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的灯泡烤得我头皮发麻。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我手里捏着粉扑,
给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新人补妆。她演女三。我演她背景板里的路人甲,兼半个剧组打杂。
“哎,你手轻点!”新人皱着眉,手指甲是新做的,亮片刮过我手背,“粉都蹭我衣领上了,
这衣服很贵的,你赔得起吗?”我没吭声。把粉扑边缘在她衣领下方蹭了蹭。动作很轻。
她白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刷手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年轻饱满的脸。助理小跑进来,
手里拎着几杯奶茶,只递给椅子上那几位有名字的演员。“曜姐,你的。
”她递给我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塑料杯外凝着水珠。冰的。我接过来,指尖被冰得刺痛。
片场角落的塑料凳子是我的位置。拧开盖子,廉价香精和糖精的味道冲出来。我灌了一大口。
冰水滑下喉咙,暂时压住了那股从胃里泛上来的恶心。手机在裤兜里震。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雷荔。我的经纪人。“喂,荔姐。”“江曜,晚上那个酒局,
张制片点名要你去,七点半,悦华酒店808。”雷荔的声音像她新做的美甲,又尖又快。
“荔姐,我明天早上五点有场淋雨的戏……”“淋雨戏重要还是张制片重要?”雷荔打断我,
语气不容商量,“你几年没接到像样的活儿了?心里没数?这次机会,多少人盯着!
收拾精神点,别给我掉链子!”电话挂了。忙音嘟嘟响。我握着那杯冰水。
寒气顺着手心往骨头缝里钻。新人那边爆发出一阵娇笑。好像是刷到了什么搞笑视频。
她的笑声像针,扎着我的耳膜。我低头。看着自己磨得起毛的戏服袖口。还有手背上,
一道陈年的、淡白色的疤。横在腕骨那里。是当年拍一部古装武侠剧,威亚意外断裂留下的。
那部剧,我演女二。播出后小火了一阵。雷荔当时捧着我的脸说:“曜曜,
你就是下一个顶流!”顶流?我扯了扯嘴角。把剩下的冰水一口气喝完。塑料杯捏瘪。
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啪”一声。像某种东西碎掉的声音。悦华酒店的包厢,金碧辉煌。
空气里混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味,还有酒精发酵的甜腻。水晶吊灯的光太亮。晃得人眼晕。
我被安排在张制片旁边。他五十多岁,头发梳得油亮,肚子把名牌衬衫绷得紧紧的。
一只肥厚的手,从我坐下开始,就没离开过我的大腿。隔着薄薄的裙子布料。
像一块温热油腻的抹布。“小江啊,”他喷着酒气,凑得很近,“当年你那部《青玉案》,
我可是力排众议推荐你的!记得吧?”我僵硬地点头,往后缩了缩。
那只手也跟着往前挪了挪。“现在想再起来,难喽。”他咂着嘴,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来,
陪哥哥喝一个。”酒杯递到我嘴边。浓烈的白酒味直冲鼻腔。雷荔在桌子对面冲我使眼色。
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催促。警告。我接过杯子。冰凉的杯壁贴着我的嘴唇。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火烧火燎。胃里那点冰柠檬水瞬间被点燃。灼痛。“好!爽快!
”张制片哈哈大笑,手在我腿上用力拍了一下。震得我骨头都在响。他顺势揽住我的肩。
整个身体的重量压过来。那股混合着烟酒和古龙水的浑浊气息,彻底将我淹没。“张哥,
”我强忍着恶心,试图推开他,“我去下洗手间……”“急什么!”他箍得更紧,
嘴几乎贴到我耳朵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黏腻的笑意,“跟着我,下部戏,
女一……”他的嘴唇碰到了我的耳垂。湿热的触感。像被鼻涕虫爬过。胃里翻江倒海。
一股酸气猛地顶上来。“呕——!”我猛地推开他,捂住嘴,冲向包厢自带的洗手间。
门反锁。我扑到光洁的盥洗台上。对着豪华的金色水龙头,剧烈地干呕。眼泪鼻涕一起流。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妆晕开,像两个黑窟窿。狼狈不堪。水龙头哗哗地流。
我用冷水拼命冲脸。抬起头。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镜子里的人也在看我。眼神空洞,
只剩下疲惫。深深的疲惫。像沉在海底的石头。
外面传来张制片不满的嘟囔和雷荔赔笑的解释。
“扫兴……装什么清高……”“……张总您别生气,她不懂事,
回头我教训她……”我盯着镜子里那双眼睛。用力地看。看了很久。然后。我抬手。
抹掉了脸上的水。也抹掉了最后一丝犹豫。第二天早上五点。天还是黑的。
影视城像个巨大的灰色怪兽,沉默地趴着。我穿着那身湿透的戏服,站在人造雨里。
冰凉的水柱劈头盖脸砸下来。一遍又一遍。导演在棚子底下喊:“表情!痛苦一点!
