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血光泼洒在她惨白的脸上,浑浊的瞳孔里只剩下被恐惧彻底掏空的茫然,连呼吸都凝滞了。
时间如同凝固的、***的油脂,每一秒都粘稠得令人窒息。
陆离的身体被撕裂。
右半边,那股冰冷的、名为“守忌人”的意志如同被激活的冰冷程序,骤然沸腾!
它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降维般的、不容置疑的指令流,瞬间接管了他的右半身。
他的右手以一种非人的精准和力量抬起,肌肉纤维绷紧如钢索,骨骼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指尖萦绕的不是能量,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规则”的威压,仿佛宇宙法则本身在此刻具现。
指令清晰而绝对:**护规则!
违忌者,当受惩戒!
** 目标:镇压门扉,净化亵渎!
“不——!”
陆离喉咙里挤出的嘶吼带着撕裂声和铁锈味,左半边身体如同坠入冰窟的活物,爆发出濒死的挣扎。
指甲深深嵌入右臂皮肉,试图掐断那背叛躯体的神经。
冷汗混着之前沾染的、带着溺毙者怨念的冰冷液体,浸透衣衫,粘腻如裹尸布。
那是他的祖母!
灶台边佝偻的身影,熬煮米粥的烟火气,枯瘦手掌拂过他额头残留的温暖…无数记忆碎片在左脑炸开,形成最后的堤坝,对抗着右半身冰冷的指令洪流!
“滚开!!”
陆离用尽左半身残存的、属于“人”的全部力量,猛地将头槌撞向那只抬起的、如同审判之矛的右手臂肘!
“咔!”
沉闷的撞击伴随着骨头错位的剧痛同时炸开!
右手的动作被这源于血脉本能的、近乎自毁的反抗硬生生打断,僵在半空。
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非逻辑”的剧烈冲击干扰,指令流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卡顿”。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破绽!
陆离的左臂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猛地将瘫软的祖母往自己身后死命一拽!
祖母枯瘦的身体撞在他胸口,轻飘得如同风中枯叶。
“嗤——!”
那只污秽的手指,带着浓烈的死亡腥气,堪堪擦过祖母刚才瘫坐位置的地面!
指尖触碰到的老旧水泥地,瞬间腾起一股刺鼻的、带有硫磺和尸油混合味的青烟!
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强酸溶解,留下一个焦黑、边缘闪烁着暗红余烬、深达寸许的指印小坑!
坑底残留的物质发出细微的、如同无数虫豸啃噬骨头的“沙沙”声。
祖母被陆离护在身后,身体筛糠般抖着,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冒着青烟、发出异响的小坑,浑浊的瞳孔里,最后一丝神采也被彻底碾碎,只剩下空洞的、对未知恐怖的茫然。
“嘎吱——!!!!”
朽木门内的摩擦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扭曲,如同无数根生锈的铁钉在玻璃上疯狂刮擦!
门缝被一股狂暴的、带着无尽怨毒的力量强行撑裂!
流淌出的不再是光影,而是粘稠得如同半凝固血浆的暗红物质,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感,滴落在桌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那只伸出的手指猛地抬起,漆黑的指甲尖端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首指陆离和他身后的祖母!
一股更加阴冷、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饱含着被囚禁千年怨念的恶意,如同无形的冰风暴,席卷了整个空间!
陆离右半边身体的守忌人意志瞬间被彻底激怒!
这不再是触犯领地,而是对“规则”本身的亵渎和挑衅!
指令流变得狂暴而冷酷,目标不再是护门,而是**抹除**!
抹除这敢于违逆的污秽源头!
他感到自己的右手再次抬起,这一次,指尖凝聚的不再是威压,而是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能湮灭万物的“虚无”之点!
空气在指尖周围发出高频的悲鸣,光线都为之扭曲!
“停下!
那是…我奶啊!”
陆离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泣血的哀嚎。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像一张脆弱的纸,正被两股巨力从相反方向撕扯,即将彻底粉碎。
他拼命用左半身的意志去压制右手的毁灭指令,左臂死死箍住身后己无知觉般颤抖的祖母,牙关紧咬,牙龈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沫,腥甜味在口中弥漫。
就在那湮灭之点即将从指尖射出,与门内伸出的鬼指进行毁灭性碰撞的千钧一发之际——“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陆离耳畔的闷响,从他背后传来。
紧接着,一股温热、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和内脏***气息的液体,喷溅在他后颈***的皮肤上,灼热滚烫,又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陆离的身体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对抗、所有的指令流,都在这一刻凝固。
时间,真正停滞了。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寸寸地转过头。
祖母靠在他背上,身体正经历着无声的、剧烈的痉挛。
她枯瘦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但暗红色的、如同劣质油漆般粘稠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她指缝间汹涌溢出!
