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青瓦屋檐上缓缓攀爬而下,带起一阵夹杂着尘埃和霜气的冷意,像是无形的刀锋,在空气中轻轻划过。
封聿静静地立在那里,手指轻轻擦拭着衣襟上的血迹,那抹血色在淡灰色的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目光沉静如止水,仿佛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厮杀,不过是梦境中的一场无趣打盹。
庙内,那名西品京察官的尸体静卧在破败的蒲团上,喉间被割开的血口深沉而肃杀,却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
死状安详到反倒让人心生不安。
封聿蹲下身,俯视着那名死者,目光又落在他胸前尚未寄出的密信上。
信纸洁白,字迹端正,每一笔每一划都如同判决的锤音:“沈氏之女,频现坊巷,疑涉私藏旧党案。”
这短短一句话,仿佛无形的枷锁,死死压在胸口,让人几乎难以呼吸。
封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轻轻将信焚烧,火光中,那纸上的字迹逐渐化为灰烬,随风散落。
那火光犹如吞噬一切的黑焰,连同这名京察官留下的最后线索,也彻底湮灭于晨风之中。
“你看不见我如何利用你,但你却不能不替我擦拭血迹。”
这是沈如画的手笔。
她冷静、残酷,却又极具心机,深谙暗潮中生存的法则。
……京城诏司,如同摄政王锋利的利刃,暗中掌控着无数黑白两道的生死浮沉。
那诏司秘而不宣的密榜,便是京城权势最首观的风向标。
榜单上的名字,正是那些朝中显赫权贵的生杀予夺。
但奇怪的是,榜上没有任何关于沈如画的记载。
无姓氏,无官衔,甚至无任何透露她身份的蛛丝马迹。
榜首处,绘着一只浓墨重彩的黑鸦符号。
那黑鸦展开羽翼,像是要破空飞起,身形阴冷,仿佛能够穿透所有虚伪与谎言,揭露世间的黑暗。
诏司长官曾在私下对封聿说过:“这只‘黑鸦’,象征着一位无形中牵动整个京城暗潮的人。
她不在任何官方名单中,却是整个局势的操控者。
动她,无异于撕开京城的风暴中心。”
封聿手指轻抚那墨鸦符号,冷声道:“这,便是沈如画。”
正因为她的隐秘与诡谲,她才成为京城权谋下最难捕捉的影子。
……听雪阁内,昏黄灯光映出沈如画静谧的面庞。
她一手托腮,眼神穿过窗外薄雾,远望着尚未苏醒的永安坊。
“历茗,”她声音清冷而低沉,“你怎么看诏司这次动作?”
历茗身穿素色文士服,眼神深邃,微微躬身答道:“摄政王动作迅速,箴言堂与三才居成为重点。
二十六名内坊耳目密集调动,显然是要掐断信息流通。”
沈如画淡淡一笑:“摄政王这老狐狸,既然看清了我‘黑鸦’的标记,自然愈加谨慎。
越是害怕,就越说明认定我这盘棋,绝非等闲之辈。”
历茗点头,语气中难掩敬意:“那些耳目,我早己安排密探,分布于坊间各处,消息如织,传递无阻。”
沈如画合上绢帛,淡淡说道:“既如此,我倒想看看,摄政王是否真敢吞下这枚‘毒棋’。”
历茗的目光微微闪烁:“沈姑娘,您的谋划令人敬畏,却也令人不寒而栗。”
沈如画站起,缓步走到窗前,语气更显冷冽:“敬畏,又能换来什么?
权力游戏里,敬畏是最无力的防护。”
她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轻声说:“让风再大一点吧。”
京城深处,灯火斑驳,风起云涌。
历茗递上一杯淡茶,声音沉稳:“箴言堂那边,诏司己开始暗中清查。”
她浅笑,却温婉中带寒意:“风起云涌,正合我意。”
她的笑容,似水面轻漾,却掩盖着汹涌澎湃的暗潮。
历茗望着她,感受到那笑容背后的荒凉与杀机。
“沈姑娘,您为何甘愿陷身这无声无息的战斗?”
“因为唯有掌控风暴中心,才能不被风暴吞噬。”
历茗默然无语。
这一夜,京城再无宁静。
黑鸦的羽翼,在暗夜中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