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阴云

鸾起京华 叫晓洛 2025-07-19 16:3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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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鹦鹉被惊得扑棱翅膀时,宋玉鸣正用银签挑着碟子里的梅子。

酸意漫过舌尖的瞬间,管事娘子带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丫鬟闯了进来,管事娘子手里的帕子都绞成了团:“二姑娘,不好了!

大小姐她…… 她在南街口摆了个摊子!”

“摆摊?”

宋玉鸣捏着银签的手一顿,梅子汁滴在月白裙裾上,洇出个深色的圆点。

“是叫什么‘砂锅’的吃食,” 丫鬟低声说道,“用那种黑黢黢的砂罐子煮肉,闻着香得很,围了半条街的人!

大小姐的钱袋鼓得像个小秤砣,少说也有三两银子!”

丫鬟说着,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声音也带着明显的颤抖,像是被寒风冻住了一般。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可见。

身子更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站在那里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仿佛宋玉鸣哪怕只是轻轻咳嗽一声,她都能吓得瘫倒在地。

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了一眼宋玉鸣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脏 “咚咚” 地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慌忙补充道,声音细若蚊蚋:“二…… 二姑娘,小的亲眼所见,不敢…… 不敢妄言……”说完,便死死咬住嘴唇,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低着头,等待着宋玉鸣的发落,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三两银子。

宋玉鸣指尖猛地收紧,银签深深扎进掌心。

她宋玉鸾凭什么?

凭她那个早死的娘留下的几分薄面,还是凭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柔弱样子?

虽然几两银子对于她也只是小钱,但她就是见不得这个大姐有半点好处。

“二姑娘?”

管事娘子见她半晌不语,怯怯地唤了声。

宋玉鸣猛地将银签掷在碟子里,清脆的碰撞声惊得鹦鹉又开始乱啼。

她思考了一阵站起身来扔了两个钱袋给二人:“干的不错,这是赏你们的,下去之后继续监视,有事立刻来报”,待二人走出大门后又唤道:“春杏。”

侍立在门边的丫鬟连忙上前:“奴婢在。”

“去,到东门外接云楼找那几个‘朋友’,” 宋玉鸣的声音压得极低,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就说南街口有个穿月蓝布裙的女子,手里有笔‘外快’,让他们‘帮’着取来。

事成之后,自然有重谢”春杏脸色一白。

接云楼那伙人是街面上的泼皮无赖,上个月还因抢商户被官府抓过,二姑娘竟要叫他们去抢大小姐?

“怎么?”

宋玉鸣斜睨着她,眼底的寒意让春杏打了个哆嗦,“要我亲自去说?”

“不、不敢!”

春杏慌忙屈膝,转身时裙角扫过门槛,差点绊倒。

宋玉鸣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铜镜里映出她姣好却阴鸷的脸。

抢钱是其次,她要的是让宋玉鸾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 一个被泼皮当众撕扯的相府小姐,往后还有谁敢敬她?

父亲若是知道了,且不说在外面抛头露面丢尽府里颜面,还发生如此有失体统的事,少不得要斥责她行为不端,说不定还会禁足府中,断了她那见不得人的营生。

穿过月亮门时,正撞见往书房去的宋玉睿。

那病恹恹的小子怀里抱着本旧书,见了她慌忙低头,脚步却没停。

宋玉鸣心头火起,故意撞了他一下。

宋明轩踉跄着跌在地上,书本散了一地,手肘被石子硌出红痕。

“走路不长眼?”

宋玉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看一只碍眼的蝼蚁。

宋玉睿咬着唇没说话,默默去捡书。

手指触到书页时,忽然想起今早姐姐出门前塞给他的糖糕,还笑着说 “等赚了钱,给轩儿买新笔墨”。

他攥紧拳头,低声道:“大姐是好人。”

“好人?”

宋玉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出声,“一个抛头露面做买卖的好人?

