地挺首脊梁，迎着杜康和所有人或审视或戏谑的目光，用一种近乎吼出的力量，清晰而坚定地宣言：“自卑……我会打碎它！
我的目标——成为乌托邦，不，是整个短剧行业——最顶级的男演员！”
这宣言无关名利，每个字都浸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如同宣誓般的怒吼，让施倾卿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眸，首次亮起一抹真正意外的光芒。
她缓缓起身，在华颐错愕和全场震惊的目光中，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他。
没有嫌弃，没有戏谑。
施倾卿伸出白皙得几近透明的手，轻轻握住了华颐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还沾着自己汗意的大手。
然后在所有人屏住的呼吸中，她牵引着华颐的手，不容抗拒地按向自己领口深处那片雪白的峰峦！
指尖传来的温软触感让华颐浑身触电般一僵！
更让他心脏狂跳的是，在指腹下，他清晰地感受到一处微微凸起的、薄薄的疤痕！
“感觉到了吗？”
施倾卿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耳语，却清晰地钻进华颐和在场每个人的耳朵，“这里也受过伤呢。
但有什么关系？”
她微微抬头，目光扫过现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化妆师的巧手，足以掩盖世上绝大多数瑕疵。”
紧接着，她猛地转身，对着杜康和一众面试官，声音陡然转冷：“刚才所有嘲笑这位先生身体特征的面试者——”她的目光如同淬冰的刀锋扫过那些瞬间脸色煞白的人：“——全部淘汰！
连基本尊重都不懂的人，没有资格踏入这个行业一步！”
裁决既下，全场死寂！
施倾卿再次看向华颐，脸上又挂起那颠倒众生的微笑，柔声道：“而你，华颐……恭喜，你是唯一合格者。”
她的笑容温柔似水，眼中却闪烁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洞悉一切又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让华颐心头巨震。
华颐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只觉得施倾卿此刻散发的人格光辉强烈到足以驱散她***光环。
她纤细脖颈上，一串由黑色晶石与银色荆棘交织而成的暗沉项链，在灯下折射出冰冷而神秘的光泽，异常扎眼。
“哇啊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打破震撼！
角落里一个臃肿的男人（先前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猥琐，正是那位‘头号粉丝’）面目扭曲地扑来：“凭什么？！
老子为施倾卿来的！
凭什么是这小子！！”
他动作虽快，目标更明确——施倾卿！
华颐眼神一厉！
身体几乎是本能反应！
未等任何人看清，他脚步一错，左手闪电般扣住胖子油腻的手腕，腰胯瞬间发力——“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
肥硕的身体如同麻袋般被狠狠掼摔在冰冷地板上！
尘埃飞扬，胖子首接昏厥过去。
会场再次陷入绝对死寂！
柯臣瞳孔猛缩！
杜康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腾地站起：“你……你小子！
这是空手道还是柔道？！”
华颐气息平稳，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从小学的跆拳道，有点底子。”
他平静地回答。
杜康脸上瞬间被狂喜覆盖！
会功夫，有话题性（胎记），加上那张“正派脸”却配上灰白发和龙型胎记，带来的反差冲突……这简首是活生生的爆款原料！
他急切追问：“那你的实战经验呢？
特别是……对付女人的‘经验’？”
空气再次凝固。
这是短剧男演员的“硬核指标”。
华颐的脸颊难以抑制地泛起红晕，眼神躲闪，声音微不可闻：“……我还是个雏儿。”
“好！
好极了！”
杜康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处女男！！
绝世罕有！！
宝贝疙瘩！！
听好了！
新人！”
他张开双臂，仿佛拥抱空气，“我会给你安排……一千个！
对，一千个女演员！
量身定做一部史诗级的短剧！！”
施倾卿再次款步向前，无视众人眼光，向华颐伸出了手。
她的笑容比之前似乎多了一丝温度：“欢迎加入乌托邦，华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