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正在擦拭林家祖传的灵玉——一块边缘残缺的青玉璧，表面刻着连族老都说不清含义的符文。
“十七道...”少年默默记下这个数字。
比上月又多了一道裂痕。
“羽儿。”
父亲突然抬头，目光如炬地刺向横梁，“《灵脉通解》抄完了？”
林羽差点从梁上栽下来。
他慌忙掏出怀里墨迹未干的绢布，却带出了一把木屑——那是他用小刀在梁上刻的符阵，为了破解灵玉周围若隐若现的光晕。
祠堂突然剧烈震动。
供桌上的烛台翻倒，烛泪在《林氏族谱》上烫出焦黑的洞。
林羽看见父亲瞬间将灵玉按进自己胸口，青色纹路立刻顺着血管爬满脖颈。
“带族人从密道走！”
父亲一掌拍碎祖宗牌位，露出后面的机关。
他的声音变得不像人类，带着金属摩擦的嗡鸣：“去天玄宗找玄风...”轰隆！
屋顶被整个掀飞。
月光混着血雾倾泻而下，林羽看到十二个黑袍人悬浮在空中。
他们脚下踩着由骷髅组成的莲台，最前方那人抬起枯骨般的手——父亲的身体立刻像破布娃娃般扭曲起来。
“搜魂。”
黑袍人开口时，林羽感觉有冰锥刺入耳膜。
剧痛中，少年摸到横梁上未完成的符阵。
他咬破手指将血抹在最后一笔，木屑突然化作万千金针射向黑袍人。
这是他在镇上学塾偷看的《基础符术》里记载的“金霖阵”，本该用灵砂绘制。
骷髅莲台出现刹那凝滞。
林羽趁机滚到父亲身边，却摸到满手粘稠——那块灵玉正从父亲胸腔里长出青色根须，与血肉纠缠成诡异的共生状态“跑...”父亲眼球己经变成玉色，右手却异常灵活地扯下林羽的腰带，在上面飞快画着什么，“别相信任何...”黑袍人的骨爪穿透父亲天灵盖的瞬间，林羽被一股巨力抛向密道。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父亲炸成漫天血雨中，那些血珠竟在空中组成一幅星图密道中。
腐臭的空气里混着血腥味。
林羽数到第三十七次心跳时，背后传来族人凄厉的惨叫。
他握紧画满符文的腰带——现在它烫得像烙铁——拼命回忆父亲教过的龟息法。
当震动停止时，少年从排水口钻出。
整个青林镇在燃烧，但奇怪的是，火焰全是诡异的青黑色。
他趴在泥沟里，看着黑袍人们从祠堂废墟里挖出一口青铜匣子。
“不是这个。”
为首的黑袍人捏碎匣子，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继续找！
那孩子带着玉佩...”林羽突然明白腰带发烫的原因。
父亲临死前画的不是符文，而是将真正的灵玉化形附在了衣物上！
他屏住呼吸慢慢后退，却踩断了一根枯枝。
十二道目光如利箭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镇口石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一个背着药篓的麻脸少年狂奔而过，胸前挂着与林羽一模一样的玉佩仿品。
“在那里！”
黑袍人集体腾空追去。
林羽刚要松口气，却发现最小的那个黑袍人留在原地。
兜帽下传出少女般的轻笑：“有趣的把戏。”
她指尖亮起幽蓝火焰，“但骗不过血魔大人的噬心蛊...”火焰化作毒蛇扑来时，林羽下意识举起腰带。
玉光暴涨形成护罩，而他也终于看清上面写的内容——竟是半部《天玄筑基经》！
次日黎明，青岚山脉。
林羽在溪边呕吐出第三口黑血。
腰带上的功法文字正在消失，但他己将所有内容刻在脑海里。
更奇怪的是，每当默诵经文，胸口就会浮现出与父亲相同的青色纹路。
“喂！
你也是逃出来的？”
乱石堆后探出个鼻青脸肿的脑袋。
正是昨晚那个背药篓的麻脸少年，此刻他胸前玉佩己经碎裂，但眼里闪着野狼般的亮光：“我叫赵虎，青林镇东边采药人的儿子。”
林羽注意到对方右手不正常地扭曲着，却还能灵活地挖出止血草嚼碎敷伤。
他犹豫片刻，从袖袋取出最后半块干粮。
“他们为什么追你？”
“谁知道呢？
“赵虎咧嘴露出带血的牙齿，“可能因为我爹的《百草毒经》？
“他忽然压低声音，“我看到他们往你祠堂地下埋了东西...”两人同时转头望向远处仍在冒烟的镇子。
晨雾中，隐约可见黑袍人正在废墟上布置某种血色阵法。
“要报仇吗？”
赵虎突然问。
林羽摸向腰间。
那里别着一把缺口的柴刀，是他从自家灶台边捡回的唯一的遗物。
刀柄上歪歪扭扭刻着三个字——正是父亲去年手把手教他写的：“活下去。”
林羽的指尖摩挲着刀柄上的刻痕，粗糙的木刺扎进皮肉，却远不及胸口灼烧般的痛楚。
