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为什么要推我?”沈薇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裹挟着哭腔,
精准地刺破宴会厅里所有的喧闹。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就在这句话落下的前一秒,我的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沈薇薇的指甲,精心养护得像艺术品,此刻却像野兽的爪牙,狠狠掐进我的皮肉里。
那股力道凶狠而精准,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我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痛楚,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推力便顺着我的手臂汹涌而来。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
视野里,沈薇薇那张刚刚还挂着甜美笑容的脸,此刻只剩下扭曲的惊慌,
如同被狂风骤然卷落的花瓣,向后倒去。“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空气。
紧接着,是沉闷而连续的撞击声。咚!咚!咚!沈薇薇穿着昂贵订制礼服的纤细身体,
像个被粗暴丢弃的破旧玩偶,沿着铺着深红色天鹅绒地毯的旋转楼梯,一路翻滚、撞击,
最终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瘫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坪上。
那身漂亮的礼服瞬间被揉皱、撕裂,沾上灰尘和酒渍。她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右腿,
痛苦地呻吟,脸色惨白如纸,额头迅速肿起一个骇人的青紫大包。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几秒。
死寂。随即,是海啸般的惊呼和抽气声。“天啊!薇薇!”“快!快叫救护车!
”“她……她摔下去了!是沈念慈推的!”无数道目光,
前一秒还带着虚伪的恭维或纯粹的看客心态,此刻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的温度急剧下降,从漠然,到惊愕,再到赤裸裸的谴责和鄙夷,
仿佛无数把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身体。我僵立在楼梯口,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
维持着那个想要拉住她的、可笑又可悲的姿态。手腕上被她指甲掐出的血痕正火辣辣地疼,
提醒着我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人群像被惊扰的蜂群,嗡地一声炸开,
瞬间涌向楼梯下方,将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沈薇薇团团围住。
他们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伤势,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切和愤怒。我孤零零地站在楼梯上方,
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格格不入的罪人。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璀璨的光,
将我脚下深红的地毯映得如同凝固的血泊。“念慈!你疯了吗?!” 一声怒喝炸响。
我的未婚夫,林晟,拨开混乱的人群,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冲到我面前。
他英俊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那双曾经对我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憎恶。他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扇在我的脸上。“啪——!”清脆的耳光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巨大的力量将我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瞬间麻木,随即是火烧火燎的剧痛。
嘴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楼梯扶手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毒妇!”林晟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的,
淬着冰冷的毒,“薇薇是你妹妹!你怎么下得去这种狠手?!
就因为嫉妒她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而你这个养女永远低人一等吗?!”他指着我的鼻子,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沈念慈,我告诉你,
薇薇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付出代价!我要让你把牢底坐穿!”他的咆哮如同重锤,
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我靠着冰冷的扶手,脸颊火辣辣地疼,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
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那些目光,鄙夷、惊惧、幸灾乐祸……像无数细密的针,刺穿皮肤,
扎进骨髓。“不是……我没有推她……”我的声音干涩嘶哑,
微弱得几乎被淹没在周围的议论声里。我努力地摇头,视线越过林晟狰狞的脸,
投向楼梯下方那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沈薇薇躺在那里,抱着腿,痛苦地呻吟着,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落惨白的脸颊。然而,就在众人视线不及的角度,她那双含泪的眼眸,
极其短暂地、清晰地转向我所在的方向,里面没有痛苦,没有惊慌,
只有一丝冰冷的、混合着得意与怜悯的嘲弄。那眼神像淬毒的冰刃,
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辩白。是她!是她自己!她故意摔下去!指甲掐进我手腕的剧痛,
那蛮横的推力……每一个细节都在疯狂叫嚣着真相!“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我用尽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指向沈薇薇,“是她抓住我的手,
自己跳下去的!她在演戏!她在陷害我!”我的指控像投入油锅的水滴,
瞬间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应。“天哪!她说什么胡话?”“自己跳下去?摔断腿来陷害你?
沈念慈,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薇薇都这样了,你还要污蔑她!真是心肠歹毒!
”“养不熟的白眼狼!沈家白养你这么多年了!”“报警!赶紧报警抓她!
”污言秽语如同肮脏的潮水,汹涌地拍打过来,几乎将我窒息。
每一张曾经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此刻都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林晟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我的鼻子,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再给我一个耳光。“够了!
