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暴雨撕开的云缝里漏出毒日头,把山坳里的水汽蒸腾成白茫茫的雾。
李老栓蹲在玉米地埂上,草帽沿的汗珠子砸在泥地里,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泥土吸饱了水,
泛着腥甜的气息,混着腐烂秸秆的酸臭,在三十七度的高温里发酵成黏腻的网,
缠得人胸腔发闷。他刚把被暴雨冲倒的三棵玉米扶起来,裤脚就沾满了泥,像灌了铅似的沉。
胶鞋陷在泥里,每拔一步都带着“咕叽”的声响,惊起几只躲在草叶下的潮虫,
慌不择路地爬向更阴暗的角落。“爷!
呕——这味儿……”孙子小宝的哭喊从高速路护栏那边飘过来,带着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李老栓猛地磕掉烟锅,烟蒂烫在掌心也没知觉——那股味顺着风过来了,不是沤肥的酸,
也不是死猪的馊,是种甜得发腻的腥,像开春时河沟里泡胀的猫尸,裹着层化不开的油膜,
糊得人嗓子眼发黏。他往坡上爬,草叶上的水珠打湿了他的汗衫,后背瞬间凉了一片,
却压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燥热。小宝趴在护栏上,脸憋得青紫,
向十几米外的老槐树:“那……那树上挂着的……黑袋子……”李老栓眯起被汗水糊住的眼。
老槐树歪脖子探向高速路,枝桠上还挂着暴雨冲断的残枝,像只断了的胳膊。
最高的树杈间晃悠着个黑塑料袋,不是村里装化肥的薄皮袋,是厚实的尼龙袋,
袋口用红绳扎得死紧,往下滴水的地方洇出深褐色的印子,像块陈年的血痂。
风卷着热浪撞过来,塑料袋转了半圈,露出贴在袋面上的东西——片灰黄色的皮肤,
带着蜷曲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猪油般的光泽。那股甜腥气突然炸开,钻进喉咙眼,
黏在舌头上,连唾沫都变得黏糊糊的。李老栓捡起根断枝够了够,树枝太短,
只碰到塑料袋的边角。袋底蹭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弹。
树底下的草被踩得乱七八糟,散落着几块白色泡沫板,边缘沾着的红不是油漆,
是种暗沉的、发黏的红,用树枝戳一下,还能拉出细细的丝。
他的目光扫过高速路护栏外的泥地,那里躺着个被雨水泡胀的“中华”烟盒,被踩得变了形。
这牌子金贵,村里只有赵家村的赵老板抽得起——上次来收玉米时,
那老板裤兜里露出来的就是这个。李老栓弯腰捡起小宝扔在地上的弹弓,皮筋断了一根,
另一根上缠着点暗红色的线,黏糊糊的,不像他给娃买的彩色皮筋。“小宝,回家叫你爹来,
再让他打110。”李老栓的声音发紧,他盯着那袋子,突然发现袋口的红绳松动了些,
露出半根苍白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蝉鸣声突然哑了。
只有塑料袋撞击树枝的“噗噗”声,在高速路车流的轰鸣里,像谁被捂住嘴的闷哼。
二、暗流红木茶几上的骨瓷杯裂开细纹时,赵志国正盯着晚间新闻。
屏幕上的黑塑料袋被打了马赛克,
但他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自己公司仓库里的加厚尼龙袋——上周刚采购的批次,
边角有个不起眼的三角标,是他特意让人印的,说是“方便溯源”,此刻却像个嘲讽的印记。
“……高速路惊现无名女尸,初步判断为四十三岁左右女性,
身着利民回收站工装……”记者的声音像钝锯子在锯骨头,赵志国猛地抓起遥控器砸向屏幕。
玻璃炸裂的脆响里,他看见自己映在碎片上的脸——眼袋耷拉着,
眼下的青黑像被人打了一拳,嘴角还沾着中午陪王局吃饭时没擦干净的红酒渍,
是82年的拉菲,一瓶够买刘春兰十年的工资。他的手指在真皮沙发扶手上反复摩挲,
那里有道新鲜的划痕,像被女人的指甲划的。上周刘春兰来送文件时,
指甲缝里就嵌着这种深褐色的油漆屑,他当时还皱眉说“赵组长该管管员工卫生”。“废物!