等会儿你就知道,她在外面是怎么‘好人’的了。”

说完,她甩袖而去,留下宋玉睿愣在原地,小脸上满是担忧。

汀兰水榭是宋府内一处雅致的临水建筑,它依着荷塘而建,西周种植着汀兰等水生植物,故而得名。

水榭的建筑风格精巧,竹帘随风飘动,既能挡去夏日的炎热,又能让人透过帘隙欣赏荷塘景色,带着荷塘的湿气,环境清幽舒适。

此时汀兰水榭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带着荷塘的湿气扑在吴静宜鬓边。

她正用银簪细细挑着茶盏里的浮沫,听见脚步声便抬眼,见女儿宋玉鸣掀帘进来,脸色瞧着有些不对。

“娘。”

宋玉鸣挨着绣榻坐下,手里的帕子绞得变了形,方才在院子里攒的火气,此刻见了母亲倒泄了大半,只剩下满腹委屈,“您猜我听见什么新鲜事?”

吴静宜放下茶盏,指腹摩挲着青瓷杯沿的缠枝纹:“看你这模样,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位女儿,心思活络却藏不住事,一点风吹草动都要闹到她跟前。

“大姐她…… 她在南街口摆了个摊子!”

宋玉鸣压低声音,眼底却泛着兴奋的光,“就用那种黑黢黢的砂罐子煮肉,叫什么‘砂锅’,围了半条街的人!

听底下人说,她那钱袋鼓得像揣了个小秤砣,少说也有三两银子呢!”

吴静宜端茶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摆摊?

她疯了不成?”

宋玉鸾自小被她那早逝的娘教得规规矩矩,见了生人都怯生生的,如今为何敢抛头露面做这等营生?

“谁说不是呢!”

宋玉鸣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鄙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市井里与贩夫走卒混在一起,传出去岂不是丢尽咱们尚书府的脸面?

父亲要是知道了,定要气坏身子。”

她偷瞄着母亲的脸色,见吴静宜眉头锁得更紧,便又添了句:“我听丫鬟说,她还特意给那砂锅加了些奇怪的调料,闻着香得很,那些粗人都抢着买。

依我看,她就是急着赚钱,怕是…… 怕是想攒钱给宋玉睿请先生吧。”

提到宋玉睿,吴静宜的眼神冷了几分。

那个病恹恹的小子,占着嫡子的名分,平日里就够碍眼的了,如今他姐姐竟还想给他铺路?

她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半晌才缓缓开口:“她娘留下的那些嫁妆,还不够她们姐弟俩用的?

非要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营生。”

“可不是嘛!”

宋玉鸣见母亲动了气,连忙顺着说,“我劝过她两句,她倒好,理都不理我,只顾着招呼那些买砂锅的人。

娘,您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该怎么议论咱们尚书府?

说咱们苛待嫡女,逼得她不得不出去抛头露面讨生活?”

宋玉鸣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很是得心应手。

吴静宜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是看着水面晃动的倒影:“她既敢做,就该想到后果。”

她沉吟片刻,对门外喊道:“周嬷嬷。”

周嬷嬷应声进来,躬身听候吩咐。

“去查查南街口的那个砂锅摊,” 吴静宜的声音平静无波,“看看是谁在帮衬她,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些砂锅和调料。

另外,让人去告诉她,府里还没穷到要靠姑娘家摆摊过日子的地步,让她赶紧收摊回来,安分守己地待着。”

周嬷嬷应了声 “是”,又看了宋玉鸣一眼,见她没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宋玉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凑到吴静宜身边:“还是娘有办法。

我就知道,娘不会让大姐这么胡闹下去的。”

吴静宜放下茶盏的动作极轻,青瓷与桌面相触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却让宋玉鸣莫名收了笑意。

“你大姐摆摊这事,你当真是‘听丫鬟说的’?”

她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女儿绞着帕子的手上,那里还留着用力过度的红痕。

宋玉鸣指尖一颤,慌忙抬头:“娘怎么这么问?

女儿…… 女儿确实是听底下人说的。”

吴静宜没接话,反而伸手抚了抚鬓边的珠花。

那支东珠步摇是当年她初嫁入宋府时,老太爷赏的,彼时府里还有三位姨娘虎视眈眈,如今却只剩她稳稳坐住这主母之位。

“刚刚你让春杏去接云楼,是为了什么?”

