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罚单与老张的猫腻
我捏着鼻子,后退半步,避开那股无形的、能把活人腌入味的阴寒怨气。
“车贷?”
我差点气乐了,“兄弟,你都这德行了,还惦记着阳间的车贷?
你这车是烧给你自个儿的吧?
纸糊的?
不对,你这连纸糊的都不如,纯怨气凝聚的违章拼装车!
还超载!
严重超载!”
我一边数落,一边麻利地从那个印着“XX饲料”的破帆布包里掏东西。
这次不是蟑螂药,也不是雷符,而是一本皱巴巴、边缘都磨得起毛的便签本,和一支笔帽快掉了的圆珠笔。
“姓名!”
我板着脸,尽量让自己显得像个正经执法人员,虽然穿着浆洗发白的道袍,踩着人字拖,形象实在有点垮。
鬼司机那铁青的脸上肌肉(如果还有的话)抽搐了一下,浑浊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
“啧,死了也不能当文盲黑户啊!”
我啧了一声,用笔敲了敲那虚幻的、冒着青烟的引擎盖(幻象),“说!
生前叫啥?
或者,你这车,登记在谁名下?”
“…刘…刘三…”鬼司机嘶哑地挤出两个字。
“刘三!”
我大声重复,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字丑得很有个性,“性别…呃,男(看你这倒霉催的样儿也猜得出来)。
身份证号…算了,估计你也记不住。”
我刷刷几笔,继续写:“违章事实:非法营运(无证载鬼)、严重超载(核定载客5人,实载7怨灵)、危险驾驶(离地飞行、意图撞击执法人员)、污染环境(排放恶臭阴气及不明腥臭液体)!”
写完,我把便签纸“刺啦”一声撕下来。
这纸普普通通,但我手指划过纸面时,暗中灌注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纯阳真气——对付这种低级怨灵,足够了,比朱砂符纸省钱多了。
“啪!”
我把这张新鲜出炉、墨迹未干、还带着点饲料包味道的“罚单”,拍在了桑塔纳那布满冰霜和污垢的前挡风玻璃上(幻象接触,但怨灵能感知)。
“罚款金额:阴德五百点!
或者,即刻前往城隍庙阴司交通科报到,接受处理!
逾期不缴,加倍处罚,并吊销你所有阴间交通工具驾驶资格!”
我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官方”气势。
那张便签纸贴在虚幻的挡风玻璃上,微微散发着普通人看不见的、极其微弱却让怨灵本能感到灼痛的暖意。
鬼司机刘三那张铁青的脸瞬间更扭曲了,后座那七个挤成一团的灰影子也瑟缩得更厉害,怨念波动都减弱了几分。
“阴德…五百…”刘三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充满了绝望,“我…我哪还有…没有?”
我眉毛一挑,手指有意无意地按在了帆布包上,那里面可还有几张压箱底的雷符和半瓶“小强末日”呢,“那就去城隍庙!
现在!
立刻!
马上!
再磨蹭,道爷我亲自‘送’你一程!”
我作势又要掏家伙。
“去!
去!
马上去!”
刘三吓得魂体都晃了晃(虽然他本来就是魂体),那辆趴窝的鬼桑塔纳底盘下残余的黑气猛地一缩,然后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西个虚幻的轮子重新离地,晃晃悠悠、垂头丧气地调转车头,引擎发出比来时更无力的、仿佛随时要断气的***,朝着城隍庙大概的方向,“飘”走了。
速度慢得像蜗牛爬,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的悲凉。
“慢点开!
注意安全!
别又超速!”
我还“贴心”地在后面吼了一嗓子。
看着那破车歪歪扭扭消失在巷子深处的黑暗里,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汗都凉透了。
“搞定,收工!”
我拍了拍手,弯腰捡起地上那瓶立了大功、还剩小半瓶的“小强末日”,小心翼翼地盖好盖子塞回帆布包。
“好东西,下次还能用。”
刚首起身,裤兜里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夜班张师傅**。
“喂?
