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货郎带血上山来腊月初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能撕下层皮。
项充缩着脖子蹲在瞭望台后头，手里攥着块冻硬的窝头，咬一口能硌得牙床生疼。
山底下的雾气还没散，白茫茫的一片，把那条唯一能上来的盘山道遮得严严实实，
看着就跟老天爷给卧牛岭拉了道帘子似的。“大哥，昨儿夜里又跑了仨弟兄。
” 旁边的李小五裹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说话时嘴里冒白气，“说是家里老娘病了，
要下山寻药。”项充没回头，眼睛还盯着那片雾。他知道这是托词，自从宋江那头领了招安，
弟兄们的心就跟散了的沙似的，捏都捏不起来。山上存的粮草够撑到明年开春就不错了，
再不想辙，不等官府来清剿，自个儿就得饿死。“让他们去吧。
” 项充把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使劲嚼着，“把库房里那点碎银子分他们些，
好歹是跟咱熬了半年的弟兄。”李小五应了声，刚要转身，就听见山脚下传来一阵马蹄声，
还夹杂着人喊马嘶。项充噌地站起来，扒着瞭望台的木栏杆往下看。
雾气里隐约钻出几个黑影，看穿着像是山下刘家庄的庄丁，手里还提着刀。
被他们追的那人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身上的蓝布短褂已经被血浸透了，看着像是个货郎。
“是刘剥皮的人！” 李小五啐了一口，“这老狗又在山下作恶了。”项充眯起眼，
那货郎眼看就要被追上，忽然脚下一滑，滚到了路边的沟里。领头的庄丁勒住马，
骂骂咧咧地跳下去，举刀就要往下砍。“抄家伙！” 项充低喝一声，
从墙根抄起那杆用了多年的点钢枪，“小五，带十个弟兄从侧翼下去，把人给我抢回来！
”李小五应了声，转身就往寨子里跑。项充拎着枪大步流星地冲下瞭望台，刚到寨门口，
就见李小五带着人扛着弓箭跑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地顺着山道往下冲，离着还有几十步远，
项充就扯开嗓子喊：“呔！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伤人性命！”那几个庄丁听见喊声，
回头一看是卧牛岭的人，顿时慌了神。领头的那个还想硬撑，举着刀喊道：“项充！
这是我们刘家庄的家事，你少管闲事！”项充冷笑一声，手里的枪一挺：“在卧牛岭脚下，
就没有我管不着的事！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别怪爷爷枪下无情！”话音刚落，
李小五带着弟兄们已经绕到了庄丁身后，弓弦拉得咯吱响。庄丁们一看被包了饺子，
哪还敢恋战，骂骂咧咧地翻身上马，一溜烟跑了。项充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沟边，
把那货郎从沟里拖了出来。这人看着三十多岁，脸冻得发青，胸口插着支箭，血还在往外冒。
项充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口气，赶紧让人往寨子里抬。回到寨子里的聚义厅，
项充让人找来专治金疮的老军医。老军医翻开货郎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脉，
摇着头说：“箭头带倒钩，伤着肺了，怕是熬不过今天了。”项充皱起眉，蹲在货郎身边。
货郎的眼睛半睁着，嘴里嗬嗬地冒着血沫，手还死死地攥着怀里的东西。
项充轻轻掰开他的手，发现是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张泛黄的纸，
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看着像是张地图。“这是……” 项充刚要问，
货郎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睛瞪得溜圆，
嘴里挤出几个字：“金…… 金印…… 沾血…… 才显…… 真章……”说完这句话，
货郎的手一松，脑袋歪到一边，再也不动了。项充捏着那张地图，心里打了个激灵。金印？
难道是传说中藏在卧牛岭的那枚前朝黄金官印？他小时候就听老人们说过，当年元朝末年，
有个大官带着一箱子宝贝逃到沂蒙山区，后来不知所踪，
只留下个 “黄金印镇山” 的传说。“大哥，这是啥？” 李小五凑过来看，
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圈，“这画的像是咱后山的一线天？”项充没说话，
把地图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他抬头看了看厅外，天已经放晴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寨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几个放哨的弟兄在来回走动。“小五，去把二当家和各位头领请来，就说有要事商议。
” 项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顺便让人把那货郎好好埋了，立个碑，
就说他是咱卧牛岭的朋友。”李小五应了声，转身出去了。项充走到门口，
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知道，这半张地图一旦露出去，
卧牛岭就再也别想太平了。没过多久，寨子里的头领们陆续来到聚义厅。
