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手筋挑了。”“景晨哥哥,不要……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太想复原母亲的‘醉生梦死’香方了,
这才……这才打碎了祖传的暖香炉……”“婉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毁了陆家最重要的东西,
还想偷走我们苏家的秘方,留着这双手也是个祸害。”烈火舔舐着阁楼的木柱,
发出噼啪的爆响。我被人按在地上,手腕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血腥味和浓烟一同涌入鼻腔。陆景晨,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眼神冰冷地看着我,
仿佛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而他怀里护着的,是我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庶妹,苏婉儿。
“烧了这里,”他对我笑,那笑容残忍又温柔,“清晏,苏家的百年基业,
以后就由我和婉儿来守护了。你和你那死鬼娘的那些破烂东西,就一起下去陪她吧。
”火舌吞没了我。在意识的最后一刻,
我看见陆景晨将我母亲留下的唯一一本亲笔香方集《浮世清欢录》扔进了火里。……“清晏?
清晏!发什么呆!”大长老严厉的声音将我从炼狱般的灼痛中唤醒。我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跪在苏家祠堂的蒲团上,周围是肃穆的列祖列宗牌位和缭绕的檀香。
不是着火的藏香阁,没有浓烟,我的手……完好无损。我回来了。回到了三年前,
家族祭祀大典的这一天。跪在我身旁的陆景晨,一身青色长衫,俊朗挺拔,
正是我记忆中尚未被欲望扭曲的模样。他此刻正关切地看着我,低声问:“清晏,
是不是身体不适?今日可是我们定下名分的好日子。”好日子?是我的死期才对。
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前世的阴鸷,只有恰到好处的温柔。他也是重生的。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要在我面前,再演一遍深情不悔的戏码吗?“咳,
”主位上的大长老清了清嗓子,“今日祭祖,一为告慰先灵,二为苏、陆两家结百年之好。
陆景晨,你身为旁支最出色的弟子,天资聪颖,又对清晏一往情深。老夫与你父亲商议,
便允了你们的婚事。这枚‘沉水香印’,乃我苏家嫡系传人信物,今日便交予清晏,
待你二人大婚,共掌苏家香号。”盛着香印的黑漆托盘被端到我面前。前世,
我满心欢喜地接过,以为这是幸福的开始,却不知是踏入了他们早已设计好的陷阱。
陆景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他温声催促我:“清晏,快谢过大长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抬起头,迎上陆景晨志在必得的眼神,一字一句,
清晰地说道:“我拒绝。”“我不嫁。”02祠堂里瞬间鸦雀无声,
连香炉里飘出的青烟都仿佛凝固了。大长老的胡子抖了抖,
显然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我敢当众驳他的面子。“胡闹!婚姻大事,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陆景晨脸上的温柔面具瞬间碎裂,他错愕地看着我,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清晏,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说好的……”“我说,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我直视着他,将他眼底深处的惊慌与暴戾看得一清二楚,“陆景晨,你我缘分已尽,
婚约就此作罢。”“你疯了!”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怒火,“苏清晏,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当然知道。我在救我自己的命。就在这时,
一道柔弱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和景晨哥哥的婚事是全京城都知道的呀,你这么做,让景晨哥哥的脸往哪儿搁?
”苏婉儿提着食盒,快步走了进来,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是我娘生前最爱用的那只“鹊踏枝”暖香炉。
“我听说姐姐祭祀前没用早膳,怕你饿着,就将娘留给你的香炉拿来,为你温一碗莲子羹。
姐姐,你别生景晨哥哥的气了,快把香炉收下,别再说胡话了……”她说着,
便将那香炉往我怀里送。我没有接。前世就是这样,她故意将香炉摔碎,再嫁祸于我,
让父亲和大长老觉得我骄纵任性,不懂珍惜遗物。我冷冷地看着她表演。果然,
在我避开的瞬间,苏婉儿“哎呀”一声惊呼,手一松,那只鹊踏枝暖香炉直直坠地。
“哐当——”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刺耳。“我的香炉!
”我没有像前世那样去捡拾碎片,而是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问,“苏婉儿!
