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林小双把最后一口冷掉的麻辣烫吸溜进嘴里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辅导员发来的催缴学费通知像根针，刺破了她刚用***工资拼凑的平静。

五千块住宿费加上来年学费，数字后面的小数点像只嘲讽的眼睛，

她盯着塑料碗底凝固的红油，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直播试试。”她对着空气说。

一、初啼宿舍另外三人正围着镜子试新买的吊带裙，闻言齐刷刷转头。

张萌把卷发棒往插座上一插，发梢烫出的弧度还冒着热气：“你？对着镜头说什么啊，

讲高数题吗？”林小双没接话。她点开应用商店里那个红色音符图标，

注册账号时手指在昵称栏悬了很久。最后敲下“小双今天吃什么”，

头像是食堂餐盘里打错的糖醋里脊，油光锃亮的一块。第一个晚上的直播在熄灯后开始。

她蒙在被窝里举着手机，屏幕光映得脸颊发绿。镜头里只有半张床和墙上贴着的四级单词表，

她清了三次嗓子，才发现自己连开场白都没想好。“大家……晚上好？

”在线人数始终停留在个位数。有人发弹幕问是不是在开家长会，还有人刷“主播脸呢”。

林小双把被子往下拽了拽，鼻尖快碰到镜头：“我是A大的学生，想试试直播赚点学费。

”弹幕突然活络起来。“A大？哪个A大？”“妹妹缺多少钱啊，哥哥给你刷火箭？

”“别是骗子吧，现在大学生套路多。”她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看到的新闻，

某高校女生直播自习室，靠卖“学霸人设”月入过万。林小双把镜头转向单词表，

用手指点着“abandon”：“我真的是学生，你们看这个单词，我们下周要考。

”那天直播了四十分钟，收到三块七毛钱的打赏。退出直播间时，她发现枕头套湿了一小块，

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什么。接下来的一周，林小双尝试过各种内容。

早上六点去操场直播晨跑，被广场舞大妈的红绸带缠住脚踝；中午在食堂拍打饭阿姨抖勺子，

被后勤主任警告不准拍；晚上对着镜头背马原，弹幕全是“催眠效果一流”。直到第七天，

她在宿舍煮泡面。张萌她们出去联谊了，她对着镜头撕开调料包，

把面饼掰成两半时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我妈总说，泡面掰碎了煮才好吃。

”“因为那时候穷，一包面要分两顿吃。”她搅动着沸腾的面条，蒸汽糊了镜头，

“我爸在工地摔断腿那年，我妈每天煮半包泡面，给我加个鸡蛋，她自己喝汤。

”弹幕安静了。等她擦干净镜头，发现屏幕上飘着零星的小爱心。

有人问鸡蛋是溏心的还是全熟的，有人说自己也爱吃碎泡面。那天收到的打赏够买两箱泡面，

林小双盯着后台数字，突然觉得碗里的面有点咸。二、破圈转折点出现在第三周。

那天她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直播，举着手机边走边拍。穿蓝布褂子的老爷爷正在炸臭豆腐，

油锅里的泡泡噼啪作响，她站在摊位前等了十分钟，突然被人撞了个趔趄。手机飞出去时，

她下意识扑过去接住，镜头刚好对着自己被溅上油渍的白T恤。撞她的男生连声道歉，

是隔壁计算机系的学霸周明宇，手里还攥着没送出去的玫瑰花。“对不起对不起，

我在看……”周明宇的声音突然卡壳，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手机屏幕。林小双这才发现，

在线人数正在疯涨。弹幕像瀑布似的往下滚。“前方高能！帅哥！

”“这不是计科院的周神吗？”“他手里拿的是玫瑰吧！给谁的？”“主播快跑，

周神的迷妹要来了！”周明宇显然也懵了，他指指屏幕又指指自己，

嘴唇动了半天：“你在直播？”林小双点点头，突然灵机一动：“周同学也是我们学校的，

他成绩特别好。”她把镜头转向周明宇手里的习题册，“你看这个，

他说这道题全院只有三个人会做。”那天的直播数据暴涨到五万观看。

周明宇在镜头前讲了十分钟算法题，虽然没人听得懂，但打赏刷个不停。

有人开了个“周神后援团”的粉丝群，拉了林小双进去，当晚群里就有两百多人。第二天，

“A大校花直播偶遇学霸”的词条冲上同城热搜。林小双的粉丝数从三千涨到三万，

私信里全是打听周明宇的。张萌敷着面膜凑过来看手机：“可以啊林小双，这是走了狗屎运？

”林小双没说话，她在群里看到有人说：“其实那个女生挺耐看的，尤其是讲泡面的时候。

”她开始调整直播内容。每天固定在饭点开播，去学校周边找那些犄角旮旯的小馆子。

她话不多，总是先对着镜头展示食物，然后慢慢吃，偶尔说两句和食物有关的回忆。

在卖糖画的摊子前，她想起奶奶总把龙形糖画掰成小块，藏在她的书包里；在老面馆嗦粉时，

她讲高中晚自习前，总有人翻墙出去买这家的加辣版；就连在便利店加热便当，

她都能说出哪个牌子的鱼香肉丝，酸豆角给得最足。粉丝们管这叫“烟火气”。

有人说看她吃饭像在看自己的故事，有人专门从邻市赶来，就为了去她推荐的店打卡。

打赏金额开始以三位数增长，林小双第一次提现时，盯着银行卡余额里的五千块，

手指在“确认”键上悬了三分钟。那天她请全宿舍喝奶茶，

张萌吸着珍珠突然说：“你现在像变了个人似的，走路都带风。”林小双笑了笑，

没告诉她们，她刚给家里寄了四千块，附言说“勤工俭学奖的”。

三、暗涌第一个火箭出现时，林小双正在啃猪蹄。那家二十年的卤味摊刚出摊，

她举着油乎乎的爪子和镜头打招呼，突然屏幕炸开金色的烟花特效，整个手机都在震。

“‘隔壁老王’送给主播1个火箭！”弹幕瞬间沸腾。火箭价值一千块，

抽成后她能拿到四百五。林小双愣了半天，对着镜头说了三遍“谢谢老王大哥”，

声音都在抖。“老王”成了直播间的常客。他很少说话，每次来都直接刷礼物，

从火箭到跑车，偶尔发一条弹幕：“今天的菜看起来没胃口。

”林小***始留意“老王”的动态。他的账号主页是空的，关注列表里只有她一个人。

有次直播结束，她收到他的私信：“明天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第二天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单间。月租八百，押一付三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积蓄。

