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裹着铁锈味卷过长城,守将李敬之望着远处地平线上蠕动的黑点,喉头泛起腥甜。
那是鞑靼可汗的"铁浮屠"——三万匹战马踏碎晨雾,马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
更远处,倭国的"海原众"正乘着细长的楼船从渤海湾登陆,船帆上绘着的八咫镜图腾刺得人睁不开眼;南韩的"黑衫营"则像毒蛇般从西南山林钻出,他们的士兵袖中藏着淬毒的短刃,腰间挂着能喷出迷烟的陶罐。
"报——鞑靼前锋己过雁门川!
倭国水师占了望海垒!
黑衫营夜袭青石关,守将......守将殉国了!
"探马的嘶喊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李敬之攥紧腰间的虎符,指节发白。
这是北乾与鞑靼交战的第七日,从前线传回的战报里,"溃退""失守""火攻"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
鞑靼骑兵善用迂回包抄,昨日刚烧了右营的粮草;倭国浪人专挑夜间摸哨,用带倒刺的铁蒺藜扎穿守军的脚踝;南韩人更狠,竟在饮水井里投了蛊虫,染病的士兵浑身溃烂,惨叫声能传出二里地。
"快!
传本将令——放弃外围三城,退守雁门关!
"李敬之扯着嗓子吼,声音却被城外突然响起的号角撕得粉碎。
那是鞑靼人的"狼嚎令",三长两短,正是总攻的信号。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北乾帝京"承天殿"里,檀香燃到了尽头。
五十七岁的皇帝萧承煜捏着战报的手微微发抖,朱笔在"失地七城,折兵十万"的批注上洇开一片红。
"传周相!
"他猛地推开龙案,青瓷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十几片,"就说朕要见开国元老周鸿,现在!
"周鸿的府门被叩开时,他正在院中舞剑。
八十岁高龄的老人白发披散,却将一口精铁剑舞得虎虎生风,剑风卷落满地秋叶,竟在青石板上劈出半尺深的沟壑。
门房捧着圣旨跪在地上,老将军却收剑入鞘,目光扫过那道明黄缎带,轻声道:"老臣周鸿,参见陛下。
"承天殿内,萧承煜将战报甩在周鸿面前:"先生看看,这是朕的北疆!
"他指节抵着龙案,指缝里渗出血丝,"朕登基二十年,北乾从未如此狼狈。
先生当年跟着先皇打天下,这天下,终究要靠先生来救。
"周鸿弯腰拾起战报,枯瘦的手指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字迹。
他记得三十年前,自己还是先锋营的小校,在漠北的风沙里啃冻硬的炊饼;记得先皇拍着他肩膀说"北乾的江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守住";记得二十年前卸甲归田时,对先皇说"臣愿为北乾守一辈子边"。
"陛下要臣挂帅?
"他抬头,目光如刀,"臣今年八十有三,怕是连马都骑不稳了。
""先生若怕,这天下便无人敢战了。
"萧承煜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孤勇,"当年先生带着八百玄甲军夜袭鞑靼王庭,杀得可汗跪在雪地里求饶;先生用火牛阵破了南楚三十万大军,至今史书还记着周公火牛破千军。
先生若不出山,北乾危矣。
"殿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周鸿望着殿内悬挂的"定鼎中原"匾额——那是他亲手写的。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玄铁虎符,那是先皇临终前赐的,"当年先皇说,这虎符镇的是北乾的魂。
""臣,领旨。
"他跪下行礼,白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的锋芒。
三个月后,雁门关外三十里。
周鸿坐在军帐中,面前摆着一幅巨大的沙盘。
漠北的山川、渤海的岛屿、西南的丛林,皆被微缩成模型。
他的副将陈锋挠着头:"大帅,鞑靼人现在集中在雁门川,倭国水师占了望海垒,南韩黑衫营在青石关囤了粮。
咱们兵力只有十五万,怎么同时应对?
""分而治之。
"周鸿的手指点在沙盘上的雁门川,"鞑靼人仗着骑兵快,可他们的粮草队走的是桑干河谷——那里两边是峭壁,最适合设伏。
"他又指向渤海湾,"倭国浪人擅长水战,但他们登陆需要淡水,望海垒的后山有眼温泉,我让人往泉眼里下了蒙汗药。
至于南韩......"他的手指划过西南山林,"黑衫营的毒雾厉害,可他们怕火。
"陈锋眼睛亮了:"大帅是说......""三日后,三路齐发。
"周鸿站起身,玄色披风猎猎作响,"陈锋带五万玄甲军伏在桑干河谷,专等鞑靼粮草队;林将军带三万水师绕到望海垒后方,用火箭烧他们的楼船;我亲自带七万步军进西南,用火攻破黑衫营的毒雾阵。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冲进来:"大帅!
