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的晦气丫头，也配谈验尸？
宋雪厘，你爹就是个抬棺材的，你天天跟死人打交道，身上沾满了晦气！"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我的心脏。我站在京城最繁华的香满楼前，周围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们，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堆腐烂的肉。
说话的是刑部侍郎的千金王若雪，蜀锦百褶裙，金步摇随风晃，每根发丝都透着精致。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得能划破耳膜。
"今日是赵公子出殡的日子，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就不怕赵公子的鬼魂来找你索命？"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赵明远，京城首富之子，三日前突然暴毙。他的尸体被送到我们宋家棺材铺时，我躲在帘子后面亲眼所见——那根本不是意外死亡。
"王小姐，赵公子的死因有蹊跷。"我深吸一口气，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他指甲发青，唇色乌黑，这是中毒的迹象，而非心疾突发。民女虽身份卑微，但也略懂验尸之术，愿以性命担保所言非虚。"
"放肆！"
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中，我看到王若雪扭曲的脸。
"你一个棺材铺的贱丫头，也敢质疑仵作的结论？赵公子心疾突发，这是仵作和太医共同诊断的结果！你懂什么？你只会给死人擦身子，装棺材！"
周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听说她天天在棺材铺里研究死人，怪不得身上总有股尸臭味。"
"赵家放话了，宋家棺材铺害了赵公子，要拿他们全家抵命！
"这丫头还妄想当验尸官？笑死人了，她连字都不一定认识几个吧！"
我的脸烧得厉害，不只是因为那个耳光，更是因为屈辱。他们说错了，我识字，我不仅识字，还学了些许功夫。父亲藏在棺材铺地窖里的那些古老典籍《尸格详解》、《断狱神篇》，这些书我都能倒背如流。
但这些话我不能说，说了只会招来更多的嘲笑。
"滚回你的棺材铺去！"王若雪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手心擦破了皮，渗出血丝。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明日赵公子出殡，你若敢靠近送葬队伍百步，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我爬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抬头时，我的目光对上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那人穿着深蓝色官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冷峻如刀削。大理寺少卿沈砚舟，人称"铁砚舟"，据说再硬的案子到他手里也得被砚台磨出真相。
他似乎在观察我，眼神深邃得让人心慌。但很快，他就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我踉踉跄跄地回到棺材铺，父亲正在后院整理棺材。看到我脸上的掌印，他叹了口气："阿厘，又受委屈了？"
"爹，赵公子的尸体真的有问题。"我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急切地说，"我看过他的指甲，青得发紫，这是砒霜中毒的症状。而且他的瞳孔扩散不均匀，左大右小，这绝不是心疾该有的症状。"
父亲放下手中的工具，眉头紧锁："阿厘，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家已经认定是我们棺材铺的责任，说我们在为赵公子净身时动了手脚。明日赵家就要来砸铺子了。"
"可是爹，我们真的不管吗？赵公子死得冤枉！"
"管？我们拿什么管？我们只是开棺材铺的，连仵作的边都沾不上。"父亲的声音里满是无奈，"阿厘，明日你躲到乡下去，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我咬着嘴唇，心里涌起一股倔强。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只能任人宰割？凭什么他们说我们晦气，我们就得认命？
夜深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我悄悄起身，拿着油灯走向地窖。那里藏着父亲的秘密——一个上了锁的红木箱子，祖父传下来的遗物，据说里面保存着宋家祖传的技艺。
箱子上的锁已经生锈，我用发夹轻轻一拨，"咔嗒"一声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旧的墨香和淡淡的药味。
最上面是一叠泛黄的笔记，记录着各种验尸手法和案例。我小心翼翼地翻开，发现这是父亲十五年来偷偷记录的心得，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边角处还有磨损的痕迹，显然被反复翻阅过。
在最底层，我发现了几本破旧的书籍：《尸格详解》、《断狱神篇》，还有一本手抄的《洗冤录秘要》。这些书页泛黄卷曲，显然年代久远。我如获至宝，坐在地窖的油灯下，一页页仔细研读。
我的心跳随着阅读越来越快。原来父亲并非普通的棺材铺掌柜，他年轻时竟是大理寺的仵作学徒！只是不知为何隐姓埋名，开了这家棺材铺。
就在这时，一张夹在《洗冤录秘要》中的纸条飘落。我弯腰捡起，上面是父亲熟悉的笔迹："阿厘吾女，若你看到这些，说明你已经长大了。宋家世代为仵作，验尸之术不可断绝。赵明远之死，或许是你命中注定的一案。记住，真相永远值得追寻，但更要学会保护自己。"
我的手在发抖。原来父亲早就知道赵明远的死因有问题！
我继续翻找箱子，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套精致的验尸工具：银针、小刀、镊子、放大镜，每一件都擦得锃亮，显然父亲经常保养。
油灯的火光跳动着，照亮了墙上的一面铜镜。镜中的我，脸上还留着清晰的掌印，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既然你们都说我是晦气的棺材铺丫头，"我对着镜子轻声说，"那我就让你们看看，这个晦气的丫头是怎么把真相挖出来的。"
天刚蒙蒙亮，我就悄悄溜出了棺材铺。赵家的送葬队伍会从东门出发，经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最后安葬在赵家祖坟。我必须赶在他们出发前到达赵府。
赵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赵家不愧是京城首富，送葬队伍的规模堪比皇家仪仗。六十四人抬着的金丝楠木棺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棺材前摆着各种金银器皿作为陪葬。
