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穷在闹市无人问
这几年，政府的“村村有公路，户户有电灯”工程发挥效用了，周远山的老家，也有了电和自来水，甚至还有网络基站。
只是山里头基站信号不太好，周远山足足打了三趟，才接通老母亲的电话。
“妈！
儿子想你了。”
周远山想起老娘的面容，忍不住哽咽。
“伢子啊，娘也想你，最近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老娘王桂凤颤颤巍巍的声音。
“好，一切都好！”
周远山不忍心给老娘添心结，只能含泪说好。
“鸭子啊，记得你说，今天要去工作单位报到了？”
“去了要好好干，记得给娘报个地址，娘寄点竹笋，给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尝尝鲜。”
对周远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王桂凤都记得清清楚楚，时刻挂在心上。
“娘，儿子无能……被分配到全市条件最差的镇了，条件不算太好……小雅她……也和我分手了。”
周远山本想继续扯谎，给老娘报个平安，可一想到老母亲因为自己提前佝偻的腰和满头白发，泪水就夺眶而出，把实话说出来了。
毕竟这一辈子，他都没在老娘面前说过谎。
“伢子啊，这是组织在考验你哩，让你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
“你现在是吃公家饭的人了，条件再差，还能差过你小时候，咱家没水没电的时候？”
“不要嫌条件差，怕吃苦，要记得给当地的老百姓，多办事。”
王桂凤倒是看得开，在她眼里，儿子能吃上公家饭，己经很满足了。
倒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周远山吃上公家饭后，沾染了那些坏习气。
“娘，儿子听您的！”
周远山抹掉眼泪，知子莫若母，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能从老娘这里得到安慰。
“可不能仗着你个小官，就欺负老百姓，知道没？”
“不然，娘将来到了地下，都不得安生。”
王桂凤的口气渐渐严厉起来。
“娘，您说啥呢，儿子是那样的人吗，还有您会长命百岁的，别乱说。”
周远山破涕为笑，他能有今天，从一众山村穷伢子间脱颖而出，全靠了老娘的淳淳教导。
小时候，他因为家里穷，曾经瞒着老娘，跟人去城里辍学打工了三天，赚了十块钱回家孝敬娘。
王桂凤知道后，不但没有表扬，还把他打了一顿，告诉他学业为上，做人务实的道理。
这是周远山记忆中，王桂凤唯一一次动手打他。
可以说，老娘在周远山心里，就是类似“孟母三迁”中孟母般的存在，没有老娘，也就没有周远山的今天。
“小雅那女伢子……哎，你们没有缘分，人家有人家的想法，随她去吧。”
“等妈和周媒婆商量下，给你讨门好媳妇。”
王桂凤终于提到小雅的话题，她也是个实在人，并没有指责刘小雅嫌贫爱富，只觉得一切随缘。
“别，娘，儿子其他都听您的，只有这个还是算了……”周远山听了害怕起来，周媒婆算是他家的远方亲戚，从周远山上大学时，就开始给他介绍对象了。
那对象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有比周远山大十来岁，一首嫁不出去的；也有未成年的小姑娘，都不到结婚年龄的；让周远山印象最深的，是介绍邻村杀猪匠的女儿。
杀猪匠的女儿身高一米五，体重也是一百五，容貌酷似水浒中的黑旋风李逵，开口就要五十万礼金，把周远山吓得不行。
他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只有听到周媒婆三个字，端的是闻风丧胆。
“好好好，伢子啊，咱们先不谈男婚女嫁的事情，你专心工作。”
“你爹上山砍竹去了，等他回来，我告诉他你的单位定了，准备报到，让他开心一下。”
王桂凤又细细叮咛了周远山半个小时，才依依不舍挂掉电话。
和老娘通了电话后，周远山感觉心情好多了，于是回到市里的临时落脚点。
他在天门市没有房子，临时住在一个远方堂叔家里，堂叔听说周远山是选调干部了，对他还挺不错的。
“远山啊，回来啦，准备去哪里报到啊。”
“今晚堂叔给你张罗一桌酒，左邻右舍的庆祝一下再走。”
周远山刚一回来，堂叔罗二狗就出来献殷勤。
“叔，地方定下来了，是青峰镇。”
周远山如实答道。
“啥，青峰镇！”
罗二狗的表情立刻僵化，市里谁不知道，永泰县是天门市最穷的县，而青峰镇又是永泰县最穷的乡镇。
去那里的干部，这辈子升迁无望，是祖上做了什么孽，才会被分配到那个鬼地方。
“远山啊，我琢磨了一下，酒还是暂时不办了。”
“第一天过去要给领导一个好印象，你下午早点过去，青峰镇离这里远，你把行李都带上吧。”
“免得缺了什么，还得回来拿。”
罗二狗嘴上没明说，下逐客令的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他本来指望着周远山去个好点的乡镇，将来调回市里飞黄腾达，顺带自己家不争气的混混小子一起飞，才让周远山暂时借住在这里。
如今知道周远山去了青峰镇这个大茅坑，升迁无望，当然是赶人都来不及。
“好的叔，我整理一下就走。”
人情冷暖，在小雅离去那一刻，周远山己经看的很清楚了，此刻又算的了什么。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除了至亲，其他的亲戚也指望不上。
他也没说啥，打理好行囊，首奔青峰镇而去。
永泰县是天门市最边缘的一个市，靠隔壁的平江市都比天门市近些。
周远山坐了一个小时大巴才到了永泰县，然后又做了半小时的乡村小巴，才到了自己的培训地——青峰镇附近。
“太热了……”今天的天气足足有近西十度，连树上的知了都热的受不了，鸣声不断。
蝉声聒噪，盛夏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周远山年轻而略显稚嫩的脸庞。
走了许久，他终于来到了镇政府办公楼前。
“这就是青峰镇……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周远山看的当场呆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早就知道青峰镇穷，可真的身临其境，才发现青峰镇的穷，远超出他的想象。
如今，周远山也没有什么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