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最后的遗言这是我第三次给市刑警队做顾问。案发现场的照片铺满一桌,
浓烈的血腥气仿佛能透过高清屏幕溢出来,在会议室密闭的空气中发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死者仰面倒在玄关的惨状上,唯有我,死死盯着他紧攥的右手。
那是一种濒死前极度用力的抓握,指节因为过度缺血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
我几乎能听到他骨骼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悲鸣。“放大他的手部,
”我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显得异常清晰,“我想看看他手里攥着什么,
那才是他留下的最后遗言。”坐在主位的张队,一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
对我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林教授,技术队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就是人死前的肌肉痉挛,很常见。”我没有理会他的解释。作为一名述情障碍者,
我无法感知常人所谓的“不耐烦”或“尴尬”,
这些情绪对我来说只是需要解码的社会性符号。情感是杂音,而我,
天生拥有最纯粹的绝对理性。这让我在面对最残忍的罪案时,能像拆解一块精密钟表一样,
冷静地分析每一个零件。“不,”我坚持道,“这不是简单的痉挛。
你看他的拇指和食指的相对位置,这是一个主动抓取的动作,目标物很小,而且很硬。
他在死前,从凶手身上扯下了什么东西,但可能因为力竭,又被凶手夺走了。或者,
那东西太小,从他松开的指缝间滑落,混进了血泊里。
”我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片已经变为暗褐色的粘稠血迹。“建议对现场血迹进行过滤性排查,
特别是死者手部下方的区域。重点寻找纽扣、袖扣、耳钉或者断裂的拉链头这类细小物品。
”张队揉了揉太阳穴,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拿起对讲机,不情不愿地吩咐下去。我叫林静,
32岁,国内最年轻的犯罪学教授。我的世界由逻辑、数据和证据构成。喜怒哀乐于我,
不过是教科书上的名词解释,是我为了融入社会而学习、模仿的表演。
我能精准地分析出一名连环杀手在施虐时感到的变态快感,
却无法理解丈夫周立文在送我一束花时,我“应该”有的喜悦。周立文总说,
我像一台没有感情的超级计算机。他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自己是这样。半小时后,
张队的电话响了。他接听时,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他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对着电话那头吼道:“找到了?什么样的?铂金的?带齿痕?!”挂掉电话,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里混杂着惊叹与一丝畏惧。
张队把一张刚传过来的证物特写照片投到大屏幕上。
那是一枚小小的、沾着干涸血迹的铂金袖扣。它的边缘,有一圈清晰得近乎狰狞的牙印。
“林教授……你简直是神了。”一个年轻警员喃喃自语。我没有理会他的恭维,
我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枚袖扣吸引了。它看起来那么眼熟,
那独特的、由三条平行线构成的简约设计,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无数次。
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数据流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这枚袖扣的品牌、价值、可能属于哪一类人群……突然,一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
劈开了我井然有序的逻辑世界。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的心率正在异常飙BPM高。这是生理学上典型的“应激反应”。我几乎是逃离了警局。
回到家,我没有开灯,径直冲进卧室的衣帽间。打开那个属于我丈夫周立文的首饰盒,
里面静静地躺着天鹅绒的衬垫。原本应该成对出现的那副铂金袖扣,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
我颤抖着手,将那只幸存的袖扣拿起,凑到眼前。在台灯的光线下,
我用早就准备好的放大镜,看到了和证物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由三条平行线构成的设计。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发出剧烈崩塌的轰鸣。这枚袖扣,是去年我们结婚纪念日时,
我送给周立文的礼物。第2章:完美的伪解答“叮咚。”门铃声将我从失序的思绪中惊醒。
我像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窃贼,猛地将袖扣和放大镜扫进抽屉。透过猫眼,
我看到了周立文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他提着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蛋糕,
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静静,怎么不开灯?”他走进玄关,
顺手开了灯,柔和的光线瞬间洒满整个客厅。他注意到我苍白的脸色,关切地走过来,
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他的指尖温暖而干燥,
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缝隙里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我突然想起,
他的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很多年,无论他前一天是修剪了花园的枝叶,还是做了什么,
第二天他的指甲永远一尘不染。这在过去,是我欣赏的“精致”,但在今晚,
却显得无比刺眼。“没事,只是有点累。”我避开他的触碰,走向沙发。
我的大脑正在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客观的视角分析眼前这个男人。周立文,35岁,
大学历史系讲师。他是同事眼中的谦谦君子,学生心中的魅力导师,
也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我们相识于一场学术研讨会,
我被他论文中严谨的史料考证所吸引,他则对我“过分冷静”的大脑充满好奇。我们的结合,
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更像两个高级知识分子的互相欣赏与匹配。他对我很好,体贴入微。