不是鲜红,是那种沉淀了无尽死寂、带着脏器腐烂甜腥的暗红!
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瞳孔却涣散失焦,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一种无法理解的、对自身崩解的茫然。
陆离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祖母之前拿着鸡毛掸子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那几点原本微小的、如同陈旧血痂般的暗红斑点,此刻如同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
它们不再是斑点,而是化作无数条疯狂蠕动的、如同细小毒蛇般的暗红纹路!
这些纹路贪婪地分裂、蔓延,在枯瘦的手背皮肤下急速虬结、盘绕,形成一片狰狞的、如同活体刺青般的暗红网络!
皮肤在纹路覆盖下迅速失去弹性,变得灰败、干瘪、硬化,呈现出一种朽木即将彻底风化的质感!
一股混合着墓穴深处土腥和血肉***的恶臭,从这只手上散发出来!
“奶…奶奶?”
陆离的声音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破碎的哭腔。
他松开环住祖母的左臂,右手那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因意识巨震而瞬间溃散。
他颤抖着伸出左手,想要去触碰那只正在“石化”的手。
“别…碰…”祖母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从指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沫气泡破裂声。
她艰难地摇头,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痛苦,以及最后一丝对孙儿的保护本能。
“…脏…别…沾了…轰——!”
陆离的思维被彻底炸碎!
那冰冷的守忌人意志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符合“规则”逻辑的剧变而瞬间“理解”并“接受”了。
**违忌者,当受惩戒。
** 祖母触碰了规则之物,惩罚降临!
那血字规则…正在以最残酷的方式执行!
守忌人意志捕捉到了陆离意识中这绝望的认知,那股冰冷的力量瞬间找到了新的、更“高效”的执行路径!
它不再执着于攻击门内的鬼指,而是如同冰冷的、逻辑严密的毒液,瞬间切换目标,汹涌地灌入陆离的**左手**!
陆离的左臂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变得沉重、冰冷、如同不属于自己的异物。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完全被那股冰冷的意志操控着,以一种近乎“神圣仪式”般的漠然和精准,缓缓抬起,然后——**不容抗拒地、严丝合缝地覆盖在了祖母那只布满疯狂蠕动的暗红纹路的手背上!
**“呃——!”
陆离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啸,但他失去了对左手的控制权!
那是他的肢体,却成了规则的刑具!
就在左手覆盖上去的瞬间,祖母手上那些疯狂蔓延、如同活物的暗红纹路,猛地一滞!
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
甚至,靠近陆离掌心边缘的几条纹路,如同受惊的毒虫般,极其痛苦地扭曲、退缩了一丝!
祖母剧烈的痉挛和涌出的黑血也瞬间减缓。
然而,代价是——陆离感到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腐朽、溺毙者怨念和规则惩戒气息的诅咒能量,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顺着他的左手掌心,蛮横地、疯狂地刺入他的血肉、钻向他的骨髓!
这股力量与他右半边身体里那冰冷的、秩序化的守忌人力量截然不同。
它充满了混乱、痛苦、死寂和无穷无尽的恶意!
它在左臂的经脉中肆虐冲撞,带来被无数虫蚁啃噬骨髓般的剧痛,所过之处,皮肤下立刻浮现出与祖母手背如出一辙的、疯狂蠕动、试图向外扩张的暗红纹路!
这纹路像是活的烙印,是“秽”的实体化!
“啊——!!!”
陆离痛得身体反弓,喉咙里发出非人的惨嚎,眼球因剧痛而暴突,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
他成了祖母身上诅咒的…活体容器!
是规则执行的缓冲带,也是新的污染源!
门内那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陆离左手覆盖上去、诅咒开始转移的瞬间,诡异地戛然而止。
那只悬在空中的污秽手指,带着一种混合了贪婪、忌惮和一丝…困惑的复杂“情绪”,微微弯曲了一下,漆黑的指甲轻轻叩击着无形的空气。
门缝中流淌的粘稠血光也收敛了些许,变得相对“平静”,如同蛰伏的毒蛇。
守忌人的意志在陆离体内发出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信息流:**规则得护,秽当承负。
此乃守忌人之宿命。
**冰冷的宿命?
还是被强加的共犯枷锁?