我混在人群中，仔细观察着棺材的每一个细节。突然，我的目光凝固了——棺材底部有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在缓慢渗出。
血？不对，尸体已经停放三日，血液应该早已凝固。我蹲下身，假装整理鞋袜，实际上是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那液体。
粘稠的，带着一股甜腥的气味。这是......水银！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水银防腐是古代贵族常用的方法，但用量必须极其精确。过量使用会导致尸体出现特殊的青紫色斑点，特别是指甲和嘴唇部位会呈现诡异的青黑色。
这与我在赵明远尸体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让开让开！送葬队伍要出发了！"赵家的管家大声吆喝着。
我被人流推搡着，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昨日在香满楼见过的那位大理寺少卿沈砚舟。
他低头看着我，眉头微皱："你是宋家棺材铺的？"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撞上了身后的棺材。棺材盖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竟然微微移动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按照规矩，棺材一旦封钉，就不能再打开，否则会被认为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但此刻，棺材盖明显没有钉牢！
"大胆！"赵家老爷怒吼，"来人，把这个冲撞棺木的晦气丫头抓起来！"
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朝我冲来。千钧一发之际，沈砚舟突然开口："且慢。"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赵老爷，"沈砚舟缓步上前，"本官怀疑赵公子的死因有异，需要开棺验尸。"
"什么？"赵老爷脸色大变，"沈大人，小儿已经入殓，怎可惊扰亡灵？"
"若是冤死，才是真正的惊扰亡灵。"沈砚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这位姑娘，你刚才说赵公子是指甲发青，唇色乌黑？"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回大人，民女宋雪厘，家父棺材铺掌柜。三日前赵公子的遗体送到我们铺子时，民女亲眼所见，赵公子指甲呈现青紫色，嘴唇乌黑，瞳孔扩散不均匀，这些都是砒霜中毒的典型症状，而非心疾突发。"
"胡说八道！"赵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太医和仵作都已经确认，我儿是心疾突发而亡！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沈砚舟却若有所思："赵老爷，本官昨日接到密报，说赵公子死前曾与人在醉仙楼发生争执。对方扬言要让赵公子死无葬身之地。"
赵老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沈砚舟转向我："宋姑娘，你可敢当众验尸，证明你的判断？"
我的心脏狂跳，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抬头挺胸，声音清晰而坚定："民女愿意！"
"荒唐！"王若雪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沈大人，这个丫头就是个棺材铺的晦气东西，她懂什么验尸？让她碰赵公子的遗体，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沈砚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王小姐，本官办案，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王若雪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沈砚舟转向赵老爷："赵大人，开棺验尸，还是让大理寺正式立案调查，你选一个。"
赵老爷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颓然地挥了挥手："开棺吧。"
棺材盖被缓缓打开，一股刺鼻的水银味扑面而来。我戴上父亲留下的手套，强忍着恶心靠近尸体。
赵明远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嘴唇乌黑，指甲盖下的颜色深得吓人。我仔细检查了他的瞳孔，果然如我昨日所见，左右大小不一。
"死者瞳孔左大右小，说明死亡时身体处于极度痛苦状态。"我指着赵明远的指甲，"指甲呈现青紫色，这是砒霜中毒的典型症状。心疾突发者，指甲应该呈现苍白或发绀色，而非这种诡异的青紫。"
我用银针轻轻刺入赵明远的嘴部，银针立刻变成了黑色。
"砒霜之毒。"我抬起头，看向脸色铁青的赵老爷，"赵公子是被人下毒杀害，而非心疾突发。"
周围一片哗然。
沈砚舟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宋姑娘，你可知下毒之人是谁？"
我摇摇头："民女不知，但民女知道，真正的凶手一定不希望赵公子的尸体被仔细检查。所以他们才急着下葬，甚至不惜诬陷我们宋家棺材铺。"
赵老爷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王若雪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来人，"沈砚舟的声音冷得像冰，"将赵公子的遗体运往大理寺，本官要亲自彻查此案。另外，请这位宋姑娘作为此案的特殊顾问，协助调查。"
我愣住了。特殊顾问？我？一个棺材铺的丫头？
但当我看到王若雪和赵老爷惊恐的表情时，我的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棺材铺的晦气丫头？从今天开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丫头不仅能验尸断案，还要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沈砚舟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宋姑娘，你父亲年轻时曾是大理寺最好的仵作。他隐姓埋名开棺材铺，是为了保护你。现在，是时候让你继承他的衣钵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
"走吧，"沈砚舟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案子，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
我最后看了一眼赵明远的尸体，心中暗暗发誓：赵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杀害你的真凶，还你一个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