再痛苦一点!”我努力睁大眼,雨水冲得视线模糊。脸上是水。也是泪。
终于熬到导演喊“卡”。我浑身湿透,打着哆嗦走向临时搭的休息棚。
雷荔踩着高跟鞋过来了。黑色套装,一丝不苟的盘发。脸色比今天的天气还阴沉。“江曜!
”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冰锥,“昨晚你发什么疯?张制片那边我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我多少心血?”我接过助理递来的干毛巾,用力擦着头发。没说话。
“哑巴了?”雷荔上前一步,高跟鞋尖几乎踩到我湿漉漉的鞋面,
“你以为你还是几年前那个有点名气的江曜?现在谁还记得你?给你机会是看得起你!
别给脸不要脸!”擦头发的手顿住了。毛巾粗糙的纤维摩擦着耳廓。生疼。我慢慢抬起头。
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里,涩得发痛。我看着雷荔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因愤怒扭曲的脸。
这张脸。曾经在我“火”的时候,对我笑得像朵花。“荔姐。”我开口,声音因为冷,
有点抖,但异常清晰。雷荔皱眉,等着我的下文。或者说,等着我的认错和求饶。“合约。
”我说,“我记得,这个月底到期。”雷荔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我不续了。
”我把湿透的毛巾,慢慢叠好,放在旁边的塑料凳子上。动作很慢,很稳。“什么?
”雷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续了?江曜,你脑子进水了?不续约,你喝西北风去?
你以为离开星耀,离开我雷荔,你还能在这个圈子里混?”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极其疲惫,
但也极其轻松的笑。“我不混了。”我说。声音不大。落在空旷又嘈杂的片场背景音里。
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死水。雷荔彻底愣住了。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再说一遍?”“我说,”我看着她,一字一顿,“我退圈。不干了。”说完。
我没再看她是什么表情。也没理会助理惊愕的眼神。更没管身上还在滴水的戏服。转身。
朝着片场出口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出去。人造雨冰冷的触感还留在皮肤上。
但心里某个地方。那块压了很久很久的石头。“哐当”一声。落了地。
拖着装满杂物的行李箱回到出租屋。门一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老旧的空调外机在嗡嗡响。空气里有灰尘的味道。我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沙发里。
骨头缝里都透着累。闭上眼。脑子里像过电影。闪光灯。粉丝的尖叫。雷荔画的大饼。
投资人油腻的手。片场冰冷的雨水。还有……那个新人演员轻蔑的白眼。一幕幕。
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搅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雷荔。或者她手下的人。我摸出手机。屏幕被几十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塞满。“江曜!你疯了?
赶紧给我滚回来道歉!”“你以为退圈是小孩过家家?违约金你赔得起吗?
”“别给脸不要脸!离了我,你屁都不是!”……一条比一条难听。一条比一条急。
我面无表情地划拉着。指尖冰凉。最后。停在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
“曜姐?我是小雅,以前剧组跟过你的化妆助理。听说你……走了?没事吧?
需要帮忙说话啊!”后面还跟了个小小的笑脸表情。心里那点冰碴子。好像被这个小笑脸,
稍稍融化了一角。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手指动了动。没回复。
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几乎沉底的号码。“妈。”电话接通,
那边传来熟悉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曜曜?拍戏呢?这么早打电话?”“没,
”我吸了下鼻子,声音有点哑,“今天……收工早。”“哦哦,那就好。吃饭没?别总饿着,
对身体不好。”“吃了。”我撒谎,胃里其实空得发慌,“妈,家里……还好吧?”“好,
好着呢!你爸最近腿疼的老毛病好多了,能自己下楼溜达了。
就是你外婆留下的那个小木匣子,前几天收拾阁楼,差点让老鼠啃了,
还好我发现的早……”小木匣子?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什么木匣子?
