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门石阶上晒了第三天太阳。青石很凉。后背被硌得有点疼。但我不想动。
动一下都嫌累。“师尊！”小徒弟猗猗冲过来。她手里拎着一把木剑。剑尖还在往下滴水。
练剑练的。“师尊！您怎么又躺这儿了？”她跺脚，石板咚咚响，“大师伯都传讯三回了！
问您今年收徒大典还去不去！”我掀开眼皮一条缝。太阳晃眼。“不去。”我嘟囔。
“有什么好去的。”“收徒多累。”“教徒弟更累。”“麻烦。”猗猗蹲下来。
她身上有汗味。混着青草香。“师尊！”她声音带着哭腔，“您就我一个徒弟！
您看看人家云栖峰！乌泱泱几十号人！多热闹！多威风！”我把盖在脸上的蒲扇拿开一点。
“威风？”“威风能当饭吃？”“人多事更多。”“你看看你大师伯。
”“头发都快操心白了。”“图啥？”猗猗瘪嘴。眼睛红了。“那……那您也不能总躺着呀！
”“起来活动活动嘛！”“您看您教我那套引气入体的心法……”“我练了三年了！
”“一点气感都没有！”“隔壁峰新来的小师妹，三个月就引气成功了！”她越说越委屈。
眼泪啪嗒掉在石板上。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虚。那套心法……是我瞎编的。
真正的《玄元心经》太苦。引气入体如同针扎经脉。我嫌麻烦。随手改了几处关键运行路线。
练了嘛……强身健体。百病不生。延年益寿。至于引气？下辈子吧。“咳。”我清清嗓子，
试图坐起来一点。腰有点酸。“猗猗啊。”“修行这事呢。”“急不得。
”“讲究个……水到渠成。”“你看为师我。”“当年也是这么……嗯……慢慢熬过来的。
”我眼神飘忽。不敢看她。猗猗抹了把脸。狐疑地盯着我。“真的？
”“师尊您当年……引气入体用了多久？”我：“……”多久？好像睡了一觉醒来就会了？
这话不能说。“呃……很久！非常久！”我斩钉截铁，“久到我都记不清了！所以啊，别急！
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猗猗半信半疑。她抽抽鼻子。“那……师尊，
您今天能指导我练剑吗？”“就一会儿！”“您都三个月没看过我练剑了！”我头皮发麻。
指导练剑？那得站着。还得说话。多累。“猗猗啊……”我语重心长，“剑道，在于悟！
”“不在于练！”“你看那些整天挥汗如雨练剑的。”“有几个成器的？
”“你得……嗯……用心去感受！”“感受风！”“感受云！”“感受……”我卡壳了。
感受啥？感受太阳晒屁股的温暖？猗猗眼神黯淡下去。她低着头。“哦。”声音小小的。
“那……师尊，您继续晒太阳吧。”“我去……感受了。”她拎着木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背影蔫蔫的。我松了口气。重新躺平。把蒲扇盖回脸上。世界清净了。当条咸鱼。多好。
教徒弟？养废了算球。省心。日子就像山涧的水。不紧不慢地淌。猗猗依旧每天练剑。
练她那套我瞎改的、永远不可能引气的心法。她不再缠着我指导。只是偶尔。
会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远远地望着我。那眼神里。有困惑。有失落。
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像石头底下倔强钻出来的小草芽。我没深究。太费脑子。
直到那天。山门口吵吵嚷嚷。像捅了马蜂窝。我正歪在竹榻上打盹。
啃了一半的灵果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灰。猗猗像阵风一样冲进来。小脸煞白。“师尊！
不好了！”她喘着粗气。“山门外……黑水寨的人来了！
”“他们……他们抓了山下镇子里的李阿婆！”“说要我们交出……交出今年的‘供奉’！
”“不然就……”黑水寨？什么玩意儿？我迷迷糊糊地想。供奉？
我们这穷得鸟不拉屎的破山头。连掌门师兄都穷得要去隔壁峰蹭饭。哪来的供奉？“哦。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让你大师伯处理。”“他是一峰之主。”“管事的。
”猗猗急了。她冲过来。用力摇我的竹榻。嘎吱嘎吱响。“师尊！大师伯闭关冲击金丹了！
”“其他几位师叔都不在！”“现在主事的……就剩您了！”“黑水寨来了好多人！
”“领头的那个……气息好可怕！”“他们打伤了守门的刘师兄！”竹榻晃得我头晕。
我被迫睁开眼。
“猗猗……”“轻点……”“为师这把老骨头……”“要散架了……”猗猗停下摇晃。
她看着我。眼神里那点微弱的小草芽。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师尊。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片羽毛。却沉甸甸地砸下来。“您……真的不管吗？
