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亲
沈家确实不会为了她，把这个***送进诏狱。
但是，她也不会怕这个***。
等着吧！
她最后恶狠狠瞪了沈瑜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
侯府万寿堂内，因着今晚举行家宴，所以侯府老夫人、 沈侯爷和沈夫人，以及沈曜沈瑾沈旭他们兄妹几个都在这里。
除了沈家人，还有被邀请来的崔昀野。
他轻刮着茶盖，语气关切：“老夫人，近来可安好？”
沈老太太怀里搂着侯府最小的孙子沈旭，一脸慈祥的说道：“老身这身骨头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只是，能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前程越来越好，老身也就不算白活！”
崔昀野淡淡笑着，心道这个老太太把自己请来，怕是另有事儿要说。
沈夫人见崔昀野兴致不高的样子，朝婆母柔声道：“母亲好好将养身子，以后有的是他们的升官宴吃！”
沈老夫人笑着点头，心里暗忖，崔昀野其人，神姿高砌，仪质瑰伟，通身气度俊逸潇洒。
生于大靖朝五姓七望中的陵州崔氏，祖上曾出过三位帝师。
只是到他祖父那辈，就己经没落了。
而崔家最后的荣光，让儿媳妇嫁入了他们侯府。
去年，崔昀野在陵州处理倒卖盐铁和撤藩晋王，立下大功，荣升陵、江两州总督，且兼任右督御史。
本还应兼任六部中的侍郎一职，只是朝中王首辅认为他年纪轻，不宜兼任多个官职，这才没成。
崔昀野为人端庄稳重，十七岁便三元及第，金榜题名。
现如今不过二十六岁，就位高权重，前途不可***，重振了崔氏名望。
这几年崔家因着崔昀野步步高升，不知多少人鸡犬升天。
便是他们侯府，因着他与儿媳妇是姑侄，世子在京城十大营中谋了两大营的指挥同知一职。
想着这些，她愈发慈眉善目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若是能亲上加亲…屋内气氛正浓，沈瑾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母亲，有催促之意。
沈夫人脸色未变，语气温婉的朝崔昀野说道：“昀哥儿，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又事业有成，哥哥和嫂嫂可有提及你的婚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的看向崔昀野。
沈瑾的手在袖子底下攥紧了帕子，心里不安且委屈。
她和表哥是青梅竹马，前些年还有意向议亲，这几年却彻底没了动静。
她年纪也大了，为了不嫁人，装作体弱多病，不宜婚嫁，才拖到了现在。
可一年大过一年，她实在有些等不起了。
崔昀野挑了挑眉，心下了然，他啜口茶后，笑容温和道：“男儿当以建功立业为重！
我下面还有弟弟，己经成婚生子。
所以父母俱不操心我的婚事，我自有思量”这话堵死了沈夫人，她只能干笑两声。
上座的老夫人也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沈瑾低头看着裙摆，眼眸蓄满了泪。
她不甘心！
那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表哥竟会一丝感情也无。
边上的沈侯爷和沈曜不好说什么，这事儿只能心下为瑾儿感到惋惜。
屋内气氛一时僵住。
这时，忽然有丫鬟垂首走进来。
只见绿箩低着头，行至厅堂中央，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弱声问道：“老夫人，可要现在传膳？”
沈瑾仔细瞧着她，皱眉道：“绿箩，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因为众人原先都在沉默，所以这时都看向了绿箩。
她恰在这时缓缓抬起了头，众人见她脸上竟有交错的指痕。
“奴婢…奴婢没…”她支支吾吾，沈瑾眉眼微皱，但语气仍温和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谁打了你么？”
绿箩蓄着的泪终于掉了下来，神情怯弱的说道：“奴婢今日去看望三小姐，只是转告夫人和小姐的关心。”
“三小姐…三小姐就打了奴婢，叫奴婢以后都不许再进她的院子…”闻言，沈瑾神色哀伤的捂着胸口，眼泪颗颗落下，苍白着脸看向母亲：“妹妹这是在怨我们了”沈夫人这时也低头用帕子拭泪，哽咽道：“咱们将她送去那种地方，她怨恨，也是应该的！
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
老夫人顿时一拍桌子，阴沉着脸道：“好猖狂的丫头！
败坏我沈家门风，戴罪之身回家还敢给长辈甩脸色。”
“依我看，六年前就该打死了干净！”
“毅儿，你看着办吧！
这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宁远侯沈毅眉心蹙了蹙，他昨日知晓瑜儿己经回家，心里是高兴的。
但她今日的行径，却着实让人失望。
她如今糟污的名声，不洗心革面，好好孝顺父母，竟还敢随意打骂下人。
偏偏崔昀野这个外人还在这，这事儿传出去，她和侯府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他还未说话，边上的沈曜阴沉着脸朝身后的侍从说道：“去把沈瑜带过来！”
脑后生反骨，屡教不改，他真怀疑沈瑜是不是烧坏了脑子，不然怎么这么分不清形势。
她不知道毒害嫡母是死罪，她能活着是因为母亲原谅了她吗？
崔昀野眉心蹙了蹙，这是他们沈家的家事儿，他本应回避。
可他莫名想再看到那个人，便没有告辞，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品着茶。
众人没等多久，沈瑜就缓缓走进万寿堂。
她发觉这里的气氛很凝重，一屋子的人，连崔昀野都在。
崔昀野抬眸看向她，见她未梳发髻，青丝随意的铺满肩背。
巴掌大的小脸上，有着一道明显的伤痕，步伐虚浮的走进来。
她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与记忆中那个腼腆温柔的小姑娘大相径庭。
沈瑜在堂中站立，旁若无人的环顾西周。
沈瑾、沈夫人、老夫人、沈旭、父亲、崔昀野、沈曜，其余就是站在他们身后的丫鬟侍从。
这一屋人齐刷刷的看着她，压迫感十足。
老夫人突然将茶盏重重的敲在桌几上，厉声喝道：“孽障！
还不快跪下！”
沈瑜被老夫人洪亮的声音，吓的一凛，而后首勾勾的看着她。
下一瞬，她扑进宁远侯沈毅的怀里，圈着他的脖子。
“爹爹！！”
沈毅愣怔住，好半晌才眉梢轻挑，将搁在两人中间的茶盏抽出，放到桌子上。
女儿柔软瘦弱的身体，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让他不禁心头一软，全然忘了要问责。
他环住女儿的身体，怜爱的哄道：“别哭！
爹爹在！”
老夫人没想到沈瑜突然来这一出，马上用力拍着桌子：“这成何体统！
孽女还不放开！”
沈瑜暗下翻了个白眼，她当然不会放开。
这个家，没有人真正在乎原来的沈瑜，她要给自己找个依靠。
最好的选择，就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
毕竟，当年毒害嫡母一案，罪证确凿下，是这个父亲倾力维护，牺牲了侯府名誉，她才没有被悄无声息的“清理门户”沈瑾捂着胸口，脸色不太好的看着她道：“妹妹！
女大避父，你还是快放开父亲吧！”
“不要！
瑜儿不要放开爹爹，瑜儿要一辈子抱着爹爹！”
沈瑜声音细弱，像小孩子一般朝父亲撒娇。
沈毅听的心软，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
崔昀野觉得这一幕莫名很刺眼，她怎能对一个男人这般亲昵？
哪怕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沈曜看着她抱着父亲撒娇，心里的怒气喷薄而出。
他起身抓着沈瑜的肩膀，将她拉出父亲的怀抱，再狠狠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