”“就你外婆以前宝贝得不得了的那个啊,红漆的,旧得很。里面都是些她抄的老方子,
什么治咳嗽的,治蚊虫叮咬的……哦,对了,还有那个祛疤的,你小时候淘气摔破了膝盖,
就是抹那个,一点印子都没留……”祛疤?我下意识地,
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左手腕骨上那道淡白色的旧疤。那道差点断送了我“打女”前程的疤。
当年雷荔还特意带我去做过几次激光。效果不大。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飘,“那个祛疤的方子……还在吗?”“在啊!
你外婆抄得工工整整的,压在匣子最底下呢!怎么了?你拍戏受伤了?
”我妈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没有。”我赶紧说,“就……突然想起来。妈,
你能把那个方子,拍个清楚的照片发我吗?”“行啊!这有啥!等着啊,我这就去找!
”挂了电话。我靠在沙发里。心跳得有点快。一个模糊的、不成型的念头。
在脑子里钻来钻去。像黑暗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小点火星。微弱。但顽强。三天后。
雷荔的电话终于消停了。大概觉得我这块朽木彻底没了雕的价值。也好。清净。
我穿着最旧的那件T恤和运动裤,头发随便抓了个揪,素面朝天。
蹲在城中村一个窄小的出租单间里。这里是我新租的“工作室”。也是卧室。厨房。仓库。
面前摊开着一张发黄发脆的纸。上面是外婆娟秀又有些褪色的钢笔字。
写着那个祛疤膏的方子。材料都很普通。田七。白芷。丹参。冰片。
还有几味我叫不出名字的草药。配比写得清清楚楚。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新伤速愈,
陈年旧痕需耐心,忌辛辣发物。”旁边的小电炉上,架着一个不锈钢小锅。
里面咕嘟咕嘟冒着泡。一股浓郁又奇特的药草味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有点苦。有点辛。
还有点说不清的清凉气。呛得我直揉鼻子。按照方子,我跑了三天中药铺子和农贸市场。
买齐了材料。又去二手市场淘了这个最便宜的小电炉和锅。现在。
我正严格按照外婆写的步骤,小心翼翼地熬制第一锅“试验品”。
锅里棕褐色的液体越来越粘稠。颜色也渐渐变深。我用一根筷子,蘸了一点出来。滚烫。
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涂在左手腕那道疤上。有点烫。有点黏糊糊的。除此之外。没别的感觉。
我盯着那道疤看了半天。纹丝不动。还是那么白。那么碍眼。心里那点火星,
好像被泼了盆冷水。嗤啦一声。差点灭了。我叹了口气。关掉电炉。
看着锅里那一小坨黑乎乎、卖相极差的膏体。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退圈。
是不是真的冲动了?接下来怎么办?卡里的余额,撑不了几个月。
难道真要灰溜溜地回去求雷荔?或者……找个商场柜台卖化妆品?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是饿的。也是愁的。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起身想去泡碗面。
目光扫过桌上那碗还没用完的田七粉。白色的粉末堆在碗底。旁边是捣药用的石臼和石杵。
刚才熬药前,我好像……没把田七捣得足够细?方子上写着:“田七需研至细末,无颗粒感。
”我拿起石杵。舀了一勺田七粉倒进石臼里。用力。一下。一下。砸下去。
沉闷的撞击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像是砸在心口上。我把所有憋屈。所有不甘。
所有对未来的茫然。都发泄在这小小的石臼里。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滴进石臼。
混进白色的粉末里。不知道捣了多久。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我停下来。喘着气。
看着石臼里那堆细腻得像面粉一样的白色粉末。忽然想起外婆。
她以前坐在老屋门口的小板凳上,也是这样,慢悠悠地捣药。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
空气里都是安静的药草香。她说:“曜曜,做事情啊,急不得。慢工出细活。”心。
好像没那么慌了。我重新打开小电炉。把捣好的田七粉加进去。重新熬。这一次。
我盯着火候。搅拌得更耐心。时间一点点过去。锅里的膏体颜色似乎更均匀了些。
药草味好像也……柔和了一点?不那么冲鼻子了。熬到合适的粘稠度。关火。晾凉。
棕褐色的膏体,温润了些。我用洗干净的手指,挖了一小块。凉凉的。很细腻。没有颗粒感。
再次涂在手腕的旧疤上。轻轻抹开。凉意慢慢渗进去。很舒服。没有灼热感。
也没有任何不适。好像……还行?我看着那点棕褐色覆盖在白色的疤痕上。心里那点火星。
又颤巍巍地。重新亮了起来。“暖啊,江湖救急!”我对着视频电话那头的宋暖哀嚎。
她是我大学室友,铁瓷。现在在一家设计公司当牛做马。视频里,她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正抱着咖啡猛灌。“江曜?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被雷荔那个母夜叉灭口了呢!