二当家王三是个矮胖子，脸上总是挂着笑，看着挺和善，
可项充总觉得他那双小眼睛里藏着事。他一进门就搓着手说：“大哥，啥好事啊，
大冷天的把弟兄们叫来。”项充没直接回答，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才把那半张地图掏出来，
往桌上一铺：“弟兄们，看看这是啥。”众人围过来一看，都愣住了。
三当家周通是个急性子，指着地图说：“这不是藏宝图吗？大哥，你从哪儿弄来的？
”项充把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那货郎临死前说‘金印沾血才显真章’，
我琢磨着，这八成就是传说中的黄金印。要是能找到它，换些粮草兵器，
咱卧牛岭就能再撑一阵子。”王三凑近了看，手指在地图上戳了戳：“一线天？
这地方我去过，就一个窄窄的石缝，能藏啥宝贝？”项充留意到，王三说话的时候，
眼神有点躲闪，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是块和田玉，看着挺贵重，
项充记得王三以前从不带这些玩意儿。“不管藏在哪儿，都得去找找。
” 项充把地图收起来，“周通，你带几个人去一线天探探路，小心点，别惊动了山下的人。
”周通应了声，起身就要走。王三忽然说：“大哥，我看这事得从长计议。
那金印要是真有那么值钱，官府能不知道？万一咱找到了，引来了官军，可就麻烦了。
”项充看了他一眼：“老三，你这话啥意思？难道咱就眼睁睁看着弟兄们饿死？
”王三讪讪地笑了笑：“大哥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不如先把地图收起来，
等过了这阵子再说。”项充没接话，心里却打起了嘀咕。自从宋江招安后，
王三就总念叨着要归顺朝廷，说什么 “树大招风”，还说跟着宋江能混个一官半职。
项充当时就骂了他一顿，说咱梁山弟兄顶天立地，不能做那朝廷的走狗。“就按我说的办。
” 项充沉下脸，“周通，赶紧去。其他人各司其职，加强戒备，别出了岔子。
”众人见他发了话，都不敢再吱声。周通带着人走了，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了聚义厅。
王三走在最后，出门时还回头看了项充一眼，那眼神让项充心里很不舒服。等所有人都走了，
李小五凑过来说：“大哥，我看王三有点不对劲。”项充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多盯着点他，看看他最近跟谁来往。”李小五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项充独自坐在空荡荡的聚义厅里，手里攥着那半张地图，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当年在梁山的日子，弟兄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何等快活。可如今，树倒猢狲散，
剩下的人要么降了朝廷，要么就跟他一样，躲在这深山老林里苟延残喘。“宋江啊宋江，
你到底打的啥主意？” 项充喃喃自语，他总觉得宋江招安这事不对劲，
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正琢磨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项充站起身，刚走到门口，
就见一个放哨的弟兄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大哥，不好了！山下有官军来了！
”项充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寨墙边，往下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山脚下黑压压地站着一片官军，少说也有几百人，领头的是个瘦高个，穿着绯色官服，
正勒马站在道上，手里还举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 “奉旨剿匪” 四个大字。“是张都监！
” 李小五脸色煞白，“这狗官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去年在济州府杀了不少弟兄。
”项充握紧了手里的枪：“他怎么会突然来这儿？”话音刚落，
就见一个官军骑着马来到寨门前，扯着嗓子喊：“卧牛岭的贼寇听着，张都监有令，
限你们三日内投降，否则踏平山寨，鸡犬不留！”项充气得浑身发抖，刚要骂回去，
就见那官军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射进了寨门里。李小五捡起来递给项充，
信封上写着 “项充亲启”。项充拆开一看，上面写着：“项充吾弟，念你曾为梁山好汉，
本都监不忍痛下杀手。若肯归顺朝廷，献上黄金印，本都监保你做个保义郎，如何？
”落款是 “张都监”。项充把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狗官！也敢来劝降爷爷！
”他正想下令放箭，忽然看见王三从寨子里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说：“大哥，官军势大，
咱可不能硬拼啊！我看张都监的意思，是想招安咱们，不如……”“不如你娘的屁！
” 项充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王三，我算看透你了！你是不是早就跟官府勾搭上了？
”王三趴在地上，脸涨得通红：“大哥，你咋能这么说我？我这都是为了弟兄们好啊！