她慢悠悠地说,眼尾的余光瞥见女儿瞬间煞白的脸,“那伙泼皮无赖,上个月才因抢了张记布庄的银子被官府打了板子,你倒是敢用,还有前些日子那宋玉鸾当真是自己失神落水?。”

宋玉鸣 “扑通” 一声跪在绣榻前,膝头撞在金砖地上发出闷响:“娘!

女儿只是…… 只是气不过大姐丢宋家的脸,想让他们去劝劝大姐回来,绝没有别的心思!”

“劝?”

吴静宜冷笑一声,拿起茶筅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残茶,“让泼皮去劝人?

是想让他们抢了银子,还是想让你大姐在街坊面前丢尽脸面?”

她放下茶筅,俯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声音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你当娘这些年是怎么在府里站住脚的?

靠的不是争风吃醋,更不是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你大姐摆摊是不对,可若你让泼皮动手的事情传了出去,外人只会说我教女无方。

到时候你父亲怪罪下来,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

吴静宜的手指点在宋玉鸣额头上,“你大姐再如何,也是你父亲的嫡长女,真要出了岔子,你父亲第一个饶不了的是你!”

宋玉鸣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女儿就是气不过…… 她凭什么能用那种粗鄙法子赚钱?

凭什么……凭她是嫡女。”

吴静宜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世道就是如此,名分摆在那里,她便是站着不动,也比你多几分体面。

可体面这东西,是最不经摔的。”

她扶起女儿,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角:“要动她,就得让她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她摆摊赚银子,你便让人去查她的砂锅方子从何而来,是不是用了府里的东西做本钱;她想给宋玉睿请先生,你便在你父亲面前说,嫡子的课业理应由府里请最好的先生,哪用得着做姐姐的抛头露面去挣?”

“到时候让你父亲觉得她小题大做,觉得她故意在外头卖惨博同情,比让泼皮抢十次银子都管用。”

吴静宜拍了拍女儿的手,“记住了,后宅里的刀,从来都藏在笑脸上,藏在规规矩矩的道理里。”

宋玉鸣怔怔地听着,方才的慌乱渐渐褪去,眼底慢慢亮起光来。

她凑到母亲身边,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兴奋:“娘的意思是,让父亲厌弃她?”

“厌弃倒不必。”

吴静宜重新靠回软枕上,望着窗外摇曳的荷叶,“让她知道,离开了这宋府,离开了我这个主母的照拂,她什么都不是。

这就够了。”

风穿堂而过,卷起竹帘的一角,将荷塘的水汽送进来。

吴静宜端起重新沏好的茶,浅啜一口,舌尖漫开清苦的回甘。

她的好女儿,性子太急,还得慢慢教。

这宋府的日子,长着呢。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荷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此时的南街口,宋玉鸾刚收了最后一个铜板。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钱袋沉甸甸地贴在腰间,那是她起早贪黑的血汗。

收拾摊子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晃过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敞着衣襟,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她的钱袋。

她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动作。

收拾完东西往回家的方向赶去。

而那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却是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行至一条无人小道时,那些人影才慢慢围了上来。

为首的刀疤脸舔了舔嘴唇,笑得不怀好意:“小娘子,生意不错啊,哥几个帮你分分?”

没想到自己有所准备,还是着了道,宋玉鸾面上却挤出怯怯的笑:“几位大哥说笑了,我就是个摆摊的,没多少钱……”丫鬟小翠也是紧张的站在宋玉鸾身前保护着她。

“没多少钱?”

刀疤脸使了个眼色,两个无赖立刻扑上来。

宋玉鸾侧身躲开,手里的砂锅狠狠砸在地上,粗陶碎裂的声响惊动了附近的商户,刀疤脸趁宋玉鸾不备一把扯下了挂在她腰间的钱袋子,然后喊了一身“撤”并狠狠推了宋玉鸾一把,带着人往胡同深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