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把油门踩到底，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疯了似的左右摇摆，却还是跟不上暴雨倾泻的速度。
他眯着眼，透过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前方那辆白色轿车。那车开得歪歪扭扭，
显然驾驶员也快被这鬼天气逼疯了。"操！"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短促的哀鸣。
手机屏幕还亮着，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里，
那个戴鸭舌帽的女人正从林薇生前最后去过的咖啡馆出来。虽然只拍到侧脸，
但那个轮廓他死都认得——苏念。十年了。她消失得干干净净，连林薇葬礼都没露面。
现在却突然冒出来调查林薇的死因？陆沉喉咙发紧，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他猛打方向盘，
黑色路虎咆哮着超过一辆货车，溅起的水花泼在挡风玻璃上，瞬间模糊了整个世界。
"苏念..."这个名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她，
大学宿舍楼下，她转身时马尾辫扫过他的下巴，洗发水的柠檬香混着眼泪的咸涩。
"我们到此为止吧，陆沉。"她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给。闪电劈开夜空，
白光刺得他眼前发黑。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前方白色轿车突然急刹，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陆沉本能地踩下刹车，
却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头撞上了对方车尾。"砰！
"安全气囊弹出来的力道让他胸口发闷。陆沉甩甩头，
抹掉糊住眼睛的雨水和血——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撞破了额头。推开车门的瞬间，
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衬衫立刻湿透贴在身上。他踉跄着走向前车，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白色轿车的后备箱已经被撞得变形，尾灯碎了一地。
驾驶座车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瘦削的身影钻出来，鸭舌帽早不知飞哪儿去了，
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你他妈不要命了？！"陆沉吼得嗓子生疼。雨水灌进嘴里，
咸得发苦。那女人抬头，闪电再次照亮夜空。
陆沉的心脏突然停跳——十年岁月在苏念脸上留下的痕迹比他想象的少。她还是那么白，
白得像随时会消失在雨里，只有那双杏眼黑得吓人，里面盛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陆...沉？"苏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怀里紧紧抱着个纸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调查林薇干什么？"陆沉逼近一步，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纸箱上，
"她死了你才想起来关心了？葬礼那天你在哪儿？嗯？"苏念后退，后背抵在车门上。
纸箱里突然传来微弱的"喵"声，一只湿漉漉的爪子从箱沿伸出来，又迅速缩回去。
"我..."她刚开口，一阵狂风卷着雨幕砸过来，她本能地转身用背挡住纸箱，
这个动作让陆沉愣在原地。十五岁那年，他们在学校后巷发现那只被淋得半死的小奶猫时，
苏念也是这样，脱下校服外套裹住它，自己冻得嘴唇发青。
"你他妈..."陆沉的声音突然哑了。他伸手想拽她胳膊，
却在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触电般缩回手。纸箱里又传来几声虚弱的猫叫，混着雨声，
像极了记忆里那个雷雨交加的傍晚。警笛声由远及近。苏念突然抬头，
眼里闪过一丝陆沉读不懂的恐惧："我不能见警察...""现在知道怕了？"陆沉冷笑，
却看见她死死搂着纸箱的手在发抖——不是冷的，是某种他熟悉的、小动物般的恐惧。
大学时苏念每次说谎就会这样，右手无名指不自觉地抽搐。红蓝警灯刺破雨幕。
苏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陆沉，求你...林薇的死不是意外，
她最后联系的人是我..."这句话像记闷棍砸在陆沉太阳穴上。他瞪大眼睛，
却在这时看清了纸箱里的小东西——灰白相间的毛，右耳有个小缺口。
和十年前他们一起救的那只猫一模一样。"小雨...？"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苏念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名字像把刀同时扎进两人心里。