谁准你动我娘的遗物!”苏婉儿被我的气势吓得一哆嗦,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
身体摇摇欲坠地向后倒去。“婉儿!”陆景晨如一阵风冲过去,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
然后转头怒视我,眼中满是失望和鄙夷。“苏清晏!我竟不知你心胸狭隘至此!
婉儿好心为你送来吃食,你不但不领情,还故意让她摔碎香炉,借此发难!”他护着苏婉儿,
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模样,
只觉得无比讽刺。“失望?”我冷笑出声,“陆景晨,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失望?
这香炉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平日连碰都舍不得碰,她苏婉儿一个庶女,
凭什么随意拿进拿出?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娘的遗物,就这么轻贱?”陆景晨的脸色一僵。
苏家嫡庶有别,规矩森严,苏婉儿的确没有资格碰我母亲的东西。他一时语塞。
苏婉儿在他怀里抽泣道:“景晨哥哥,我只是看姐姐喜欢……我错了,我愿意受罚……只是,
姐姐既然如此不喜我,想必也不愿再看见我了。我听闻姐姐掌管着‘心斋’的钥匙,
那里存放着苏家最珍贵的香料,如今姐姐要与你退婚,这钥匙……是不是也该交出来了?
那本是苏家主母才该掌管的东西。”话锋转得又快又毒。陆景晨立刻反应过来,
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婉儿说得对。苏清晏,你既然无意于我,更无意于苏家主母之位,
那‘心斋’的钥匙,就该交出来。那是苏家的根本,不能由一个外人掌管。”我心中冷笑,
来了,他们的真正目的终于来了。“心斋”的钥匙,在他们眼中,
是通往苏家百年秘方的捷径。也好。我从怀中掏出一串黄铜钥匙,面无表情地扔了过去。
“拿去。”03钥匙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苏婉儿迫不及待地从陆景晨怀里挣脱,
抢先一步将钥匙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她不知道,这三年来,
苏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父亲沉迷炼制早已失传的“仙人香”,
耗费了无数珍稀香料,却一无所成,几乎败光了祖上留下的家底。维持苏家香号这点颜面的,
是我。是我用母亲留给我的私产,从各处采买平价香料,改良旧香方,
推出各种花露、香膏、平价熏香,才勉强做到收支平衡。
“心斋”里那些真正价值连城的顶级香料,早就被我悄悄转移到了别处。他们现在拿到的,
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和一本我“精心准备”的假账。“姐姐,你既然交出了钥匙,
”苏婉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依不饶地说道,“那这些年,你用苏家的名义采买香料,
制成的那些香膏香露,所得的银两,是不是也该一并交还给家族账房?
”我看向陆景晨:“你也是这么想的?”陆景晨避开我的目光,嘴唇动了动,默认了。“好,
好啊。”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要算账,那就一笔一笔,算个清楚明白!
”大长老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弄得头疼,正要发作,我却抢先一步,从袖中拿出另一本账册,
摊开在众人面前。“这是我私下记的账。三年来,苏家大宗采购一百二十一次,
其中九成以上,用的是我母亲留下的嫁妆银。售卖香品所得三万八千两,
全部用于填补府中亏空、支付伙计月钱、以及……”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祠堂角落里一堆几乎被人遗忘的废弃香料。“以及为父亲炼制‘仙人香’,
提供各种有价无市的材料。”此言一出,大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自然知道我父亲这些年的荒唐行径,只是碍于情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这不可能!”陆景晨一把夺过账册,快速翻看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你……你胡说!苏家百年望族,怎会如此……”“望族?”我嗤笑一声,“陆景晨,
你也是苏家人,你难道不知苏家香号这几年推出的新品,都是些什么吗?
‘蔷薇露’、‘茉莉膏’、‘安神香’,这些都是我用普通花材改良的平民香品。
若真如你所想那般家底丰厚,为何我们卖的不是‘龙涎香’,不是‘奇楠香’?
”陆景晨死死捏着账册,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无法反驳。“至于苏婉儿,”我转向她,
目光冰冷,“你身上这件‘月华裙’,用的熏香便是我调制的‘冷月香’,一两值百金。
你每日用的香膏,吃的香茶,哪一样不是从我这里支取的?我从未与你计较,
你如今倒反过来污我贪墨?”苏婉儿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就在这时,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祠堂外传来。“放肆!清晏,你身为长姐,如今是翅膀硬了,
竟敢如此污蔑你父亲,编排你妹妹了?”我爹,苏宏安,沉着脸走了进来。04我爹一来,
苏婉儿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哭着扑了过去:“爹爹,你快管管姐姐!
