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幽影蚀梦冰冷的无影灯将停尸间映照得一片惨白,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也盖不住那股隐隐的铁锈和焦糊混合的怪味。
电工张伟的尸体躺在不锈钢解剖台上,皮肤呈现出一种溺水者般的青灰色。他双目圆睁,
瞳孔扩散到极限,仿佛在死前最后一刻目睹了无法想象的恐怖景象,
那极致的惊恐永久地凝固在了脸上。林逸戴着乳胶手套,动作精准而稳定,
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他小心地切开张伟的颅骨,露出里面焦黑粘稠的脑组织。
那股混合着甜腻焦糊和铁锈的浓烈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站在一旁的幽梦镇警长李正猛地捂住嘴,脸色由青转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警服领口歪斜着,额头上全是冷汗。“额叶区域,尤其前额叶皮质,
”林逸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发现,
“发生深度焦化,近乎碳化。死因是瞬间的、无法承受的精神超载。简单说,
像是大脑的恐惧开关被强行拧到了尽头,保险丝烧断了。”“烧…烧断了脑子?
”李正的声音干涩沙哑,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这他娘的…触电?
还是…”“体表无电击纹、灼伤或任何物理性致命伤。”林逸打断他,
目光锐利地扫过张伟那僵硬扭曲的面容,“更关键的是,死亡发生在深度睡眠期。
隔壁邻居听到一声短促、极其凄厉的惨叫,时间不超过十秒。等他们撞开门,
人已经…这样了。”他指了指解剖台上的景象,语气依旧平淡。“而且,这并非孤例。
”李正烦躁地耙了耙头发,疲惫和焦虑刻在他粗糙的脸上:“是…这是第三个了。半个月前,
裁缝铺的老刘头,死在自己床上,样子跟张伟一模一样,活活吓死的!一周前,
镇东头那个高中生小雅,花一样的姑娘,也…也是这样没了!死前都变得神神叨叨,
说总做噩梦,梦见镇外那栋荒了几十年的老宅子!”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冰冷的器械柜上,
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震得柜子里的玻璃瓶嗡嗡作响。“我当了快二十年警察,
凶杀、事故、各种死法见得不少!可这种…这种死法!操!”他低吼着,
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林逸,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最后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林医生,你是省里来的专家,专门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脑子和梦…帮帮我们!再这样下去,
整个幽梦镇的人心就全散了!下一个死的,天知道是谁!”林逸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目光被张伟紧握的右手吸引了。尸体僵硬得太快,法医之前也没能掰开这只手。
林逸示意助手递来工具,用精巧的力道小心撬开那冰冷僵直的手指。啪嗒。
一颗鸽子蛋大小、通体漆黑的石头滚落在不锈钢托盘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它表面坑洼不平,像一块随处可见的火山岩。但在停尸房惨白刺目的灯光下,
石头内部却隐隐流动着一丝极细、极诡异的深紫色光丝,仿佛某种沉睡的活物在缓缓脉动。
就在石头脱离死者手掌的瞬间,林逸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窗外极远处,
那片被茂密阴森树林掩映的废弃古宅方向,一道同样妖异的、微弱的紫色光芒一闪而逝,
快得让人以为是视网膜上的错觉。“这是什么鬼东西?”李正凑近,
盯着托盘里那枚温热的黑石,脸色更加难看,“张伟手里怎么攥着这玩意儿?”“不知道。
”林逸拿起黑石,入手竟是一股诡异的温热,与他戴着乳胶手套的冰冷指尖形成强烈反差。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上他的脊背。几乎是同时,一直沉默的资深法医老赵,
指着张伟敞开的胸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林医生!快看他的心脏!
”林逸低头看去。那颗本应随着生命消逝而停止搏动的心脏,暴露在胸腔内,
此刻竟然还在极其缓慢地、微弱地…抽搐!每一次几乎难以察觉的收缩,
都伴随着一丝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紫色微光,如同坏掉的灯泡里将熄未熄的钨丝,
在心肌深处一闪而没!“活…活活吓死的?心脏还在跳?”李正的声音都变了调,
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违背生理常识的一幕。
林逸的指尖感受着黑石传来的、如同活物般的温热脉动,
那转瞬即逝的古宅紫光仿佛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一种面对未知深渊的凝重和冰冷刺骨的探究欲,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无声地荡漾开来。幽梦镇的古宅,不再仅仅是荒废的建筑,
它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刚刚对他露出了獠牙的一角。
林逸的临时诊所在幽梦镇唯一一条还算像样的街道尽头,
由一间废弃的旧杂货店匆匆改造而成,空气里还残留着陈年货物的霉味。
他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后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温热的黑石。窗外,
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沉甸甸地压在低矮的屋顶上。镇上行人稀少,个个步履匆匆,
面色惶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化不开的压抑和恐惧。李正带来的卷宗摊在桌上,
老刘头和小雅的死亡照片触目惊心,同样的惊恐表情,同样的离奇死状。
“古宅…”林逸低声自语,
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个被特意圈出的、位于镇子最边缘森林深处的点。张伟、老刘头、小雅,
这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前都深陷于那栋废弃古宅的噩梦之中。
这绝非巧合。他将黑石凑到眼前,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内部流转的紫丝似乎更加活跃,
温热的触感如同一个微型的活体心脏。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来人是陈阿婆,
镇上图书馆的前管理员,一个被丧子之痛彻底击垮的老人。她的儿子陈明,
一个痴迷于本地历史和民俗传说的年轻学者,是张伟之前的第一位受害者。
陈阿婆头发花白凌乱,面容憔悴得如同枯槁,红肿浑浊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死寂的悲伤。
她佝偻着身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褪色蓝印花布包裹的方方正正的物件。
“林…林医生…”陈阿婆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遗物…在…在图书馆放旧书的地窖…最里头…落了灰的架子底下…找到这个…”她颤抖着手,
一层层揭开那洗得发白的蓝印花布。里面是一本线装古籍,纸张泛黄发脆,边角磨损严重,
书页间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封皮上,
用古拙的篆书写着三个斑驳的大字——《蚀梦纪》。林逸眼神一凝,小心地接过古籍。
翻开脆弱的书页,里面的文字同样是晦涩的古篆,夹杂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符箓图案。
他逐页翻看,眉头越皱越紧。书中记载着一些支离破碎、荒诞不经的内容:“…地生异晶,
噬梦为生,积怨成煞…”、“…古有异人墨衍,筑宅其上,纳魂为引,
筑长生之基…”、“…钥在心魂,亦在物,唯情念可通…” 然而,最关键的一页,
记载着如何接近或克制那所谓“异晶”核心的部分,
却被一团浓重的、深褐色的污渍彻底覆盖,污渍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焦黑,
像被强酸腐蚀过,又像是某种能量灼烧后的残留。
“地生异晶…噬梦为生…墨衍筑宅…纳魂为引…”林逸低声念出关键词,
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噬梦…这不正印证了三个死者离奇的死因?