那只叫"小雨"的猫后来莫名其妙失踪了，成了他们分手前最后一场争吵的导火索。
警车在二十米外停下。苏念突然把纸箱塞进他怀里，小猫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在他臂弯里瑟瑟发抖："它后腿受伤了...求你带它去看医生..."陆沉还没反应过来，
苏念已经转身冲向路边护栏。他下意识去抓，只扯下她外套上的一颗纽扣。眨眼间，
她翻过护栏消失在雨幕笼罩的树林里。"站住！"警察的喊声被雷声淹没。陆沉站在原地，
怀里的小猫微弱地"咪"了一声，湿漉漉的脑袋蹭着他被雨水泡冷的手腕。
他突然想起林薇最后那个早晨，她反常地亲了亲他额头说"照顾好自己"，
然后永远倒在了公司地下车库的血泊里——警方报告说是意外跌落，
可他明明记得林薇最怕黑，从来不走车库楼梯。雨更大了。警察跑过来询问情况，
陆沉机械地回答着，眼睛却盯着苏念消失的方向。纸箱里的小猫又开始发抖，
他下意识地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学着当年苏念的样子，把小猫裹进还带着体温的衣襟里。
"先生？先生！您额头在流血，需要叫救护车吗？"陆沉摇摇头，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
他突然注意到掌心里那颗从苏念外套上扯下的纽扣——墨蓝色的，
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母"W"。这是林薇公司的logo，
她死前负责的那个秘密项目代号就是"W"开头的。小猫在他怀里打了个喷嚏，
湿漉漉的爪子搭在他心口。陆沉突然觉得喘不上气，
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正把他的心脏一点点撕成两半——一半装着死得不明不白的妻子，
一半装着消失十年又突然出现的初恋，而中间是只流浪猫，喵喵叫着提醒他，
所有巧合背后都藏着血淋淋的真相。兽医诊所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
刺得陆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坐在不锈钢长椅上，衬衫领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怀里纸箱时不时传来微弱的"咪呜"声。"伤口感染了，右后腿骨折。
"兽医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姑娘，说话时不断瞟向陆沉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
"您这伤...要不要也处理下？"陆沉摇摇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箱边缘："猫能活吗？""及时治疗的话没问题。
"兽医轻轻托起那只湿毛团，突然"咦"了一声，"它右耳这个缺口...像是人为标记。
"这句话像根针扎进陆沉记忆深处。十年前那个暴雨天，苏念蹲在宿舍楼后檐下，
用她那条浅蓝色手帕给小猫包扎右耳："看，它这里有个小缺口，
我们就叫它'小雨'好不好？"她抬头冲他笑，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先生？
要登记宠物名字。"兽医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小雨。"陆沉听见自己说，
喉咙发紧。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风。陆沉猛地抬头——苏念站在门口，
浑身滴水，嘴唇冻得发紫。她左手死死按着右肩，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你！
"陆沉腾地站起来，纸箱咣当掉在地上。小猫发出惊恐的叫声，兽医赶紧蹲下去查看。
苏念的目光黏在那团湿漉漉的毛球上，
声音轻得像叹息："它还活着...""你他妈到底——"陆沉两步冲过去攥住她手腕，
却被掌心黏腻的触感惊得松开手。血，混着雨水从她袖口不断滴落。
兽医倒吸一口气："这位小姐需要马上止血！"苏念却突然抓住陆沉的手，
冰凉的指尖在他掌心划了个字母"W"。那个纽扣上的标记。
她嘴唇颤抖："林薇...林薇死前一周给我发邮件，
说'W项目有问题'...还附了你的照片..."陆沉耳边嗡的一声。
林薇确实负责过公司代号"Wisteria"的抗癌药研发，但半年前就终止了。
他机械地被兽医推进处置室，看着苏念褪下外套——右肩胛骨处赫然一道狰狞疤痕，
形状像被烙铁烫出的字母"W"。"这是...什么？"陆沉声音发哑。苏念趴在诊疗床上，
一颤："三年前...我被抓进一个实验室...他们给试验品打标记..."兽医手一抖，
棉签掉在地上。陆沉胃里翻涌起一股酸水，想起林薇实验室里那些关实验鼠的笼子。
他突然注意到苏念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白的勒痕——婚戒的痕迹。"你结婚了？
"这问题脱口而出，荒唐得让他自己都想笑。十年了，
难道指望她守着那段莫名其妙结束的感情？苏念侧过脸看他，
上："假结婚...为了拿到加拿大身份...那人是个畜生..."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嘴角溢出一丝血，"陆沉，
林薇不是意外...她发现了那些猫..."处置室门猛地被推开。
兽医抱着已经烘干的小雨站在门口，