我让你埋在工地地基里!谁让你挂树上的?!”他抓起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通讯录里“赵志强”三个字像条毒蛇,“你知道那袋子值多少钱吗?
上面有我们公司的激光水印!还有那红绳,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一根能买你一个月工资!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弟弟趿拉着拖鞋的声音,
背景里还有电视购物的喧嚣:“……原价998,现在只要98!”赵志强的声音含混不清,
像是在嚼什么东西:“哥,慌啥?那地方三天没人去……”“电视都播了!
”赵志国的声音劈了叉,他瞥了眼窗外,暮色里的花园洋房像头蛰伏的巨兽,
草坪上的自动洒水器正在喷水,水珠在灯光下像散落的珍珠,
“你用的泡沫箱是从回收站拿的吧?上面有编号!王局上周还去视察过,指不定记得那箱子!
你想害死我?”他踢开茶几底下的地毯,露出半片撕碎的火车票,
目的地是邻市的“阳光疗养院”,日期是刘春兰失踪前一天。这是他特意让秘书买的,
本想伪造刘春兰“畏罪潜逃”的假象,现在却像片多余的落叶,碍得他眼疼。
赵志强在那头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泡面的油腻:“哥,我早处理干净了。
泡沫箱砸烂扔了五个垃圾桶,红绳烧了冲下水道。再说我上周就辞职了,
谁能把我和那女的扯上关系?”赵志国跌坐在真皮沙发上,沙发的凉意渗不透汗湿的衬衫。
他想起三天前晚上,赵志强扛着那袋东西进来时,
楼道监控拍下的模糊身影——虽然穿着雨衣,但走路的姿势瞒不过双胞胎的眼睛,
左肩膀习惯性下沉,那是小时候摔断过骨头留下的后遗症,医生说这辈子都好不了。
“警察迟早会找到回收站,”他对着话筒低吼,“你现在就走,往南,越偏越好!
我给你转二十万,够你躲到风头过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传来咬碎方便面的脆响:“哥,我不跑。我找了个新工作,物流公司的,下周上班。
那经理看我身份证时还说,‘赵志强,跟赵总一个姓啊’,我没敢接话。
”赵志国猛地挂断电话,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就想砸,
手到半空又停住——这烟灰缸是去年王局送的,说是景德镇的珍品,上面刻着“步步高升”。
他突然想起刘春兰的头盖骨,裂开的形状和这缸口倒是有些像,那天晚上,
他就是用类似的东西砸向王局的。三、报告刑侦支队的空调坏了半扇,
热风裹着消毒水味灌进来,吹得林溪额前的碎发粘在皮肤上。她入职第三天,
办公桌上的“实习警员”铭牌还没拆塑料膜,膜上被手指摩挲出雾蒙蒙的印子,
像她此刻混沌的心绪。法医报告摊在面前,纸页边缘卷曲发黄,右下角沾着块深褐色的渍,
像干涸的血,又像某种浓稠的油。林溪的指尖悬在“骨龄四十三岁”那行字上,
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像滴没擦干净的眼泪。报告的夹页里,
夹着根细长的头发,发根带着白色的毛囊。技术科说不是刘春兰的,
倒是和市医院档案室里赵雅琪的体检报告样本高度相似。林溪捏着头发对着光看,
发尾有点卷曲,像被火燎过——赵雅琪的照片里,发尾也是这样的弧度。
“皮肤***成巨人观,”老法医王姐把搪瓷杯放在桌上,杯底的茶垢结得像层礁石,
“右肩有块没烂透的布,印着‘利民回收’的胶印,字体和位置比对过了,
是他们员工的工装。我让技术科复原了一下,工号是073,
和回收站提供的刘春兰的工号一致。”王姐收拾器械时,
突然“咦”了一声:“这刘春兰的工装口袋里,怎么有颗男士衬衫纽扣?