他知道我所有的喜好,记得每一个纪念日,甚至会在我睡着后,
把我睡衣上被我随意系上的腰带,重新打成一个左右完全对称的完美蝴蝶结。
这种对秩序和对称近乎偏执的追求,此刻在我脑中形成了一个个危险的信号。“今天去警局,
案子有进展了吗?”他一边将蛋糕放进冰箱,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在试探我。“还在初步阶段,”我回答,声音平平无波,“入室抢劫引发的激情杀人,
现场很乱,没有太多有价值的线索。”我撒谎了。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撒谎。我需要时间,
需要更多的证据来验证我那个可怕的猜想。他转过身,靠在冰箱门上,
目光温和地看着我:“死者是什么人?听张队说,好像就在我们这个区。
”“一个叫李航的年轻人,25岁,无业。”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破绽。
“李航?”周立文微微皱眉,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沉吟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他是我好几年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很偏激的一个孩子,挂了好几门科,
毕业的时候还来找过我麻烦,说是我故意针对他。”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它完美地将周立文与死者联系起来,又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过节”,
为他未来可能被警方问询做好了铺垫。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一个事先排练好的剧本。
“那你的袖扣呢?”我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我今天想找来给你配衣服,发现少了一只。
”周立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笑了一下,带着一丝无奈:“那个啊,
估计是上次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的时候弄丢了。你也知道我,总是丢三落四的。
回头再买一对就是了。”他又一次给出了完美的解答。一切都说得通。
死者是和他有过节的学生,袖扣是不小心遗失的。任何一个警察听到这样的说辞,
恐怕都找不到继续怀疑的理由。但我不是警察。我是林静。我的逻辑告诉我,
当所有的解释都过于完美,那么解释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夜深了,
周立文早已在我身边睡熟,呼吸平稳而悠长。他的睡颜英俊而无害,像一尊沉睡的希腊雕像。
我悄悄地、一寸一寸地从床上挪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我赤着脚,像一个幽灵,
来到他的床头柜边,拿起了那只正在充电的智能手表。我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
熟练地绕过密码——他的密码永远是我的生日,这曾被我定义为“爱的表现”,现在想来,
或许只是他众多完美对称的习惯之一。我点开了那晚案发时间的健康数据。
当看到那条从凌晨两点开始,一路从静息的65bpm,疯狂飙升到145bpm,
并持续了整整四十五分钟的剧烈心率曲线时,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那条红色的、狰狞的曲线,像一把尖刀,彻底划破了他所有完美的伪装。
一个声称独自在家通宵备课的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心率。
这更像是在经历一场……殊死搏斗。我的丈夫,周立文,他那天晚上,根本不在家。或者说,
他做了一场足以让心跳飙到极限的“剧烈运动”——第3章:来自地狱的录音我一夜无眠。
大脑像一台过载的服务器,不断地处理着汹涌而来的信息流。周立文的心率曲线,
他关于死者和袖扣的“完美”解释,
他那些近乎偏执的洁癖与秩序感……所有的碎片在我脑中重组、碰撞,
最终指向一个结论:他在撒谎。但我缺少最关键的证据。第二天,
我以需要更多现场资料为由,再次去了警局。张队对我明显比昨天客气了不少,
几乎是有问必答。“死者李航的社会关系查得怎么样了?”我问。“一团乱麻,
”张队递给我一杯速溶咖啡,“父母离异,常年独居,没什么正经朋友,
倒是有不少网上的仇家。我们正在逐一排查。哦,对了,他的手机我们拿去技术部门恢复了,
但里面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一些游戏和社交软件。”“手机给我看看。”我说。
张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封在证物袋里的手机递给了我。我戴上手套,开机。屏幕很干净,
应用排列得整整齐-齐,和我丈夫的手机桌面风格如出一辙。我点开一个个文件夹,
快速浏览。社交软件、银行APP、外卖订单……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但我的直觉告诉我,
问题就出在这“正常”里。李航,一个张队口中“偏激”、“一团乱麻”的年轻人,
会把手机桌面整理得像个强迫症患者吗?我的目光落在一个名为“学习资料”的文件夹上。
里面只有几个音频文件,文件名都是一串乱码。我点开一个,
里面传来的是一段大学公开课的录音。我皱了皱眉,准备关掉。就在这时,
我的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一个被隐藏的加密APP的图标,在我滑动的瞬间,
短暂地出现,又迅速消失了。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我重复刚才的动作,
的手势——从屏幕右上角向左下方划出一个“Z”字形——那个伪装成计算器的加密APP,
终于稳定地出现在屏幕上。密码是什么?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犯罪侧写”模式。
假设我是李航,我会用什么作为密码?生日?纪念日?不像。他是一个自负又偏激的人。
他的密码,应该与他最看重的东西有关。我突然想起了周立文。李航曾经是他的学生,
并且对他抱有极大的怨恨。我睁开眼,输入了周立文的生日。错误。
我又输入了周立文的名字缩写。还是错误。到底是什么?我死死盯着那个计算器图标,
大脑飞速运转。怨恨、崇拜、模仿……一个偏激的学生,对于一个他极度怨恨,
却又在某些方面比如条理性不自觉模仿的老师,会有一种怎样扭曲的感情?
我忽然想到了周立文在我面前切水果的场景。他总是将一个苹果,
精准地切成完全对称的八块。对称!我删掉了之前的输入,
缓缓地输入了一串数字:12344321。一个完美的对称结构。“咔哒”一声,
加密文件夹应声而开。里面只有一个文件,一段长达二十分钟的录音。文件名是:《钥匙》。
我带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录音的开头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只能听到李航紧张而粗重的呼吸声。“周……周老师,我还是觉得……这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