陆离在撕裂灵魂的剧痛和两种诡异力量的撕扯下,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看向祖母,老人浑浊的眼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身体的痛苦明显减轻,但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被污染侵蚀的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她又看看陆离覆盖在她手背上、同样爬满蠕动暗红纹路的左手,嘴唇翕动着,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
门缝里的血光稳定在一种暗沉的、不祥的平静状态。
那只污秽的手指,带着一丝不甘的意味,缓缓地、如同退潮般,缩回了门缝深处,消失在粘稠的暗红之中。
“咔哒”一声轻响,门缝闭合到仅剩发丝般的宽度,依旧透着一线令人心悸的暗红,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
客厅里,浓重的血腥味、甜腻的腐烂花香、以及那股新生的、来自陆离左臂的“秽”的腐朽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般的空气。
劫后余生?
陆离只感到自己坠入了一个更深、更粘稠、挣脱无望的绝望泥沼。
他成了规则的傀儡,被迫成为了祖母诅咒的活体载体。
而这扇由黄历异化而成的朽木门,依旧如同一个恶毒的坐标,一个永不关闭的通道,冰冷地矗立在桌上,无声地嘲笑着他。
陆离瘫坐在地上,祖母无力地靠着他,两人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覆盖在祖母手背上的左手冰冷麻木,仿佛己不属于他,上面蠕动的暗红纹路如同拥有独立生命的活体纹身,在皮下微微搏动。
右半边身体里的守忌人意志则彻底蛰伏,带着一种程序执行完毕后的绝对漠然。
门外,城市的夜依旧喧嚣。
车流的嗡鸣,远处模糊的霓虹光影,邻居隐约的电视声…构成一幅“正常”到虚假的画卷。
只有陆离知道,一切都被彻底扭曲了。
他不再是他,他的一部分成了规则的延伸,另一部分则被“秽”污染。
他猛地想起什么,挣扎着扭头,布满血丝的右眼死死盯住地板上自己划下的那行字迹:**“戌时三刻,西街公寓,忌沐浴者亡。”
**冰冷的字迹如同墓碑上的铭文。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一股比门缝里渗出的气息更冰冷、更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冻结了血液。
西街公寓的那个人…那个“忌沐浴者”…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条“守忌人”被迫分担诅咒的命,又是从哪里“换”来的?
是那个人的死亡,为祖母的“违忌”和此刻他的“承秽”提供了某种…“能量”或“名额”?
他必须知道答案。
这不再是求生的渴望,而是被守忌人意志植入的冰冷指令,更是对自身这非人非鬼状态的恐惧本能。
这个念头一起,体内那蛰伏的守忌人意志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冰冷的、带着程序化“赞许”意味的确认信号。
陆离咬着牙,口腔里满是血腥味。
他调动还能勉强控制的右半身力量,用右手死死撑住地面,拖着被诅咒污染的左半身和被规则禁锢的意志,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每动一下,左臂的纹路都在灼痛和冰冷中搏动。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扇死寂却散发着永恒恶意的门,又看了一眼靠墙虚弱喘息、手背纹路暂时被“冻结”但生命气息极其微弱的祖母。
“奶…别动…什么都…别碰…”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我…出去…找药…”他撒了个谎,声音里没有任何底气。
祖母浑浊的眼睛看着他,里面盛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对孙儿处境的担忧,但更多的是被污染后精神受创的茫然。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微弱的气音,无力地点了点头,仿佛这点头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陆离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腐花和他左臂散发的“秽”气的空气,如同毒气灌入肺腑。
他不再看那扇门,拖着这具被诅咒和规则双重占据的沉重躯壳,一步一挪地,如同一个关节生锈的提线木偶,走向那扇通往“正常”世界的、老旧的防盗门。
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左臂暗红纹路的灼痛搏动,以及右半边意志冰冷的审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编程走向特定坐标的容器。
他拧动冰凉的金属门把手,那触感让他右半边身体微微一顿,仿佛在评估“外界”的风险等级。
门外,是城市模糊的、被霓虹浸染的夜色。
门内,是血契缠身、秽染骨髓的深渊。
他拉开门,将自己投入那片虚假的灯火之中,将身后腐朽的甜香、浓烈的血腥和祖母微不可闻的喘息彻底关在了门内。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他布满冷汗的脸上,却丝毫无法驱散他骨子里透出的、来自井底和黄历的阴寒。
西街公寓。
必须去。
那个“忌沐浴者”的结局,是揭开这规则黑幕的第一道缝隙,是他理解自身这扭曲存在的唯一线索,更是他体内那冰冷意志所引导的…必然路径。
他拖着脚步,左臂的暗红纹路在昏黄的路灯下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
他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像一个刚从地狱爬出、背负着不可名状诅咒、却又被无形规则牵引着走向下一个祭坛的…活着的墓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