”纽扣是珍珠母贝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Z”,和赵志国西装上的纽扣一模一样。
照片上的黑塑料袋被剪开个口子,露出的布料沾着泥和草屑,边角缠着几根灰白的头发,
像被水泡胀的棉线。林溪盯着照片里隐约可见的脖颈部位,那里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肿胀得像一段发面的馒头,法医说这是窒息死亡的典型特征。“致命伤?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喉咙里像卡着根鸡毛。王姐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没什么温度:“颈部软骨断裂,舌骨碎成三段,典型的机械性窒息。
但***太严重,指甲缝里只有些泥土和纤维,没提取到皮肤组织。不过……”她翻到下一页,
“我们在她的衣领内侧发现了少量男性皮屑,DNA比对需要时间。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撞得玻璃嗡嗡作响。林溪想起早上去现场时的味道,
三层口罩也挡不住那股甜腥气,像有只黏糊糊的手,顺着鼻腔摸到肺叶上,
留下擦不去的油膜。回来后她刷了三次牙,还是觉得那味道粘在舌头上。
四、顶包的谎言利民回收站的铁皮大门被太阳晒得发烫,林溪推开门时,
一股混合着焚烧塑料和烂菜叶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
压缩机“哐当哐当”地响,震得地面都在颤,像头永远填不饱肚子的野兽,
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咆哮。“警官同志,这边请。”副站长马国庆弓着腰带路,
蓝色工装的领口沾着块油渍,黑黢黢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右手食指缠着圈创可贴,
边缘渗出点暗红的血,像是刚被什么东西划破的。他的鞋跟沾着黑泥,
在水泥地上拖出歪歪扭扭的印子,像条没头的蛇。办公室里的吊扇呼啦啦转着,
吹起桌上堆积的废纸。马国庆把一杯浑浊的茶水推过来,杯壁上沾着圈白色的垢,
像是没洗干净的奶渍:“刘春兰啊……是个老实人,就是性子有点轴。去年暴雨,
别人都往屋里躲,就她蹲在垃圾堆里捡被淋湿的纸板,说‘这能卖钱’。我们都笑她傻,
她就嘿嘿笑,说‘多攒点钱,给儿子交学费’。”他说话时,
手不自觉地摸向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那里锁着张被揉皱的汇款单,
收款方是“刘春兰儿子”,金额是五千块,汇款人签名模糊,但能看出是个“赵”字。
这是赵志强上周偷偷塞给他的,说“要是警察问起,就说我良心发现补偿她的”,
现在倒成了烧手的烙铁。“她儿子?”林溪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笔。“嗯,在老家上高中,
成绩挺好的。”马国庆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烟盒抖了半天,才抽出根皱巴巴的烟,
“母子俩不容易,她男人前几年车祸走了,就她一个人撑着家。”“她和赵志强的矛盾,
你知道多少?”林溪翻开笔记本,笔尖在“赵志强”三个字上顿了顿。
马国庆的喉结猛地动了一下,打火机“啪”地响了好几下才点着烟:“嗨,就工资那点事。
赵组长管考勤,上个月扣了刘春兰两天工资,说是她迟到,俩人吵了几句……年轻人嘛,
火气盛。”他吸了口烟,烟雾从鼻孔里冒出来,遮住了半张脸,“赵组长那人,咋说呢,
有点势利眼,看刘春兰老实,就总找她茬。”林溪的目光扫过墙角的废纸篓,
里面有张被撕碎的购物小票,上面印着“母婴用品店”,其中一项是“防狼喷雾”,
日期是刘春兰失踪当天。马国庆记得那天刘春兰提前下班,说“去给儿子买高考复习资料”,
手里拎着的袋子就是这个店的。“赵志强什么时候辞职的?”“上周三,”马国庆说得飞快,
像是怕多说一个字,“说是老家盖房子,急着回去盯工。走得挺急的,
连宿舍的被子都没带走。”他掐灭烟头,手指在桌上划着圈,“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
谁知道……”林溪的目光扫过墙上的考勤表,赵志强的名字被红笔划掉,