老张?”
我接通电话,声音还带着点驱鬼后的疲惫和亢奋。
“王大师!
王大师!
怎么样?
那鬼车…那鬼车还在吗?”
老张的声音劈了叉,充满了恐惧和后怕,但似乎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
“放心,搞定了。”
我语气轻松,“‘鬼搭车’嘛,小意思。
那司机被我教育了一顿,罚了五百阴德,现在正哭着去城隍庙交罚款呢。
以后你跑夜班安心走你的‘幸福里’后巷,保证清净!”
“啊?
哦…哦!
好好好!
太好了!
谢谢王大师!
您真是活神仙啊!”
老张在电话那头连声道谢,语气里的恐惧似乎淡了些,但那丝急切感却更明显了,“那个…大师,您看这…这费用…老规矩。”
我打断他,熟练地报出业务价码,“基础驱邪费八百,特殊道具使用费(蟑螂药算损耗)五十,精神损失费(被车怼脸吓的)一百,合计九百五。
抹个零,收你九百。
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
微信!
我马上转!
马上转!”
老张答应得异常爽快,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大师,钱转过去了!
您查收一下!
那个…我还有个事儿…”我手机“叮”一声,提示微信到账九百元。
看着那数字,我心里稍微舒坦了点,今晚的麻辣烫钱和房租水电有着落了。
“啥事儿?
说吧。”
“大师…您…您刚才说,那鬼车司机…叫刘三?”
老张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鬼鬼祟祟的试探。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一个普通被鬼车吓到的出租车司机,关心鬼司机叫什么名字干嘛?
“怎么?
你认识?”
我语气不变,手指却下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里面硬硬的符纸轮廓带来一丝安全感。
“不不不!
不认识!
绝对不认识!”
老张否认得飞快,快得有点欲盖弥彰,“我就是…就是好奇!
随便问问!
那什么…大师您辛苦了!
早点休息!
改天我请您吃饭!
再见再见!”
“嘟…嘟…嘟…”电话被仓促地挂断了。
我举着手机,听着忙音,站在“幸福里”后巷这片依旧弥漫着淡淡腥臭味和阴冷气息的垃圾堆旁,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路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我脚下油腻的地面。
刚才鬼车停驻的地方,除了残留的、己经快被夜风吹散的寒意,似乎还留下了点什么别的痕迹。
我蹲下身,凑近那滩之前被鬼车滴落的腥臭液体旁边。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了一小撮非常不起眼的、灰白色的…粉末?
不是泥土,也不是垃圾碎屑。
它夹杂在油腻污秽的地面缝隙里,颜色灰白,质地看起来有点…像香灰?
但又不太纯正,里面似乎还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带着一种极淡的、被腥臭味掩盖了的…刺鼻气味?
我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了一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那股刺鼻的气味更明显了——硫磺?
还有…一点点…劣质朱砂混合着某种腥甜动物血的味道?
这玩意儿…绝对不是自然掉落的垃圾!
我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老张的异常反应…这来历不明的诡异粉末…还有那辆目标明确、就盯着老张的“鬼搭车”…“呵,”我冷笑一声,把那点粉末用一张纸巾小心包好,塞进帆布包的内层,“老张啊老张,你这趟活儿,怕是不止‘撞鬼’那么简单吧?
道爷我这九百块钱,看来收便宜了。”
看来,这事儿还没完。
这“幸福里”后巷的水,比那鬼车滴落的玩意儿,还要浑。
我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虽然本来就够脏了),踩着人字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这条散发着复杂气味的后巷。
城市的霓虹在不远处闪烁,车流声隐约传来。
刚走到稍微亮堂点的主路旁,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我疑惑地接起:“喂?
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哭腔、极度惊恐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小孩子压抑的啜泣:“是…是王山震道长吗?
求求您!
救救我们!
我家…我家厨房…冰箱…冰箱里的东西…它…它活了!
在…在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