”“李阿婆……经常给我糖吃。”“刘师兄……上个月还帮我修过剑。
”“他们……”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看着我。那眼神。让我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地。
刺了一下。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坐起来。腰还是酸。“行吧行吧。”“去看看。
”“真是……扰人清梦。”山门口。果然乌烟瘴气。十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凶神恶煞。
围着一个头发花白、瑟瑟发抖的老婆婆。地上躺着两个穿着我们峰服饰的年轻弟子。
捂着胸口。嘴角有血。其中一个。就是守门的刘小子。领头的是个疤脸大汉。一脸横肉。
扛着一把鬼头大刀。刀身泛着不祥的黑光。气息……嗯，炼气大圆满？马马虎虎。在他身后。
还站着一个摇着折扇的瘦高个。穿着绸缎袍子。眼神阴鸷。像条毒蛇。这人……有点意思。
气息内敛。筑基初期。藏得挺好。可惜。瞒不过我。“喂！你们青峦峰管事的呢？死绝了？
”疤脸大汉用刀尖指着地上呻吟的弟子，唾沫横飞，“再磨蹭！老子先剁了这老婆子一只手！
”猗猗握紧了木剑。指节发白。她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想冲出去。
又不敢。无助地看向我。我慢吞吞地踱过去。打了个哈欠。“吵什么吵？”“大中午的。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场面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疤脸大汉上下打量我。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头发随便挽着。趿拉着鞋。睡眼惺忪。怎么看。都不像个高人。
“噗！”疤脸大汉乐了，“青峦峰是没人了吗？派这么个货色出来？娘们唧唧的！
”他身后的喽啰哄笑起来。“就是！瞧那懒散样！”“怕是连刀都提不动吧？”“喂！
小娘子！回家奶孩子去吧！哈哈！”猗猗气得浑身发抖。“不准侮辱我师尊！”她举起木剑。
指向疤脸大汉。声音带着颤。却异常坚定。“哟呵？”疤脸大汉来了兴致，
“小丫头片子还挺辣？正好！抓回去给老子当个暖床丫头！”他狞笑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
就朝猗猗抓来！带起一阵腥风！速度极快！猗猗瞳孔猛缩！
她下意识地想施展我“教”她的步法。那步法也是我改过的。美其名曰“逍遥游”。
实则……重心不稳。破绽百出。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后倒去！眼看就要落入魔爪！
我眼皮都没抬。在疤脸大汉的手即将碰到猗猗衣襟的刹那。我动了。没人看清我是怎么动的。
好像只是原地晃了一下。又好像根本没动。“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山门。
疤脸大汉保持着前冲抓人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迅速浮现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又红又肿。
他眼神茫然。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身后那些喽啰的笑声戛然而止。
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摇折扇的瘦高个。眼神陡然一凝！折扇“唰”地收起！死死盯住我。
猗猗跌坐在地上。木剑脱手。她呆呆地看着我。又看看僵住的大汉。小嘴微张。完全懵了。
“手。”我掏掏耳朵，懒洋洋地说，“太脏。”“别碰我徒弟。”“她爱干净。
”疤脸大汉终于反应过来！“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眼瞬间赤红！
“臭娘们！你敢打老子！老子剁了你！”鬼头大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黑光大盛！当头劈下！
势大力沉！要把我劈成两半！劲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叹了口气。真烦。
就不能让我安静地当条咸鱼吗？刀锋离我头顶只有三寸。我抬起了手。食指和中指。