日期是刘春兰失踪前两天。旁边贴着张“优秀员工”名单,刘春兰的名字排在第一个,
照片上的她穿着干净的工装,嘴角那颗痣在阳光下很显眼,眼神里有种倔强的光。
五、印章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烟雾把阳光滤成了昏黄色。张勇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玻璃缸底的烟蒂堆得像座小小的坟茔:“马国庆在撒谎,他提到赵志强时,
右手食指反复摩挲创可贴,那是典型的紧张反应。而且他说赵志强不敢杀鸡,
刚才小李从回收站老员工那里打听,赵志强去年宰过一头猪,手法利落得很,
一刀就捅进了心脏。”林溪翻开法医的补充报告:“刘春兰的胃容物里有安眠药成分,
剂量不足以致命,但足够让人嗜睡。她的宿舍里找到的安眠药处方,剂量是常规的三倍。
开药的医生说,她说是‘最近失眠,想睡得沉点’,但没说为什么失眠。
”“得让技术科再细查,”张勇揉着眉心,“尤其是塑料袋上的红绳和泡沫箱碎片,
可能有指纹。”他抓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眉头越皱越紧,“王局怎么回事?电话打不通,
专家申请单签不了字。”旁边的老李头叹了口气:“王局昨天就请假了,说是老伴儿住院。
他秘书小周也没来,说是家里有急事。”“俩人同时有急事?”林溪突然抬头,
“上午去市局,秘书室的人说,小周前天下午还在,王局让她整理一份城东地块的资料,
说‘明天要用’。”张勇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不对劲。
王局管着我们的技术支援,这节骨眼上俩人同时失联?”他顿了顿,“小林,
你去趟赵志国家,他是市局的重点招商对象,跟王局熟,就说有份公益活动的文件需要补签,
顺便探探口风。”赵志国的别墅藏在半山腰的竹林里,铁艺大门上的藤蔓开着白色的花,
香气甜得发腻,闻久了让人头晕。林溪跟着保姆走进客厅时,脚步被厚厚的地毯吸走,
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像秒表在倒数。玄关柜上摆着个相框,
里面是赵志国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男人穿着警服,肩章和王局的一样,
只是脸被人用美工刀划烂了,边缘还沾着点银灰色的漆,
和王局办公室墙上的“廉政标兵”奖牌颜色一致。客厅很大,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
墙上挂着幅油画,画的是片金色的麦田,看着挺贵的。林溪的目光扫过装饰架,
上面摆着个精致的水晶烟灰缸,和赵志国办公室的那个很像,边缘光滑,倒映出她紧绷的脸。
“林警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赵志国从楼梯上下来,定制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
只是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他的目光在林溪手里的文件袋上停了半秒,嘴角的笑容有点僵硬。
保姆端来的果盘里,樱桃堆里混着颗干瘪的山杏,蒂把上缠着根红绳,
和树杈上那个塑料袋的绳结一模一样。林溪拿起时,红绳突然散开,
里面掉出片小小的指甲盖,泛着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掉的。林溪说明来意,
指尖落在需要盖章的地方:“王局不在,只能麻烦赵总了,这是警民共建活动的收尾文件,
需要企业负责人签字。”赵志国接过钢笔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客厅角落的衣柜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蹭了一下。
他的声音提高了些:“王局啊……前天还在一起喝酒,说是要去邻市看个老朋友,怎么,
没联系上?”林溪的目光扫过衣柜,柜门和墙壁之间有道细细的缝,
里面似乎透出点深色的布料——仔细看,其实是件警服外套,袖口绣着的编号被墨水涂了,
但能看出最后两位是“07”——王局的警号最后两位就是这个。
赵志国上周还笑着说“王局把备用外套落我这儿了”。她笑了笑,
指着文件上的日期:“赵总签这里就行,麻烦了。对了,听说赵总最近在竞标城东的地块?
