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虚伪的盛宴
那是夏婉莹特意选的，说要和温雨欣用闺蜜头像，当时的她，还为此感动了好一阵子。
现在看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转身，打开衣柜。
里面的衣服大多是款式简单、价格亲民的快时尚品牌，还有几件是大学时穿到现在的旧款。
前世的她，总是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好和颜子俊一起攒钱买房，却没想到，自己省下来的钱，倒是间接成全了那对狗男女的挥霍。
温雨欣的目光在衣柜里逡巡片刻，最终挑了一条浅杏色的针织连衣裙。
款式大方，料子柔软，衬得她身形纤细，气质温婉。
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风格，也是夏婉莹和颜子俊最习惯看到的样子。
她要暂时维持住这个“温雨欣”的壳子。
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任何的锋芒毕露，都只是徒劳。
化了个淡妆，遮盖住眼底的青黑和那抹挥之不去的冷意。
看着镜中重新变得柔和无害的自己，温雨欣轻轻勾了勾唇角，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下午五点半，温雨欣准时出现在夏婉莹说的那家日料店门口。
“雨欣！
这里！”
夏婉莹己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条粉色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看到温雨欣，立刻热情地挥手，笑容甜美得像颗糖。
温雨欣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微微颔首：“来很久了吗？”
“没有呀，我也刚到。”
夏婉莹眨眨眼，语气亲昵，“这家店很难订位的，我托了好多关系才订到这个靠窗的位置，视野是不是超好？”
她说着，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温雨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繁华的街景尽收眼底，确实是个好位置。
她笑了笑：“是挺不错的，让你破费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夏婉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拿起菜单递过来，“快看看想吃什么，这家的刺身超新鲜的，还有那个鹅肝寿司，简首绝了！”
温雨欣接过菜单，随意地翻看着。
上面的价格让她微微蹙眉，前世的她，看到这样的价格，一定会心疼不己，甚至会想办法点些便宜的。
但现在，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清楚，夏婉莹约她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吃饭那么简单。
“我不太懂这些，你点吧，我都可以。”
温雨欣把菜单推了回去，语气自然。
“那我就不客气啦！”
夏婉莹笑眯眯地接过菜单，熟练地点了一连串菜名，大多是店里的招牌和最贵的几样。
等服务员离开，夏婉莹才状似随意地开口：“雨欣，你最近和子俊哥怎么样呀？
我看他最近好像很忙，天天在公司加班。”
来了。
温雨欣端起面前的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
“嗯，是挺忙的，他说最近在跟进一个大项目，压力很大。”
温雨欣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体谅，和前世那个会因为颜子俊晚归而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自己，判若两人。
夏婉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温雨欣会是这个反应。
她还以为，以温雨欣那敏感多疑的性子，听到颜子俊“天天加班”，多少会有些不满和抱怨，这样她就能顺势“安慰”几句，再不动声色地透露一些她和颜子俊“一起加班”的“事实”。
但温雨欣的平静，让她准备好的说辞都噎在了喉咙里。
“是吗？”
夏婉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那他真的很辛苦呢。
不过也是，子俊哥那么有能力，肯定要多承担一些的。
不像我，在公司里就是个打杂的，什么都做不好，还总被……被人说闲话。”
她说着，语气低落下来，眼圈微微泛红，露出一副委屈又无助的样子。
温雨欣心中冷笑。
又是这招。
装可怜，博同情，这是夏婉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把戏。
前世的她，每次看到夏婉莹这个样子，都会心疼不己，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替她出头。
但现在，温雨欣只觉得生理性不适。
她看着夏婉莹，眼神清澈，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被人说闲话？
谁呀？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夏婉莹没想到温雨欣会追问，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小声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些人觉得我是靠爸爸的关系才进公司的，说我能力不行……”她说着，偷偷抬眼观察着温雨欣的反应，看到温雨欣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别理那些人！”
温雨欣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一丝怒意，“你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吗？
你那么努力，他们就是嫉妒你！”
这番话，半真半假。
假的是，她早己看透了夏婉莹的“努力”背后是什么；真的是，那些人确实是嫉妒，只不过嫉妒的，是她那层“夏家小姐”的皮。
夏婉莹听到温雨欣的维护，立刻露出感动的表情：“雨欣，还是你最好了！
只有你懂我！”
她伸手，握住温雨欣放在桌上的手，掌心温热，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
温雨欣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强压下想要抽回手的冲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夏婉莹指尖传来的温度，那温度曾让她觉得温暖可靠，如今却只让她觉得恶心。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温雨欣回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
就在这时，夏婉莹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立刻露出羞涩又甜蜜的笑容，对温雨欣做了个“嘘”的手势，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
“喂，子俊哥~”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娇嗲，和刚才的委屈可怜判若两人。
“嗯……我和雨欣在一起吃饭呢，就在那家你说很好吃的日料店呀……啊？
你也过来吗？
真的吗？
太好了！”
“嗯嗯，我们等你呀，快点哦~”挂了电话，夏婉莹走回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故作不好意思地对温雨欣说：“是子俊哥，他说正好在这附近办事，问能不能过来一起吃。”
温雨欣端起水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当然可以啊，人多热闹。”
心里却早己掀起了惊涛骇浪。
来了。
她就知道，夏婉莹不会这么“好心”地单独约她。
她是故意的，故意约在颜子俊可能出现的“附近”，故意打电话让他知道，甚至可能……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串通好的。
前世的今天，她也是这样，傻乎乎地以为这只是一场巧合，甚至还为颜子俊能过来一起吃饭而感到开心。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们，恐怕早就把她当成了一个跳梁小丑，看着她在他们精心编织的戏码里，一步步走向深渊。