轻轻一夹。时间仿佛凝固了。那裹挟着千钧之力、黑气缭绕的鬼头大刀。就那么。
纹丝不动地。停在了我的两指之间。像被焊死了。任凭疤脸大汉如何憋得脸红脖子粗。
青筋暴起。那刀。就是不动分毫。所有人都傻了。包括那个摇折扇的。
他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骇！猗猗坐在地上。仰着小脸。眼睛瞪得溜圆。
里面全是难以置信的光。“刀。”我皱了皱眉，“也脏。”“一股子血腥味。”“熏人。
”话音落。我指尖微微一错。“咔嚓！”一声脆响！精钢打造的鬼头大刀。
从被我夹住的地方。寸寸碎裂！如同被重锤砸过的琉璃！碎片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还握在疤脸大汉手里。疤脸大汉彻底傻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看着手里孤零零的刀柄。又看看地上闪闪发亮的碎片。“噗通”一声。瘫软在地。
裤裆湿了一片。吓尿了。“废物。”瘦高个阴冷的声音响起。他终于不再摇扇子。缓步上前。
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那些喽啰们大气不敢喘。
地上的疤脸大汉更是抖如筛糠。“想不到。”瘦高个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小小青峦峰。”“竟藏着阁下这等人物。”“在下黑水寨三当家，阴燊。
”“敢问阁下名号？”“名号？”我挠挠头。“忘了。”“大概……姓琮？”太久没用。
记不清了。阴燊眼角抽搐了一下。显然不信。“琮道友。”他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
“今日是我黑水寨莽撞了。这老婆子和地上的人，你带走。我们这就离开。就当交个朋友。
如何？”他姿态放得很低。但眼底深处。全是忌惮和算计。这种老狐狸。最麻烦。打了小的。
老的肯定没完没了。以后我这咸鱼日子。还过不过了？“不如何。”我干脆地拒绝。“来了。
”“闹了。”“打了人。”“吓到我徒弟了。”我指了指还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的猗猗。
“就想这么走了？”“当我这儿是菜市场？”阴燊脸色沉了下来。“那阁下想怎样？
”他身上的气息开始攀升。阴冷。粘腻。像沼泽里冒出的寒气。
筑基初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周围的温度骤降！那几个喽啰牙齿咯咯打颤。
地上的李阿婆更是脸色发青。喘不过气。猗猗也闷哼一声。小脸发白。
被那股威压压得呼吸困难。但她咬着牙。硬撑着没倒下。倔强地看着阴燊。“怎样？
”我无视那股威压。走到猗猗身边。弯腰。把她拉起来。拍了拍她衣服上的灰。“简单。
”我抬眼。看向阴燊。眼神没什么温度。“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当医药费。
”“还有精神损失费。”“然后……”我顿了顿。“自废修为。”“滚。”死寂。
山门口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疤脸大汉牙齿打颤的咯咯声。阴燊的脸。
彻底黑了。黑得像锅底。“琮道友。”他声音冰寒刺骨，“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莫要欺人太甚！”“哦。”我点点头。“不留。”“不见。”“就欺负你了。”“怎么着？
”“好！好！好！”阴燊怒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那就让阴某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
”他手中折扇猛地展开！扇骨竟然是精钢打造！边缘锋利如刀！扇面也不再是纸。
而是某种坚韧的兽皮！上面画着诡异的血色符文！此刻符文亮起！
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和阴寒煞气！“百鬼噬魂！”阴燊厉喝一声！折扇挥动！
呜呜——凄厉的鬼啸声凭空响起！无数道模糊扭曲、张牙舞爪的黑影！
裹挟着刺骨的阴风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如同黑色的潮水！向我汹涌扑来！所过之处。
草木瞬间枯萎！地面凝结寒霜！那几个喽啰离得稍近。被一丝逸散的阴风扫到。
立刻发出痛苦的惨叫！皮肤上浮现诡异的黑斑！倒在地上抽搐！“师尊小心！
”猗猗失声尖叫！小脸吓得惨白！她想冲过来。却被那恐怖的威势压得动弹不得！