”一个威严而饱含痛心的声音响起。人群分开一条缝隙。沈国栋,我的养父,
沈氏集团的掌舵人,步履沉重地走了过来。他脸上没有林晟那样赤裸的愤怒,
只有一种深重的、被背叛的疲惫和难以置信的失望。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里面有审视,有痛心,但更多的,
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判决的疏离。“念慈,”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薇薇是你的妹妹。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该……不该做出这种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红肿的脸颊和狼狈的样子,那眼神里没有心疼,只有更深的失望,
“现在,立刻,跪下!向薇薇道歉!向所有关心她的宾客道歉!”跪下?
这两个字像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曾经在我生病时守在床边、在我取得一点成绩时骄傲地拍着我肩膀的男人,此刻,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仅因为沈薇薇的眼泪和指控,就要我当众下跪?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刚才所有的羞辱加起来还要刺骨,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爸……”我的声音哽住,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没有推她……真的没有……您相信我一次……”“跪下!”沈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眼神锐利如刀,“沈念慈,别让我说第三遍!你太让我失望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奢华得令人炫目的宴会厅,此刻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沉重地压在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扯般的痛楚。
无数道目光,冰冷、探究、鄙夷、幸灾乐祸……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
将我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养父沈国栋那最后一句“跪下!”,像一道无形的重锤,
狠狠砸在我的膝盖上。我的身体晃了晃,双腿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
膝盖不受控制地、重重地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咚!”那一声闷响,如同丧钟,
敲碎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关于亲情的幻想。膝盖骨传来的尖锐疼痛,
远不及心口那被生生剜去一块的空洞来得猛烈。刺骨的寒意顺着膝盖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细微地颤抖。周围那些低低的议论声,像无数只嗡嗡作响的毒蜂,
钻进我的耳朵。“看她那样……装可怜给谁看?”“沈董都发话了,肯定就是她推的!
”“啧,养女就是养女,心思歹毒,上不得台面……”“林少真是倒霉,
摊上这么个未婚妻……”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神经。
我死死地低着头,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我红肿的半边脸颊和汹涌而出的泪水。
我不能哭出声,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崩溃,那只会让沈薇薇的戏码更加得意。
牙齿深深陷进下唇,更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那一点尖锐的痛感,
成了支撑我仅剩一点尊严的可怜支点。眼前昂贵锃亮的大理石地面,
清晰地倒映着上方巨大水晶吊灯支离破碎的光影,也模糊地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子。
跪在这里,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目光穿过冰冷的地面,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
落在了我随身携带的、藏在礼服内袋的那张小小的照片上。那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照片很旧了,边缘已经磨损发白,画面也有些模糊。
上面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站在一片金灿灿的麦田里。
男人的笑容憨厚朴实,带着庄稼汉特有的爽朗;女人温婉地依偎着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
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个小小的婴儿,就是我。沈家找到我的时候,只告诉我,
我的亲生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双双离世了。他们给了我优渥的生活,
沈国栋和秦美兰成了我的养父母。可他们从未告诉过我,亲生父母是谁,那场意外又是什么。
这张照片,是我被领养时,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是我和那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里的家,
唯一的、脆弱的联系。此刻,隔着薄薄的衣料,照片似乎散发出微弱的、遥远的暖意。
麦田的阳光,父母的笑容……这些虚幻的温暖,却像一把锋利的锉刀,一下下,
缓慢而残忍地锉磨着我早已鲜血淋漓的心脏。爸,妈……对不起……我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巨大的悲伤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强行筑起的堤坝。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
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起……让你们看到我这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们给我的生命……对不起……“爸!
就是她!就是沈念慈推的我!她要害死我!
”沈薇薇带着哭腔、饱含控诉的尖叫声在楼下响起,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精准地刺向我跪着的方向,“我的腿好痛……是不是断了?
爸……我好害怕……姐姐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惶和痛苦,
表演得天衣无缝。“薇薇别怕!爸爸在!”沈国栋的声音立刻充满了焦急和心疼,
带着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宠溺,“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林晟!你还愣着干什么!
把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我拖出去!报警!立刻报警!我要她为伤害薇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沈伯父放心!”林晟的声音立刻响起,充满了急于表现的愤怒和狠厉,
“我绝不会放过她!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在牢里反省一辈子!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浓重的恶意,朝我逼近。林晟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如同即将吞噬我的深渊。他带着嫌恶和愤怒,猛地伸出手,
就要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像拖拽一件肮脏的垃圾一样,把我从这里拖走,扔给冰冷的警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