她不但要和景晨哥哥退婚,还说我……说我贪了她的东西,
甚至还编排您……”我爹心疼地拍着她的背,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怒火。“逆女!
你大长老和景晨都在此,你就是这么当着众人面,让你父亲我难堪的吗?”我心头一片冰凉。
又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只会偏信苏婉儿。“父亲,我说的句句属实。账本在此,
您要亲自过目吗?”“够了!”我爹怒喝一声,“你如今仗着自己是嫡女,有几分制香天赋,
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婉儿是你妹妹,用你些东西怎么了?景晨是你未婚夫,
苏家早晚是你们的,他关心一下账目又怎么了?你这般斤斤计较,毫无半分当家主母的气度!
”他这番话,无异于直接承认了,我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好一个没有气度。
”我气笑了,“父亲,您的意思,是我活该被他们算计,活该把母亲留下的家底都掏出来,
填补您和苏婉儿的窟窿?”“你……你还敢顶嘴!”我爹气得扬起了手。“父亲,
”我没有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您这一巴掌要是打下来,我与苏家的情分,就真的断了。
从此以后,我苏清晏是死是活,是荣是辱,都与苏家再无干系。”我爹扬起的手,
僵在了半空。他可以不在乎我,却不能不在乎苏家的名声。逼走嫡女,传出去,
他这个家主也颜面无光。“好,好得很!”他气急败坏地放下手,“你既如此决绝,
我苏家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没再看他一眼,
转身向大长老行了一礼:“大长老,清晏不孝,先行告退。”说完,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祠堂,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京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身后却有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悄悄跟了上来,混在人群里,刻意大声议论。
“听说了吗?苏家那个嫡女,品行不端,被赶出家门了。”“何止啊,还想悔婚呢,
听说她贪墨了家里好多钱,心眼坏得很!”是苏婉儿的手段。想让我在京城身败名裂,
无处容身。我攥紧了拳头,正要上前理论,一道清冷的声音却先我一步响起。“住口。
”我一怔,抬眼看去,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着墨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他面容俊逸,
气质卓然,一双凤眼沉静如水,正冷冷地看着那几个家丁。“当街议论闺阁女子的是非,
是何居心?再让我听到半句,就送你们去见官。”那几个家丁被他通身的气派震慑,
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多谢公子解围。”我朝他福了一礼。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我身上,
带着几分探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 chiffres的欣赏。“苏姑娘的‘冷月香’,
清冽脱俗,不似凡品。”他忽然开口,“在下沈昭渊。不知苏姑娘,
可有兴趣与我谈一笔生意?”05陆景晨站在祠堂里,看着苏清晏决绝离去的背影,
心中烦躁无比。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重生回来,本以为可以像前世一样,
轻易拿捏苏清晏,让她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和婉儿付出一切,
最后再顺理成章地夺走苏家的一切。可现在,苏清晏竟然主动退婚,
还交出了那本该死的账本。“景晨哥哥,你别生气了,姐姐她就是一时糊涂。
”苏婉儿柔声安慰他,伸手想去牵他的手。陆景晨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低头看着苏婉儿,
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婉儿,你记不记得,三年前我随师傅去南境采香,
曾误入瘴气林,差点死在里面?”苏婉儿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当然记得!
那时候我担心得不得了,天天去庙里为你烧香祈福呢。后来听说你平安回来了,
我高兴得好几天没睡着。”陆景晨的目光沉了下去,他盯着苏婉儿的手腕。那里光洁如玉,
什么都没有。他记得很清楚,前世,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认定是苏婉儿救了自己。
因为新婚之夜,他在苏婉儿的手腕上,看到了一道浅浅的疤痕。苏婉儿告诉他,
那是她为了进瘴气林找他,被一种叫“血见愁”的毒藤所伤,留下的疤痕,终身不退。
他为此感动不已,将她视若珍宝,把苏清晏的付出当成驴肝肺。可现在,那道疤痕呢?
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猛地推开苏婉儿,大步冲进苏清晏住过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