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红盖头的手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轿子摇摇晃晃,像要把人五脏六腑都颠出来。
外面吹吹打打,锣鼓喧天。
喜庆得很。
只有我知道,这顶花轿是送我进火坑的。
我是沈家的庶女,沈青禾。
今天本该是嫡姐沈玉珠嫁进林府冲喜的日子。
林家少爷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不离身,眼看就要不行了。
林家放出话,要找个八字相合的姑娘冲喜。
嫡母请人算了又算。
最后算到我的头上。
嫡姐哭天抢地,死活不肯。
嫡母搂着她心肝肉地哄。
转头就冷冰冰地看着我。
“青禾,你替玉珠去。”
“这是你的福分。”
福分?
嫁给一个快死的病痨鬼冲喜,守活寡或者直接守死寡的福分?
我跪在地上,嘴唇咬出了血。
“母亲,我……”
“不去?”嫡母眼皮都没抬,抿了口茶,“你姨娘的身子,最近可不大好。城西那处小院子,住着怕是不舒坦吧?”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
姨娘是我唯一的软肋。
她病了很久,全靠那点微薄的月例抓药吊着命。
嫡母捏着我们母女的命。
“我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没有嫁妆。
没有送亲。
一件匆忙改小的旧嫁衣,一顶租来的小轿。
就把我打发出了门。
轿子颠得厉害。
我胃里翻江倒海,一阵腥甜涌上喉咙。
“噗——”
一口血,毫无预兆地喷在刺目的红盖头上。
殷红的血,迅速洇开。
像开了一朵绝望的花。
就在血染红盖头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不属于我的记忆,猛地冲进脑海!
炸得我头痛欲裂。
我看到“自己”穿着这身旧嫁衣,孤零零进了林府。
林家少爷当晚就咽了气。
我成了克死丈夫的扫把星。
被林家厌弃,关在后院最偏僻的角落,缺衣少食。
不到半年,就悄无声息地病死了。
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没人记得沈家有过一个叫沈青禾的庶女。
而我的嫡姐沈玉珠呢?
她踩着我的“牺牲”,风光嫁给了她心仪的书生。
书生后来竟高中探花,一路官运亨通。
沈玉珠成了人人艳羡的诰命夫人。
我的死,成了她美满人生里,一个连提都不值一提的注脚。
原来,我只是一本话本子里,用来衬托女主沈玉珠福运深厚、善良美好的……
炮灰。
彻头彻尾的炮灰!
一股冰冷的恨意,混着嘴里残留的血腥气,直冲天灵盖!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做垫脚石?
凭什么我要死得无声无息?
凭什么他们可以踩着我快活?
我不甘心!
死也不甘心!
轿子猛地一顿。
外面传来粗声粗气的吆喝:“落轿——”
林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