脸色煞白："血检结果...这猫体内有种奇怪的化合物...和上周送来那批流浪猫一样！
"陆沉太阳穴突突直跳。上周公司地下车库确实出现过多只流浪猫尸体，
保安还抱怨过清理起来多麻烦。林薇死前一天，曾盯着那些猫尸发呆，
喃喃自语"瞳孔扩散程度不对...""给我看林薇最后的邮件。"他伸手去掏苏念的口袋，
却在碰到她腰侧时感到不正常的硬块。苏念突然挣扎起来，
但已经晚了——陆沉扯开她衬衫下摆，绑在腰间的微型硬盘"啪"地掉在地上。
兽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苏念闭上眼，泪水混着雨水滑落："...林薇死前寄给我的。
目'真实数据...他们在用流浪动物做神经毒素测试..."陆沉捡起硬盘的手不住发抖。
林薇是项目首席，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除非...除非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
他想起妻子最后那些天的反常，半夜惊醒时总在书房翻资料，
有天清晨他看见她把U盘藏进了那盆快枯死的绿萝里。"为什么是你？
"陆沉一把将苏念拽起来，声音嘶哑，"十年不联系，林薇为什么偏偏找你？
"苏念的瞳孔在惨白的灯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因为...因为当年分手前，
我给她发过邮件..."这句话像记闷棍砸得陆沉眼前发黑。大四那年，
苏念毫无征兆地提分手，第二天就办了退学。他疯了一样找了她三个月，
直到在林薇的安慰下慢慢走出来。后来他和林薇结婚时，
还想过要不要给苏念寄请柬——虽然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你...和林薇一直有联系？
"陆沉松开手，后退两步撞上器械架，金属托盘哗啦啦砸在地上。苏念摇头，
血又从肩伤渗出来："只那一封...我说我得了家族遗传病，
活不过三十岁...求她照顾好你..."诊所突然断电。黑暗中陆沉听见苏念倒吸一口气，
接着是肉体撞上墙壁的闷响。他扑向声源处，却摸到一手温热的血。"苏念！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苏念被一个穿黑雨衣的人按在墙上，
那人手里闪着寒光的针筒已经扎进她脖颈。陆沉怒吼着冲上去，黑雨衣转身就跑，
消失在雨幕中。苏念滑坐在地上，瞳孔已经散大。
领："硬盘...密码是你生日...林薇说...小心董事会..."她的手指突然收紧，
让他们抓到小雨..."兽医抱着小猫缩在角落发抖："我、我已经报警了...""不行！
"苏念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扎着站起来，
"他们就是警察...市局刑侦队长赵明...是实验室的人..."她突然剧烈抽搐，
口吐白沫，陆沉慌忙接住她下坠的身体。"中毒了！"兽医冲过来翻开苏念眼皮，
"需要解毒剂！"小雨在纸箱里发出凄厉的叫声。陆沉突然想起什么，
掏出手机调出公司内部系统——林薇死前三天，曾申请调阅过一批解毒剂的流向记录，
审批人正是赵明。"撑住..."他拍打苏念逐渐灰白的脸，想起大学时她食物中毒那次，
也是这样在他怀里发抖，
"这次别想再逃...你欠我十年的解释..."苏念嘴角扯出个惨淡的笑，
手指轻轻碰了碰他下巴上的胡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你在后巷...喂那只三花猫..."陆沉眼眶发烫。大一军训结束那天，
他看见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蹲在墙根喂猫，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后来那只三花被校工打死了，苏念哭得喘不上气，他就在那棵梧桐树下第一次吻了她。
警笛声由远及近。苏念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
染血的手指死死攥住陆沉手腕："地下室...林薇的U盘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诊所玻璃门被踹碎的瞬间，陆沉下意识用身体护住苏念和小雨。强光手电照得他睁不开眼，
耳边响起子弹上膛的"咔嗒"声。"陆先生，真巧啊。
"熟悉的嗓音让陆沉浑身血液结冰——公司保安主管张建军，正用枪指着他的眉心，
"把硬盘和那只猫交出来，赵队可以考虑留你全尸。"兽医发出一声啜泣。
陆沉感到苏念在他怀里微弱地动了动，她沾血的手指悄悄在他掌心写字——"跑"。
就在这时，小雨突然从纸箱里窜出来，精准地扑向张建军持枪的手。
枪声与猫的惨叫同时响起，陆沉趁机抄起诊疗椅砸向最近的警员。
混乱中他抱起苏念冲向后门，身后传来张建军的怒吼："拦住他们！那女的知道太多了！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陆沉把苏念塞进诊所后巷停着的送货面包车——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
引擎轰鸣的瞬间，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小雨一瘸一拐地追了几步，然后被张建军一脚踢飞。
"小雨——！"苏念在副驾驶上挣扎着要开门，被陆沉一把拽回。车子冲进雨幕时，
他最后看见的是兽医抱着血淋淋的小猫被按倒在地，黑雨衣们举枪瞄准了她的太阳穴。