”宋暖凑近屏幕,仔细看我,“嚯!你这黑眼圈比我还重!退圈生活这么刺激?
”“刺激个头!快穷死了!”我把镜头对准桌上那一排排简陋的白色塑料小罐子。
里面装着我熬了好多天,失败无数次,终于有点成色的祛疤膏。“看!我的新事业!
”宋暖眯着眼看了半天:“这啥?你熬的……芝麻酱?”“去你的!祛疤膏!祖传秘方!
”我翻了个白眼,“帮我看看,怎么包装一下,显得高级点?能卖出去那种!
”宋暖一口咖啡差点喷屏幕上。“啥?卖?江曜,你认真的?就这……三无产品?
”她放下咖啡杯,表情严肃起来,“我的曜啊,我知道你被雷荔那傻逼气着了,
但咱不能病急乱投医啊!这玩意儿,安全吗?有效吗?有人买吗?你卖这个,
小心被举报抓进去!”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句句扎心。但句句在理。我蔫了。
看着桌上那一堆“芝麻酱”。心里刚燃起来的小火苗,又被泼了一盆冰水。
“我试过……”我小声辩解,把左手腕凑近镜头,“抹我自己疤上了,好像……有点用?
你看是不是淡了点?”宋暖凑近屏幕,恨不得钻过来看。“嗯……好像是淡了那么一丢丢?
心理作用吧?你这疤多少年了!再说了,就你这点样本,能说明啥?你得有检测报告!
得有资质!懂不懂?”检测?资质?我头更大了。那得多少钱?卡里那点余额,
够买几味好点的药材就不错了。“那……那怎么办?”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宋暖看我这样,
叹了口气。“唉,真拿你没办法。这样,包装设计我先帮你弄,免费的!谁让你是我姐妹呢!
但丑话说前头,安全第一!你千万别瞎卖!先……先在熟人圈里试试?当个护手霜啥的?
看看反馈?”熟人圈?我通讯录里,除了雷荔和几个催债的,
就剩几个像小雅那样没啥联系的前同事了。等等。小雅?我眼睛一亮。“暖!
你真是我的诸葛亮!”小雅收到快递的时候,很惊讶。给我打来电话。“曜姐?你寄的?
什么东西啊?”“一点小东西,”我故作轻松,“我自己做的,祛痘印的?
你不是说最近熬夜拍戏冒痘吗?试试看,效果还行的话告诉我。”我撒了个小谎。
没敢直接说祛疤。怕把她吓跑。“啊?曜姐你自己做的?”小雅声音透着惊奇,“行!
我试试!谢谢曜姐!”挂了电话。我守着手机。坐立不安。像等待宣判。一天。两天。
第三天晚上。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微信。小雅的信息像炸弹一样轰过来。
“曜姐!!!”“我的天!!!”“你那个是什么神仙药膏啊!!!
”“我下巴那颗又红又肿的姨妈痘!涂了两天!消下去了!真的消下去了!
而且印子淡了好多!!!”“比我在美容院做的几百块的项目还管用!!!”“还有还有!
我小时候摔跤磕在桌角,眉骨那里不是有个小凹坑吗?一直挺明显的!我试着涂了点!真的!
好像平了一点点!没那么明显了!!!”“曜姐!你太牛了!!!”“这真是你自己做的??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激动。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几乎要撞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有点抖。回复她:“真的?效果这么好?没不舒服吧?”“没有!
一点都没有!很温和!凉凉的很舒服!”小雅秒回,紧接着发来好几张怼脸自拍。灯光下。
她下巴那颗恼人的痘痘果然瘪了下去,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粉红。眉骨那个小凹坑,
虽然仔细看还有一点,但确实比之前平整了些。“曜姐!这东西你卖不卖?
”小雅的信息又跳出来,“多少钱?我要买!我还要推荐给我闺蜜!她剖腹产的疤愁死了!
”卖?我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又看看出租屋里堆着的白色小罐子。一个清晰又大胆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