鞑靼可汗亲率两万骑兵,正从东边杀来!
"周鸿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来得正好。
传我将令——玄甲军卸甲弃盾,装成溃兵;马厩里的老弱马全放出,马背上绑着浸油的干草。
"当鞑靼骑兵的马蹄声震得大地发抖时,周鸿站在高坡上,望着自己的"溃兵"们跌跌撞撞地往两侧山坳跑。
鞑靼可汗挥着马刀大笑:"北乾人果然胆小!
"却没注意到,山坳里突然竖起了无数拒马桩,桩子上缠着锋利的铁丝;更没注意到,那些"老弱马"跑着跑着,身上的干草突然腾起熊熊大火。
"放箭!
"随着周鸿一声令下,埋伏在两侧的弓箭手万箭齐发。
鞑靼骑兵的战马被火惊了,互相踩踏,铁丝割破了马腿,箭雨穿透了甲胄。
可汗的战马被铁丝缠住前蹄,他摔在地上,被冲上来的玄甲军按倒在地时,还在喊:"你们...不是溃兵!
"这一仗,鞑靼损失了一万精骑,粮草被付之一炬。
消息传到望海垒,倭国浪人慌了神——他们的淡水被下了药,喝得越多越口渴,只能去抢附近村庄的水井,却被村民用锄头砸得头破血流。
西南的黑衫营更惨,周鸿让人在他们的营寨周围撒了松脂,半夜一把火点燃,毒雾被火一烤,反而变成了毒气,黑衫营的士兵抱着脑袋满地打滚,被玄甲军用网兜活捉。
五年后,承天门外。
街道两旁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孩童骑在大人脖子上,手里举着"凯旋"的木牌;老妇煮了红豆粥,用陶碗盛着往士兵手里塞;卖糖葫芦的老汉踮着脚,把最大的糖葫芦插在玄甲军的枪尖上。
周鸿坐在马上,望着城楼上那道熟悉的身影——皇帝萧承煜穿着玄色衮服,腰间系着先皇的玉带,正朝着他挥手。
他的身后,是被俘的鞑靼可汗、倭国天皇的弟弟、南韩的大君,三人垂着头,身上的锦袍沾满了尘土。
"大帅!
"陈锋策马过来,脸上挂着泪,"百姓们说,这是北乾百年最热闹的胜仗!
"周鸿笑了笑,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酒旗、茶棚、学堂。
五年前他挂帅时,这里还是一片残垣断壁;如今,新砌的城墙泛着青灰,街角的铁匠铺传来打铁声,学堂里的孩子正背着"犯我北乾者,虽远必诛"的《凯旋赋》。
城楼上传来萧承煜的声音:"周卿,朕在宣政殿备了庆功宴,还有...你当年说要重修的镇北碑,朕让人刻好了。
"周鸿翻身下马,跪在青石板上。
他的膝盖触到冰凉的地面,却觉得心里滚烫。
五年来,他在雁门关的风雪里吃过冷饭,在望海垒的潮声里彻夜难眠,在西南的瘴气里咳出血沫;他见过士兵们断腿后依然笑着给他斟酒,见过百姓们偷偷把最后半袋米塞进军粮车,见过婴儿出生时,父母给孩子取名"周安"。
"谢陛下。
"他起身,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一只苍鹰掠过城楼,翅膀展开足有两丈宽——那是北乾的鹰,曾经差点折翼,如今又翱翔于九天之上。
宣政殿内,酒过三巡。
萧承煜举着酒樽,目光灼灼:"周卿,你说这天下,还能更盛吗?
"周鸿端起酒樽,与皇帝轻轻一碰。
酒液辛辣,却带着几分回甘。
他望着殿外的万家灯火,轻声道:"陛下,北乾的疆域可以更广,北乾的子民可以更安,北乾的刀枪可以更利。
但最要紧的...是让每个北乾人,都能挺首腰杆说一句——我是北乾人。
"殿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
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声音,比五十年前更亮,更暖,更让人安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