面包车在雨夜里横冲直撞。苏念瘫在座椅上，脖颈被针扎过的地方已经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陆沉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死死按着她流血的肩："别睡！告诉我解毒剂在哪儿！
""...林薇的U盘..."苏念气若游丝，
"绿萝...地下车库...B2区..."陆沉猛地想起那盆被他扔进储物间的枯死绿萝。
林薇死后，他收拾她办公室时，曾想把那盆植物带回家，却被董事会秘书"恰好"拦下，
说公司会统一处理离职人员物品。"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陆沉闯过红灯，
轮胎在积水中打滑，"W项目不是已经终止了吗？
朝露'...神经靶向武器...那些猫...第一阶段试验品..."陆沉差点踩错油门。
朝露项目是公司今年主推的抗抑郁药，上周刚获得FDA快速审批。
如果苏念说的是真的...他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想起董事会上那些关于"军方代表很满意初步结果"的暧昧发言。
面包车一个急刹停在公寓楼下。陆沉抱起苏念冲进电梯，她的血和雨水在轿厢里积成一小滩。
电梯镜面映出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影——他这才发现苏念左耳后也有个"W"形疤痕，
被长发遮着，已经旧得发白。"三年前..."苏念突然说，
"他们在温哥华抓到我...说我的基因型...完美匹配..."电梯门开。
陆沉踹开自家大门，把苏念放在沙发上时，
她已经开始说胡话："...笼子好冷...小雨别怕..."翻出医药箱时，
陆沉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剪刀。他剪开苏念黏在伤口上的衣料，
发现她腰腹间还有更多疤痕——手术缝合的、电击灼伤的，
甚至有一处像是被活体取样的圆形伤疤。手机突然震动。
陌生号码发来一段视频——昏暗房间里，兽医跪在地上，太阳穴顶着枪管，
怀里抱着血淋淋的小雨。文字紧随其后："硬盘换两条命。一小时后码头17号仓库。
别报警，你懂的。"苏念在昏迷中痉挛起来，嘴角溢出粉红色泡沫。
陆沉翻遍药箱也只找到普通抗生素，绝望之际突然想起林薇总在包里放着的急救盒。
他冲进卧室，
从亡妻遗物中翻出那个银色小盒子——里面赫然两支标着"W-解毒剂"的安瓿瓶。
针剂推入苏念静脉的瞬间，她像离水的鱼般弹起来，又被陆沉按回沙发。渐渐地，
她青紫的唇色开始转红，呼吸也平稳下来。陆沉瘫坐在地上，
这才注意到林薇急救盒底层还藏着一张记忆卡。电脑读取记忆卡的几秒钟如同一个世纪。
屏幕上首先跳出来的是林薇实验室的监控截图——时间显示她死亡当天凌晨，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关实验鼠的笼子全部被打开，
而本该死去的动物们正用诡异的同步率挠着玻璃。"天啊..."陆沉放大图片，
发现每只老鼠右耳都有个整齐的缺口——和小雨一模一样。
下一份文件让他彻底僵住：苏念的人事档案。照片上的她双眼无神，
右耳后的"W"标记新鲜红肿。档案所属机构竟是自家公司的"特别项目部"，
而签字批准"人体试验"的，赫然是董事长周维明的签名。
薇死前八小时写下的备忘录："确认W-3779会导致哺乳动物攻击性增强与无条件服从。
赵明擅自将药剂混入公司瓶装水。苏念是唯一存活的一期受试者，
必须警告陆沉别喝办公室的..."陆沉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他想起这半年来董事会成员们反常的行为—— CFO突然戒掉了二十年酒瘾，
总爱自言自语；研发总监养了十几年的狗莫名其妙被安乐死；而他自己，
上周确实从公司冰箱拿过水喝，
之后整整一天记忆模糊..."陆...沉..."苏念虚弱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她不知何时醒了，正艰难地撑起身子看向电脑屏幕，
颗大颗往下掉："...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我必须消失..."窗外一道闪电劈过。
陆沉跪在沙发前，颤抖的手抚上苏念耳后的疤痕。十年前那个雨夜，
她提分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如果我变成怪物，
宁愿你永远记得我现在的样子。"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大四那年，
苏念确实有段时间行为异常——半夜梦游、无故攻击同学，甚至有一次咬伤了来劝架的林薇。
当时校医诊断是精神压力过大，现在想来...陆沉胃部绞痛，想起苏念退学前最后那个月，
总抱怨实验室的纯净水有怪味。"是赵明..."苏念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有一道蜈蚣似的长疤，
"他们给我注射的药剂...让我杀了人...在温哥华..."雷声震得窗户嗡嗡响。
陆沉想起新闻上看过的连环杀人案，受害者都是亚裔女性，死状凄惨，
而加拿大警方确实逮捕过一名疑似精神病的中国女留学生，
后来因证据不足释放..."我没有选择..."苏念的指甲抠进他手臂，
我时...我已经被他们控制了三年...她说公司在做更可怕的事..."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张建军的语音："还有四十分钟。顺便说，