黑影瞬息即至！眼看就要将我吞噬！阴燊脸上露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这是他压箱底的邪术！
以生魂祭炼！歹毒无比！就算筑基中期修士。猝不及防下也要吃大亏！我站在原地。没躲。
甚至没看那些扑来的鬼影。只是有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啧。”“味儿真大。
”“多久没洗澡了？”在猗猗绝望的目光中。在阴燊残忍的注视下。那些狰狞的鬼影。
扑到了我身上。然后。像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
仿佛从未存在过。阴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如同戴了一张拙劣的面具。他眼里的得意。
瞬间被无边的惊恐取代！“不……不可能！”他失声尖叫！如同见了鬼！不对。
他养的鬼都没了！“就这？”我掏了掏耳朵。有点失望。“还有吗？
”“没有的话……”我朝他。勾了勾手指。“该我了。”阴燊魂飞魄散！怪叫一声！
转身就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身法快得像一道青烟！什么手下。什么面子。
全顾不上了！逃！必须逃！离这个怪物越远越好！可惜。晚了。我抬起手。
对着他逃跑的方向。虚虚一抓。也没见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什么灵力波动。
百米开外。狂奔中的阴燊。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呃啊——！
”他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周身缭绕的灵力。瞬间溃散！噗通！
他从半空中直挺挺地栽了下来！砸在地上。尘土飞扬。他像条离水的鱼。痛苦地抽搐着。
眼神涣散。面如死灰。一身筑基期的修为。荡然无存。被废得干干净净。那几个喽啰。
包括地上的疤脸大汉。全都吓傻了。瘫在地上。屎尿齐流。连滚带爬都忘了。我收回手。
甩了甩。仿佛只是弹掉了一点灰尘。“医药费。”我指了指地上受伤的弟子和李阿婆。
“精神损失费。”我指了指还在发懵的猗猗。“留下。”“滚。”声音不大。却像重锤。
砸在每个人心上。那些喽啰如梦初醒！哭爹喊娘！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灵石！丹药！散碎金银！甚至几件质地还行的凡俗首饰！全都掏了出来！堆在地上！
然后架起面如死灰、修为尽废的阴燊。拖着瘫软的疤脸大汉。连滚带爬。
头也不回地冲下山去。比丧家之犬还狼狈。眨眼就消失在山道尽头。山门口。只剩下我们。
还有一地狼藉。和那堆“战利品”。受伤的刘小子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
“多……多谢师叔祖……”声音虚弱。满是感激和敬畏。另一个弟子也挣扎着道谢。
李阿婆更是老泪纵横。作势要跪。“仙长……老婆子谢谢仙长救命之恩……”我摆摆手。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养伤。”“阿婆，没事了，回镇子吧。
”“这些东西……”我瞥了一眼地上那堆零碎。“你们看着处理。”“当医药费。
”两个弟子千恩万谢。搀扶着李阿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山门口。只剩下我和猗猗。
风有点凉。吹散了血腥味和阴冷气。猗猗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掉落的木剑。
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不说话。我走过去。弯腰。
捡起那个被我啃了一半、掉在地上沾了灰的灵果。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咔嚓。
”咬了一口。还行。没坏。“猗猗。”我含糊不清地叫她。她没应。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有压抑的抽泣声传出来。我叹了口气。把果子换到左手。伸出右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吓到了？”“没事了。”“坏人打跑了。”“果子分你一半？
”我晃了晃手里啃得乱七八糟的灵果。猗猗猛地抬起头！小脸上全是泪水。糊得乱七八糟。
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她不是害怕。是激动。是震惊。是无数情绪冲垮了堤坝！
