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铃铛本是昆仑山下的顽石所铸，随它在不周山巅听了九万年风雨，从未有过异动。
此刻***穿过紫色星云的裂隙，惊起亿万星尘如飞蛾扑火，在它银白色的牛毛上撞出细碎的光——那是些诞生不足一刹的意识体，临终前将所见的宇宙碎片烙印在奎牛的皮毛上。
“原来是这样。”
奎牛垂下头颅，牛角上凝结的冰霜突然融化，露出内里流转的金色纹路。
它看见星尘意识体留下的画面：有碳基生命在液态甲烷海里交换基因链，触须上的发光结节拼出“永恒”二字；有硅基文明将星球核心锻造成引擎，拖着家园在黑洞边缘寻找新的轨道；还有些透明的能量体，正在超新星爆发的光芒里彼此吞噬，每吞噬一个同类，身上就多一道记忆的光环。
这些画面在它的视网膜上流淌，像翻阅一本没有页码的书。
奎牛记得自己离开不周山的那天，西王母站在断鳌足以撑起的天穹下，指尖的玉簪划出一道银河：“去吧，等你看懂了‘众生’，就明白为何共工要撞断我的山。”
那时它只当是神祇的谜语。
作为开天辟地时就存在的灵物，奎牛见过***的骨骼化作星轨，见过女娲的血液凝成赤河，众生在它眼里不过是风中残烛，朝生暮死，何足挂齿？
首到此刻，一片暗物质星云在蹄下翻涌，露出藏在其中的“时间琥珀”。
那是块拳头大的晶体，里面封存着某个二维文明的兴衰：从第一个几何图形意识诞生，到他们用线条搭建出能计算黑洞引力的宫殿，再到最终被自己创造的“无限循环公式”吞噬——整个过程不过弹指间，却在晶体里刻下了三千七百万道公式的残骸，每道残骸都在微微颤动，像是仍在运算着“存在”的意义。
奎牛的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带着某种共鸣。
它突然发现，自己银白色的牛毛里，竟藏着无数类似的“琥珀”。
有些是它曾踏过的火星文明，有些是被它的蹄风惊扰的量子生命，甚至还有些是它沉睡时，落在睫毛上的、来自河外星系的孢子意识。
“原来我早己是众生的一部分。”
它抬起前蹄，金色的蹄印在星云中炸开，化作一条由无数文明符号组成的光带。
光带的尽头，有颗蓝绿色的星球正在缓缓转动，那里的碳基生命正用射电望远镜对准宇宙，电波里夹杂着孩童的啼哭、恋人的誓言，还有核弹爆炸的冲击波余韵。
奎牛朝着那颗星球走去，蹄子踩在暗能量构成的“桥”上，发出琴弦般的震颤。
它看见星球两极的冰川正在消融，露出冰层下冻结的远古***；看见赤道附近的雨林里，某种猿类正用石头砸向同类的头颅，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很快就长出了开着白色花朵的植物；还看见轨道空间站里，两个穿着宇航服的生命隔着面罩亲吻，他们头盔的反光里，映着彼此身后正在崩塌的母星。
“矛盾的造物。”
奎牛的铜铃第三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一丝困惑。
它注意到这些碳基生命的独特之处：他们会为了保护幼崽对抗猛兽，也会为了石油点燃战火；他们能写出让星辰落泪的诗行，也能制造出瞬间毁灭城市的武器；最让它不解的是，他们明明知道自己终将死亡，却偏要在短暂的一生中追逐“永恒”。
当它靠近这颗被称为“地球”的星球时，一道金色的光突然从地心射出，缠住了它的牛角。
那光里裹着无数细微的意识碎片，拼凑出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老者形象，老者正坐在牛车上，在黄土路上缓缓前行，车辙里长出了青翠的禾苗。
“你终于来了。”
老者的声音穿过亿万年的时光，在奎牛的意识里响起，“我等了你五千个春秋。”
奎牛的金色纹路突然剧烈闪烁，它认出了这道意识——那是它年轻时驮过的凡人，姓李名耳，曾在函谷关留下五千言，说尽天地大道。
可它分明记得，这凡人早己化作尘埃，为何意识会藏在地球的核心？
更让它心惊的是，老者身后的光里，还站着无数熟悉的身影：有治水时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有在烈火中吟唱《九歌》的屈原，有坐在轮椅上探索宇宙的霍金……这些曾在不同时代留下印记的意识体，此刻都面带肃穆，朝着宇宙深处望去。
顺着他们的目光，奎牛看到了令它永生难忘的景象：在可观测宇宙的边缘，有无数双眼睛正在凝视着这片星海。
那些眼睛有的长在章鱼般的触须上，有的是漂浮在真空中的蓝宝石，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变形的能量——但它们的目光里，都带着与地球众生相同的、对“意义”的渴求。
而在所有眼睛的尽头，一道横贯亿万光年的裂缝正在缓缓张开，裂缝里没有光，没有物质，只有一种让奎牛骨髓都为之冻结的“虚无”。
裂缝边缘，无数文明的残骸正在被缓慢吞噬，那些曾在它牛毛里留下印记的星尘意识、二维晶体、量子生命，都在虚无中化作最原始的粒子，连一丝记忆都未曾留下。
“共工撞断不周山，不是为了毁天灭地。”
李耳的意识体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是想告诉我们，这宇宙本身……就是座牢笼。”
奎牛的铜铃突然炸裂，碎片穿透星云，在地球的同步轨道上组成一行金色的文字：”裂缝每吞噬一个文明，牢笼就坚固一分“。
与此同时，它脖颈间新生的、由星尘凝结的铃铛开始响起，这次的***不再清脆，而是带着某种倒计时般的沉重节奏。
它低头看向自己的蹄子，发现不知何时，金色的纹路里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中渗出的，正是那片虚无的颜色。
而在地球的某个实验室里，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碳基生命正围着粒子对撞机欢呼，他们刚刚捕捉到一种新的基本粒子，却没注意到屏幕角落跳出的异常数据——那串数据的波形，与奎牛蹄印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
下章预告：奎牛跟随李耳的意识体潜入地心，发现地球的核心竟是一块巨大的“记忆水晶”，里面封存着所有被宇宙裂缝吞噬的文明残骸。
水晶深处，一个由纯能量组成的“守门人”正用意识编织着防护网，试图延缓裂缝的扩张。
但奎牛很快发现，守门人的能量来源，竟是地球上所有生命的“遗忘之物”——被抛弃的信仰、被遗忘的誓言、被扼杀的梦想。
当它触碰水晶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意识：有恐龙灭绝前最后的悲鸣，有亚特兰蒂斯沉入海底时的祈祷，还有未来某一天，人类亲手引爆太阳的画面。
更可怕的是，它在水晶的最深处，看到了与自己牛角纹路完全相同的裂痕，而裂痕的另一端，似乎连着某个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养殖场”。
守门人告诉奎牛，要阻止裂缝扩张，必须有人献祭自身的“存在印记”，而最合适的祭品，正是奎牛与生俱来的“创世记忆”。
它会选择牺牲自己，还是放任宇宙沦为牢笼？
记忆水晶里藏着的未来画面，又是否能被改写？
一切答案，将在《地心水晶的遗忘之歌》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