她对着镜头系上围裙，把五花肉切成方块时，突然想起自己其实不太会做饭。“我妈说，

红烧肉要选三层肉，先焯水再炒糖色。”她边说边把冰糖倒进锅里，油星溅到胳膊上，

烫出个小红点，“但我总炒糊，以前在家我妈都不让我碰灶台。

”那天“老王”刷了十个火箭。直播结束后，他又发来私信：“下周我去A市出差，

能见一面吗？”林小双盯着那条消息，突然觉得锅里的肉糊了。她回复：“抱歉，

我还要上课。”“只是吃顿饭，我请你。”对方秒回，“就当谢谢你做的红烧肉。

”她把这事告诉周明宇时，他们正在图书馆自习。他推了推眼镜，

笔尖在习题册上划出长长的线：“别去，网上的人说不清。

”“可是他给我刷了好多礼物……”“那又怎样？”周明宇突然提高音量，

引来周围人的侧目，“林小双，你不会真觉得那些人是喜欢你做的菜吧？

”这句话像根冰锥扎进心里。她想起昨晚看到的后台数据，

粉丝画像里三十岁以上男性占比超过七成。那些弹幕里的“妹妹真乖”“想娶回家”，

此刻突然有了别的意味。但她还是去了。对方订在市中心最高档的旋转餐厅，

林小双站在门口，攥着书包带犹豫了半小时。穿西装的服务生过来问了三次，她才报出名字。

“老王”比她想象中年轻，大概四十岁，发量稀疏但穿着考究。

他递给她一个爱马仕的袋子：“看你直播总背那个旧书包。”林小双没接：“叔叔，

谢谢您的打赏，但礼物我不能要。”对方笑了，

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在英国读书。看你直播，

总想起她小时候抢我碗里的肉吃。”那顿饭吃得很平静。他问了些学校的事，

说自己当年没考上好大学，总觉得遗憾。结账时，林小双坚持AA，对方没争，

只是把那个袋子留在了桌上：“里面是几本专业书，或许对你有用。”回到学校，

林小双把袋子扔进垃圾桶。但那晚直播时，她第一次对着镜头笑了，不是礼貌性的抿嘴，

是真的弯起眼睛。四、流言林小双把那个沉甸甸的爱马仕袋子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深夜里，

宿舍的呼吸声均匀起伏，她坐在书桌前拧亮台灯，指尖拂过袋子边缘。里面确实是书，

几本厚重的经济学专著，崭新得能割破手指，扉页上签名遒劲——王崇山。

她用手机搜索这个名字，财经新闻跳出占据半屏的照片，

正是旋转餐厅里那个发际线后移的中年人，笑容矜持，

标题赫然写着“崇越资本董事长考察A市科技园区”。她像被烫到似的合上手机盖。

原来那个沉默的“隔壁老王”，是深海里的巨鲸。那晚的直播，

林小双第一次违背了雷打不动的“饭点开播”习惯，对着镜头，

那张曾弯起眼睛真正笑过的脸，僵硬得如同墙上斑驳的旧海报。

弹幕里有人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小双眼睛怎么红红的？” “今天不说点故事吗？就干吃？

” “主播是不是谈恋爱了？”她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食不知味。

张萌敷着面膜爬上床梯，声音含混地飘过来：“小双，楼下宿管阿姨找你呢，下午就来了。

”林小双心口一坠。等她惴惴不安地下楼，宿管阿姨正对着座机话筒抱怨菜价，抬眼瞥见她，

眉头拧得更紧：“林小双是吧？有人投诉你直播扰民，影响别人休息。还有啊，

”她压低了点声音，目光锐利，“你是学生，主要任务是学习，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注意点影响！上面也问起来了。”流言如同夏季闷热的低气压，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几天后，学校食堂角落。林小双独自占着张小餐桌，面前是千篇一律的青菜炒豆腐。

她低着头，几乎把脸埋进餐盘里，锐利的议论声却硬是钻进耳朵。“就是她吧？

粉丝几万那个？听说傍上大款了。” “可不是么，上次有人亲眼看见她上了辆宾利呢！

” “啧，一个学生，天天对着镜头搔首弄姿的，直播吃饭？谁信啊！

” “听说还租了房子，谁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勾当……”刻薄的词语像冷水兜头泼下，

林小双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豆腐滑落回盘子里。她猛地抬头，

那几个坐在斜对面的女生接触到她有些苍白的目光，声音顿住，随即别开脸，

却掩饰不住嘴角的鄙夷。她端起几乎没动过的餐盘，匆匆走向泔水桶，

身后传来不高不低的嗤笑。回到宿舍楼，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围着一小撮人。她走近，

心脏骤然被攥紧。那张崭新的、打印清晰的A4纸上，

贴着她直播间直播记录的截图——数据曲线陡然拔高，正是“老王”砸下火箭那天，

旁边用粗黑笔触写着：“直播捞金，生活作风败坏，警告！”没有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