“师……师尊！”她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您……您……”“您那么厉害！”“您为什么……为什么……”她语无伦次。
想问为什么装得那么废。想问为什么骗她。想问太多太多。“为什么装废物？
”我替她说出来。又啃了一口果子。“懒啊。”“麻烦。”“你看。
”我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山门口。“今天要不是他们闹上门。”“还吓着你。
”“为师才懒得动呢。”“躺着多舒服。”“打打杀杀。”“多累。”猗猗呆呆地看着我。
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掉下来。
“那……那您教我的心法……”“还有步法……”“剑法……”“哦。”我咽下果肉。
“怕你太厉害。”“惹麻烦。”“麻烦找上门。”“为师就得动。”“一动就累。
”“所以……”我摊摊手。一脸理所当然。“把你养废点。”“省心。”“安全。”“懂？
”猗猗：“……”她张着小嘴。半天没合拢。表情从震惊。到茫然。
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最后。“噗嗤——！”她破涕为笑！又哭又笑！
小脸皱成一团。“师尊！您……您真是……”她找不到词了。大概是觉得。
天下再没有比她师尊更离谱的人了。“走了走了。”我把最后一点果核随手一丢。拍拍手。
“回去补觉。”“折腾这一通。”“骨头都散架了。”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
趿拉着鞋。慢悠悠往回走。背影依旧懒散。毫无高人风范。猗猗站在原地。
看着我晃晃悠悠的背影。又看看手里那把普通的木剑。
再看看地上那堆黑水寨喽啰留下的“医药费”。她用力抹了把脸。把眼泪鼻涕都擦掉。然后。
小跑着追了上来。紧紧跟在我身后。像只终于找到依靠的小兽。“师尊！”她声音清脆。
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一丝……狡黠？“那……那以后……”“您还继续……养废我吗？
”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我斜睨她一眼。“不然呢？”“你还想出去惹麻烦？
”“让为师给你擦屁股？”“累死我算了？”猗猗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敢不敢！
”“弟子一定努力！”“争取……”她拖长了调子。“废得让师尊您省心！
”“废得惊天动地！”“废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行吧。孺子可教。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山涧的水。继续不紧不慢地淌。猗猗依旧每天练剑。
练那套永远不可能引气的“心法”。练那套破绽百出的“逍遥游”。只是。
她的眼神不一样了。不再困惑。不再失落。反而多了一种……心安理得的理直气壮。偶尔。
其他峰的弟子路过。看到她练得“惨不忍睹”。忍不住出言指点几句。或者嘲笑几声。
猗猗会停下来。拄着木剑。小下巴一扬。理直气壮地说：“我师尊教的！”“我师尊说了！
”“这样练最省心！”“最安全！”“你们懂什么！”对方往往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只能摇头。嘀咕一句“琮师叔祖真是……误人子弟”。然后走开。猗猗才不管。
继续她的“废材”修炼。乐在其中。甚至有点……享受？享受这种被师尊“养废”的感觉？
我依旧躺在我的山门石阶上。晒太阳。偶尔。
会丢给她一本真正的、但被我“精心”删减修改过的、威力只剩十分之一不到的剑谱。
美其名曰“进阶版”。或者。在她“苦练”我那套假心法累得满头大汗时。
随手弹过去一颗糖豆。说是山下买的。其实是能固本培元、洗练筋骨的极品培元丹。
被她当零嘴嚼了。嘎嘣脆。她不知道。我也不说。省心。安全。挺好。
掌门师兄冲击金丹成功。出关了。听说了黑水寨的事。特意来找我。他穿着崭新的掌门道袍。
红光满面。气息沉稳浑厚。金丹期的威压若隐若现。很有派头。“师妹啊！”他一脸严肃。
痛心疾首。“你不能再这么咸鱼下去了！”“你看看猗猗那孩子！”“多好的苗子！
”“硬生生被你……”他顿住。大概是想说“养废了”。没好意思直说。“你这样不行！
”“误人子弟！”“我们青峦峰的脸……”他指了指自己的老脸。“都快丢尽了！
”我躺在竹椅上。啃着新摘的果子。汁水淋漓。“哦。”“知道了。”我翻个身。背对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