”项充冷笑一声：“为了弟兄们好？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能混个一官半职吧！
”他转身对李小五说：“把王三给我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准放他出来！”李小五应了声，
招呼两个弟兄过来，把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王三拖了下去。项充望着山下的官军，心里明白，
这场仗怕是躲不过去了。第二章 白眼狼暗通官府王三被关在柴房里，手脚都被捆着，
嘴里塞着块破布。他心里又气又急，一个劲地挣扎，可那绳子捆得结实，越挣扎勒得越紧。
天黑的时候，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王三抬头一看，是他的心腹李四。李四左右看了看，
赶紧把门关上，从怀里掏出把小刀，三下五除二地割断了绳子。“三哥，
你咋被大哥关起来了？” 李四压低声音问。王三揉着发麻的手腕，
恶狠狠地说：“那黑厮不识好歹！等老子做了官，第一个就宰了他！”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了看：“张都监那边有消息了吗？”李四点头：“下午的时候，
他派人来说，只要三哥能拿到黄金印，再把项充的人头献上，保你做个保义郎，
还赏五十两银子。”王三眼睛一亮：“真的？”“千真万确。” 李四凑近了说，
“张都监还说，今晚三更，他在山脚下的破庙里等你，商量咋个里应外合。
”王三拍了下手：“好！你先出去探探风，我这就过去。”李四应了声，开门出去了。
王三整理了一下衣服，从柴房的后窗翻了出去。外面寒风刺骨，他缩着脖子，
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摸摸地往山下走。他心里盘算着，只要拿到黄金印，再杀了项充，
自己就能做个官，再也不用在这破山窝里受苦了。至于那些弟兄，谁在乎他们的死活？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王三心里一紧，回头一看，是两个巡逻的弟兄。
他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面，等他们走远了，才继续往下走。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的破庙，
王三推开门，就见张都监坐在供桌上，旁边站着两个亲兵。张都监看见他，笑了笑：“王三，
你可来了。”王三赶紧跪下磕头：“小人参见都监大人。”张都监从供桌上跳下来，
扶起他：“免礼免礼。项充那边咋样了？”王三谄媚地笑了笑：“大人放心，
那黑厮就是个莽夫，没看出啥破绽。黄金印的事，他已经派周通去一线天探查了。
”张都监点了点头：“很好。你听着，明天我会派人去寨前挑战，把项充引出来。
你趁机带着我的人从后山的密道进去，拿到黄金印，再放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王三犹豫了一下：“大人，那密道只有项充和几个老弟兄知道，
我……”张都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密道的地图，我早就派人查清楚了。
”王三接过地图，心里暗暗佩服张都监的手段。他刚想揣起来，张都监又说：“记住，
拿到黄金印后，立刻来报。要是敢耍花样，别怪本都监不客气。
”王三赶紧点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张都监挥了挥手：“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王三揣好地图，又磕了个头，转身离开了破庙。他往山上走的时候，心里美滋滋的，
想着很快就能做个官，再也不用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回到寨子里，
王三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他心里一紧，
问：“谁啊？”“三哥，是我，李四。”王三松了口气，打开门。李四走进来，
关上门说：“三哥，刚才大哥派人去柴房看，发现你跑了，正在发火呢。
”王三满不在乎地说：“让他发去，等明天，他就知道厉害了。”他从怀里掏出地图，
铺在桌上：“李四，你看，这是后山密道的地图。明天官军来挑战的时候，你带几个心腹，
跟着我从密道出去，接应张都监的人。”李四看了看地图，点头：“好。
”王三把地图收起来：“你先回去吧，假装啥都不知道。”李四走后，王三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当年在梁山的时候，项充对他不薄，有啥好处都想着他。
可他总觉得跟着项充没前途，不像宋江，招安后做了官，多风光。“项充啊项充，
别怪我心狠。” 王三喃喃自语，“要怪就怪你不识时务。”第二天一早，
项充果然派人来叫王三。王三跟着亲兵来到聚义厅，就见项充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
“王三，你昨晚去哪儿了？” 项充盯着他问。王三装作委屈的样子：“大哥，
我昨晚被你关在柴房里，心里憋屈，就出去透透气。后来想通了，大哥都是为了弟兄们好，
是我不对，我给大哥赔罪了。”说着，他就跪了下去。项充哼了一声：“起来吧。
看在你也是为了弟兄们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了。”王三心里暗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