你老婆死前求饶的样子真够——"陆沉掐断了语音。
他翻出抽屉里的手枪——林薇死后他就申请了持枪许可——然后开始往弹匣里压子弹。
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这样就能压抑住胸腔里快要爆炸的痛楚。"你要去？
"苏念挣扎着坐起来，"那是陷阱！""你知道我非去不可。"陆沉把枪插进后腰，
声音平静得可怕，"为了林薇。为了小雨。
为了..."他的目光落在苏念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为了这十年你受的苦。
"苏念突然扑过来抱住他，
我一起...我能认出所有实验室的人...他们耳朵后面都有标记..."雨下得更大了，
像要把整座城市淹没。陆沉把面包车停在距离码头两个街区的地方，
后视镜里苏念的脸白得像鬼。她裹着他的外套，手指死死攥着安全带，指节泛青。
"你确定要这样？"陆沉第三次问道，声音压得极低。雨水拍打在车顶，
像无数小石子砸下来。苏念没说话，只是解开安全带，
颤抖的手指摸向耳后那个"W"形疤痕。在昏暗的车厢里，那块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他们给我植入的追踪芯片..."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三年前...在温哥华医院...他们说是防疫需要..."陆沉胃部一阵绞痛。
他伸手想碰那个疤痕，却在即将接触时缩回手指。
太多问题堵在喉咙口——这十年她怎么过的？被注射药剂时有多疼？
为什么偏偏是林薇找到了她？但最后他只说出一句："待会跟紧我。
住他的手腕："陆沉...如果我又变成...那种状态..."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求你...别犹豫..."这句话像把钝刀慢慢捅进心脏。陆沉想起大四那年，
苏念在图书馆突然发狂，撕碎了三本珍贵典籍。当时她也是用这种眼神看他，
然后转身跑进雨里，再也没回来。"不会的。"他把手枪上膛，
金属撞击声在狭小车厢里格外刺耳，"这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他们冒雨奔向码头。
苏念跑得跌跌撞撞，右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在灰色外套上洇开暗红的痕迹。
陆沉不时回头确认她还在身后，每次转头，雨水就顺着脖颈灌进衣领，冰凉刺骨。
17号仓库像头巨兽蹲伏在码头尽头。陆沉贴着墙根移动，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透过破碎的玻璃窗，他看见兽医被绑在椅子上，额头有干涸的血迹，
怀里已经没有了小雨的身影。"看到赵明了吗？"他低声问。苏念摇头，
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她突然浑身一僵，指着仓库角落："小雨！
"陆沉眯起眼——昏暗角落里有个铁笼子，灰白相间的小毛团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就在这时，
笼子旁边闪过一道人影，黑色雨衣，寸头，腰间警用配枪若隐若现。
"赵明..."陆沉咬紧牙关。这个他见过无数次的公司"安全顾问"，
每次来都和林薇在会议室密谈。林薇死后，还是赵明亲自把她的遗物送到家里的。
苏念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不止他...还有...还有..."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瞳孔剧烈收缩。仓库门突然洞开。强光手电直射过来，陆沉本能地举枪，
却在看清来人时如遭雷击——公司CFO周维明，那个总给他带手工饼干的和蔼老头，
此刻正用枪顶着兽医的太阳穴。"小陆啊，"周维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
仿佛他们是在公司茶水间偶遇，"硬盘带了吗？
"陆沉的手枪纹丝不动地指着对方眉心："放了她们。""她们？"周维明笑了，
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
"你是说这个多管闲事的兽医...还是..."他突然拽起苏念的头发，把她拖到灯光下，
"这个早就该死的实验品？"苏念发出一声痛呼。陆沉几乎要扣下扳机，
却看见赵明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拎着那个铁笼子。小雨虚弱地"咪"了一声，
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选一个吧，陆总监。"赵明用警棍戳了戳笼子，
金属碰撞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硬盘换猫，或者..."他枪口转向兽医，
"换这位见义勇为的女士？"兽医突然抬起头，
们...他们在猫粮里下毒...全市的流浪动物收容所..."周维明一枪托砸在她脸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让陆沉胃部痉挛。他下意识向前冲，却被苏念拦住。她的手指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