青色纹路在肌肤下蜿蜒，像是有生命般随着呼吸起伏。
“活下去……”他低声念出那三个字，却觉得喉咙发紧。
赵虎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怎么，怂了？”
林羽没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望向青林镇的方向。
黑雾笼罩的废墟上空，血色阵法仍在运转，隐约能听到凄厉的哀嚎声随风飘来。
“他们用镇子里的人祭阵。”
赵虎啐了一口血沫，“我逃出来时，看见他们把活人丢进血池……”林羽攥紧柴刀，指节泛白。
父亲临死前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别相信任何……”那句话的后半句是什么？
“你爹的《百草毒经》，能对付他们吗？”
林羽突然问。
赵虎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能！
但需要一味主药——‘蚀骨花’，只长在青岚山深处的毒瘴谷里。”
林羽点头：“那就去毒瘴谷。”
“你疯了？”
赵虎瞪大眼，“那地方连采药人都不敢进！
毒瘴沾身，血肉消融，除非……”他忽然顿住，盯着林羽胸口的青色纹路，“除非你有避毒的法子。”
林羽沉默片刻，抬手按在胸前。
默诵《天玄筑基经》时，纹路微微发烫，灵力流转间竟将周围的瘴气逼退寸许。
“我试试。”
他低声道。
赵虎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大笑出声：“好！
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他猛地撕下衣角，将扭曲的右臂死死捆住，“走！”
———毒瘴谷，黄昏。
暗绿色的雾气笼罩山谷，腐臭味扑面而来。
林羽每走一步，脚下的泥土都渗出黑血般的汁液。
赵虎脸色发青，呼吸粗重：“再、再往前……我就撑不住了……”林羽胸口的纹路己蔓延至脖颈，灵力在经脉中奔涌，将侵袭的毒瘴一点点逼退。
他伸手扶住赵虎，触到的皮肤却滚烫如火。
“你中毒了。”
林羽皱眉。
“废话……”赵虎咧嘴，嘴角却溢出一丝黑血，“不过……我找到花了……”他颤巍巍指向岩缝中一株妖艳的红花，花瓣如血，花蕊处却泛着幽蓝的光。
林羽刚要上前，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岩壁崩裂，一条巨蟒破土而出，鳞片漆黑如墨，竖瞳猩红。
它张口嘶吼，毒液喷溅之处，岩石竟被腐蚀出滋滋白烟。
“是……蚀骨蟒……”赵虎瘫软在地，绝望道，“完了……”林羽握紧柴刀，脑海中闪过《天玄筑基经》中的一句——“灵血为引，可破诸邪”。
他猛地划破手掌，鲜血顺着刀身流淌，青色纹路骤然亮起！
巨蟒扑来的瞬间，林羽挥刀斩下——“轰！”
血光炸裂，柴刀崩碎，巨蟒的头颅却应声而断！
林羽踉跄后退，胸口纹路如烈火灼烧。
他跪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却见那血珠落地后竟化作细小的符文，转瞬即逝。
赵虎挣扎着爬向蚀骨花，用牙咬断花茎，含糊不清地大笑：“哈……成了！”
就在这时，谷外传来破空之声——十二道黑袍身影凌空而立，为首的正是那嗓音如少女的黑袍人。
她轻笑道：“原来在这儿呀。”
林羽强撑着站起身，却听赵虎低声道：“喂……我还有个法子……”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赤红丹丸，眼中闪过决绝：“焚血丹……吃下去，能燃尽精血，换一时修为……”林羽瞳孔骤缩：“你会死！”
赵虎咧嘴一笑：“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他仰头吞下丹丸，周身瞬间燃起血色火焰！
“走——！”
赵虎嘶吼着冲向黑袍人，血肉在火焰中崩解，化作漫天血箭！
林羽咬牙转身，攥紧蚀骨花冲向谷底暗河。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气浪将他掀入水中。
湍急的河水裹挟着他冲向黑暗，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父亲的声音——“别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