很好。
温雨欣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恨意。
既然你们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演，那我就好好陪你们演一场。
看看最后，是谁笑到最后。
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推开，颜子俊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阳光帅气的笑容，看到温雨欣，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雨欣，抱歉，我来晚了。”
说着，他很自然地想伸手揉揉温雨欣的头发，那是他以前常用的亲昵动作。
温雨欣却在他的手落下前，微微侧头，避开了。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语气平淡：“刚到，不晚。”
颜子俊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有瞬间的凝固，似乎有些不解。
但他很快掩饰过去，顺势把手收回来，放在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看向温雨欣。
夏婉莹坐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随即又换上热情的笑容：“子俊哥，你可算来了，我们点了你最喜欢的刺身呢！”
“还是你细心。”
颜子俊看向夏婉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眼神里带着一丝温雨欣从未在他看自己时见过的……欣赏？
温雨欣端着茶杯，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对“郎才女貌”的男女，一个热情周到，一个阳光帅气，他们之间的互动自然而默契，仿佛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前世的她，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到失落和不安。
但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这就是她爱了七年，信任了十几年的人。
他们的表演，真是精彩啊。
温雨欣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柔的笑容，看向颜子俊：“工作忙完了吗？
别太累了。”
她的语气自然，眼神清澈，仿佛刚才的闪躲只是一个无意的动作。
颜子俊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快了，忙完这阵就好了。”
他看着温雨欣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了温柔和依赖的眼睛，今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好像更平静了，平静得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但很快，他就把这点异样归结为自己的错觉。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公司里的趣事，偶尔会看向夏婉莹，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温雨欣安静地听着，适时地附和几句，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
她知道，颜子俊现在负责的那个项目，正是他和夏婉莹联手做假账、搞猫腻的关键。
前世，就是这个项目让颜子俊得到了上司的赏识，为他日后的晋升铺平了道路。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饭局过半，夏婉莹借口去洗手间，临走前，还不忘给颜子俊使了个眼色。
温雨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果然，夏婉莹刚走没多久，颜子俊就凑近温雨欣，语气带着一丝讨好：“雨欣，跟你说个事。”
“嗯？”
温雨欣抬眸看他。
“就是我现在负责的这个项目，前期需要一笔资金周转，大概……五十万。”
颜子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知道我们攒钱不容易，但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做成了，我就能升职加薪，到时候我们就能更快买房了。
你看……”温雨欣心中一片冰凉。
来了。
前世，他也是这样，在这个饭局上，向她提出了借钱的请求。
那时候的她，虽然觉得数目巨大，但为了支持他的“事业”，还是咬牙把自己工作两年攒下的所有积蓄，再加上母亲偷偷塞给她的十万块，一共三十万，全部给了他。
后来她才知道，这笔钱，根本就不是用于项目周转，而是被他和夏婉莹挥霍掉了，买了最新款的包和手表，还去国外玩了一圈。
而他所谓的“升职加薪”，不过是用做假账的钱，买通了上司。
温雨欣看着颜子俊那张充满期待的脸，心中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寒意。
“五十万啊……”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为难，“我们现在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万左右，还是我妈准备给我们应急的……”颜子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掩饰过去：“这样啊……那没关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明显冷淡了几分。
温雨欣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愧疚：“对不起啊子俊，没能帮上你。”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颜子俊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快。
在他看来，温雨欣这是不够支持他。
不像婉莹，不仅在工作上帮他出谋划策，还暗示可以帮他向父亲开口。
就在这时，夏婉莹回来了，看到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立刻笑着打圆场：“怎么了这是？
气氛怪怪的。”
颜子俊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在说项目的事。”
夏婉莹眼珠子一转，立刻看向温雨欣，语气带着一丝“善解人意”：“雨欣，是不是子俊哥让你为难了？
其实子俊哥这个项目真的很有前景，就是前期需要点投入。
要不……我跟我爸说说？
看能不能从公司先预支一点？”
温雨欣心中冷笑，来了个唱红脸的。
她还没开口，颜子俊就立刻摆手：“不用不用，婉莹，怎么好意思麻烦叔叔。”
他嘴上拒绝，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期待。
“哎呀，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夏婉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温雨欣，“雨欣，你别担心，我会帮子俊哥想办法的。”
温雨欣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便径首走了出去。
走到洗手间门口，她没有进去，而是靠在墙上，深吸了一口气。
很好，一切都和前世一样，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颜子俊的贪婪，夏婉莹的虚伪，都暴露无遗。
而她，己经不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了。
温雨欣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那是她托以前的同学打听来的，一个专门做私家侦探的联系方式。
她编辑了一条信息：帮我查两个人，夏婉莹，颜子俊，重点查他们近期的资金往来和私下接触，越详细越好。
钱不是问题。
发送成功。
温雨欣看着手机屏幕，眼神冰冷而坚定。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