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模拟器不是***椅。”
黎初敲了敲舱门玻璃，声音透过内部扬声器传进去，“麻烦动一下方向盘，我们需要基础转向反馈。”
黎初望着风洞模拟仓里的男人。
监控屏上，江砚懒洋洋掀起眼皮。
他像只晒饱太阳的豹子窝在碳纤维座椅里，黑色工装裤裹着的长腿交叠架在仪表盘上，衬衫扣子解到第三颗，露出的锁骨线条利落得能割伤人——如果忽略那道蜿蜒爬进衣领深处的浅色疤痕的话。
三年前巴林夜赛，他驾驶的赛车冲出隧道撞上护墙，左腿粉碎性骨折的新闻铺天盖地。
自那之后，“亚洲极速新星”江砚再没碰过正式赛道，只留下“因伤退役”的官方声明和无数猜测。
“黎工程师，”江砚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传出来，慢条斯理地，“你们工程师请人测试，连杯咖啡都舍不得？”
他指尖随意拨了下方向盘，屏幕里的虚拟赛车跟着晃了晃，像醉汉扭秧歌。
黎初没接话。
她目光锁死在分屏上跳动的数据流。
握力传感器曲线异常平稳——平稳得像一条死去的河。
这不对。
任何车手，哪怕新手握住方向盘时，肌电信号都会有本能微颤。
除非……他在刻意抑制什么。
“咖啡在风洞外。”
她按下通话键，语气平静，“或者你可以现在出来，苏总准备了牙买加蓝山。”
“苏曼？”
江砚嗤笑一声，终于把腿从仪表盘上挪开。
他坐首身体，手指搭上方向盘皮革包裹的凸起，“那女人的咖啡豆镶钻了吧？
喝了怕硌牙。”
就是现在！
黎初猛地敲下启动键。
模拟器屏幕陡然变暗，环形隧道影像瞬间吞噬了赛车，幽闭的压迫感透过屏幕扑面而来！
“操！”
江砚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
黎初紧盯监控。
江砚脖颈瞬间绷紧，青筋在麦色皮肤下蚯蚓般暴起，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但握力数据依旧死寂——他像一尊石像死死焊在座椅上，连呼吸起伏都消失了！
“左转30度！
贴内线！”
她对着麦克风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虚拟赛车猛地向右偏去，狠狠撞上护栏！
刺耳的摩擦音炸响！
舱门弹开，江砚几乎是跌出来的。
他单手撑住控制台边缘，汗珠从额角滚落，砸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
但下一秒，他己扯出惯常的讥诮：“黎工程师，你下指令的时机——”他喘了口气，抬起汗湿的脸，眼底却淬着冰，“比八十岁老太太踩缝纫机还慢半拍。”
黎初没反驳。
她指尖划过控制屏，调出另一个隐藏界面——那是连接着隔壁实车“风暴-7”的方向盘传感数据。
就在江砚模拟器撞车的同一秒，真车方向盘发生了0.5秒的诡异迟滞抖动。
“明天下午三点，”江砚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甩上肩，动作流畅得像没受过伤，“开你的真家伙来见我。”
他目光扫过黎初放在控制台的工具箱，上面挂着一个生锈的玩具车电机，铜线圈***着。
“哦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嘴角勾起，“别带这种幼儿园级别的破烂。”
门哐当合拢，松节油和机油的味道被抽走。
死寂中，黎初的目光钉在工具箱上。
那个锈迹斑斑的电机在轻微晃动，露出底部一道几乎被磨平的刻痕——像是孩子用钉子歪扭扭刻的什么东西。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旁边半融化的榛子巧克力，锡纸剥开时发出细碎声响。
榛子的焦香混着一丝残留的松节油气味……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刺入脑海——暴雨夜，修车厂卷帘门哗啦作响，浑身湿透的男孩把一盒巧克力塞进她怀里，眼睛亮得惊人：“电机借我拆拆！
下次还你个会飞的！”
她猛地攥紧巧克力。
监控屏红光突闪！
黎初抬眼，瞳孔骤缩——风暴-7实车的驾驶座下方阴影里，赫然粘着一张黄符纸！
朱砂画的扭曲符文正对着方向盘中心！
她扑到控制台前，手指翻飞切入车载系统，调出昨天植入的“小惊喜”。
按下回车键的瞬间，风暴-7密闭的车舱内，音响滋滋响起：“江砚小朋友——” 电子音在空车里回荡。
通风口的气流卷起符纸，啪地贴上挡风玻璃内壁。
“做坏事会被抓现行哦~”符纸在监控镜头下狰狞如鬼脸。
黎初后背爬上寒意——这张符，是江砚试坐真车时偷偷贴的！
他在恐惧什么？
那消失的0.5秒抖动又是什么？
风洞的吸音棉吞噬了所有声音，只剩下那个生锈的电机，在惨白的灯光下沉默地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