王局好像是负责人之一。”赵志国签字的手有点抖,钢笔尖在纸上划出个小小的墨团。
林溪接过文件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手腕内侧有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还没完全消退。离开时,林溪的目光扫过书房窗台,那里晾着双男士运动鞋,
鞋底沾着的泥里混着点黄色的花粉——是高速路附近独有的“鬼针草”,
李老栓说这种草沾到衣服上就甩不掉,今早他裤腿上就粘了好几颗。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电话***,保姆接起电话后脸色发白:“赵总,派出所来电话,
说有位老太太报儿子失踪,叫……叫张强。”六、影子一件深色的T恤,
身形和赵志国惊人地相似——同样的肩宽,同样微驼的背,
甚至连抬手扶额的动作都如出一辙。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
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线——双胞胎?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赵志国的话打断了。
“王局那天喝了不少酒,”他刻意放慢语速,手指在茶几上画着圈,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说要去朋友家醒酒,大概早就走了。林警官要是急着盖章,我明天帮你问问?
”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倒茶的手却稳得过分,茶水顺着杯沿流下来,
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林溪站起身,
文件袋在手里轻轻晃了晃:“不用麻烦了,我再等等。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目光扫过墙上的企业荣誉奖状,“利民回收站的优秀员工名单里,刘春兰的照片拍得真精神,
赵总认识她吗?”赵志国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笑道:“回收站是我旗下的产业,员工太多,
记不清了。不过‘优秀员工’的奖状,还是我亲手发的呢。”他的目光飘向窗外,
竹林在晚风中摇晃,影子投在墙上,像张张扭曲的脸,“那女人看着老实,干活倒是麻利,
就是……太较真。”“较真?”林溪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袋上的警徽,“比如呢?
”“比如……总纠结工资小数点后的数字,”赵志国的喉结动了动,“我都说了,
差个块八毛的就算了,她偏要一笔一笔算清楚。”衣柜里又传来响动,
这次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换姿势,膝盖撞到了柜板。张妈端着果盘下楼,
水晶盘里的樱桃红得像血。林溪接过一颗,指尖触到冰凉的果肉,
突然想起刘春兰工牌上的照片——她的指甲缝里总嵌着洗不掉的塑料屑,
笑起来时嘴角的痣会跟着动。“赵总,”林溪把樱桃放进嘴里,甜味里带着点涩,
“回收站的马副站长说,赵志强上周辞职了?”赵志国的动作顿了顿,
拿樱桃的手指捏得太紧,果汁顺着指缝流下来:“哦,是,家里有事。那小子……能力一般,
就是听话。”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怎么?林警官怀疑他?”“只是例行询问。
”林溪放下果核,站起身整理文件袋,“打扰赵总了,我们先回去了。”走到门口时,
她回头望了一眼,衣柜的门缝似乎比刚才宽了些,
露出半只沾着泥的运动鞋——和赵志强在回收站登记的鞋码一模一样。警车刚驶离别墅区,
林溪就接到小李的电话:“溪姐,查到了!赵志国确实有个双胞胎弟弟,叫赵志强,
在利民回收站当组长,上周三突然辞职,去向不明!
”副驾驶座上的张勇猛地拍了下车窗:“果然!赵志国在包庇他!
”林溪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别墅,那栋藏在竹林里的房子像个巨大的蚌壳,紧闭着嘴,
里面裹着的,恐怕不止一具尸体那么简单。七、猎物赵志强在衣柜里蜷成一团,
膝盖抵着下巴。红木柜板散发着上蜡的味道,混着赵志国惯用的古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