墨衍…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钥匙…心魂…情念…物?线索开始串联,但核心却被刻意掩盖。
“阿婆,谢谢您。”林逸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多了一丝郑重,“这本书,可能非常重要。
”陈阿婆浑浊的眼中滚出大颗的泪珠,
无声地滑过沟壑纵横的脸颊:“林医生…求您…给俺家明明…讨个说法…”陈阿婆刚走不久,
一个年轻女子就在家人的搀扶下踉跄着冲进了诊所。她是镇上的画家王小姐,
此刻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林医生!救…救命!
”王小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濒临崩溃的恐惧,“它…它又来了!那个梦!
比昨晚更可怕!那栋老宅子…里面的东西…它…它要抓住我了!
”她的指甲深深抠进同伴的手臂,留下血痕。“深呼吸,王小姐,告诉我,
你能感知到梦的开始吗?”林逸的声音平稳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能…能一点…”王小姐大口喘着气,
“像…像掉进冰水里…然后…然后就看见那扇破门…”“听着,王小姐,
”林逸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锐利如刀,“我需要你集中精神,
抓住一个念头——‘此境非真’!找一个你能握在手里的东西,
任何能让你感到温暖、平静、真实的东西。”王小姐慌乱地摸索着,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温润的羊脂白玉平安扣,紧紧攥在手心。“好,握紧它。
”林逸的声音如同指令,“当你感觉坠入冰水,即将看到那扇门时,用力握紧这块玉,
感受它的温度和触感,同时在心里,或者大声喊出来:‘此境非真’!重复这个念头,
把它当成你唯一的锚点!明白吗?”王小姐用力点头,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仅仅过了不到一小时,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诊所后面王小姐休息的小隔间里爆发出来!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家人的惊呼。林逸和李正迅速冲进去。只见王小姐瘫倒在地,
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她脸色死灰,牙齿咯咯打颤,但她的右手,
却死死地、指节发白地攥着那块羊脂白玉。她剧烈地喘息着,眼神由极度的惊恐慢慢聚焦,
最终落在林逸脸上。“它…它抓住我的脚了…拖我…拖向那扇门…”王小姐的声音嘶哑破碎,
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
“我…我按您说的…握紧了玉…拼命喊‘此境非真’…然后…然后它…它好像被烫了一下!
松开了!我…我醒过来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白玉,又抬头看向林逸,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我…我逃出来了?”李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又猛地看向林逸。心理学介入,竟然真的能在这种诡异的噩梦侵蚀中生效?!“王小姐,
你在梦里,除了宅子,还看到或听到了什么?”林逸追问,没有一丝放松。
王小姐的身体又抖了一下,
…就在我耳边…很冷…很…古老的声音…它好像在念…念一个名字…墨…墨什么…”“墨衍?
”林逸的声音低沉下去。王小姐猛地点头,眼中恐惧更深:“对!墨衍!就是这个名字!
它在叫我!”古籍中的名字,在受害者的噩梦中被证实!林逸的心沉了下去。墨衍,
这个操控噩梦、吞噬灵魂的存在,是真实的!夜幕很快降临,幽梦镇早早陷入一片死寂,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黑暗本身携带着致命的瘟疫。今晚是月晦之夜,夜空漆黑如墨,
连一丝星光都没有,只有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空气变得异常湿冷,
带着一股浓重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烂树叶的腥味。林逸站在诊所二楼的窗边,
指尖的黑石散发着持续不断的温热。李正站在他旁边,
紧张地握着自己胸前那枚祖传的、刻着模糊符文的“静心铜钱”,铜钱此刻也微微发热。
“林医生,真要现在去?”李正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
“月晦之夜…老周说…”“就是因为它‘醒’了,我们才能看到更多。
”林逸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冷静。他的目光穿透窗户,死死锁定着镇外森林的方向。突然!
一道刺目的、妖异无比的深紫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古宅方向冲天而起!
瞬间撕裂了浓墨般的黑夜!那光芒并非笔直向上,而是扭曲、翻滚着,
如同一条邪恶的巨蟒在狂舞!伴随着紫光的爆发,一股浓稠如牛奶、冰冷刺骨的灰白色寒雾,
以古宅为中心,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向着整个幽梦镇急速弥漫开来!所过之处,温度骤降,
空气中那股铁锈腥味变得浓烈到令人作呕!“来了!”林逸低喝一声。
2 月晦惊魇林逸和李正冲出诊所,立刻被翻涌的寒雾包围。雾气浓得化不开,
吸入口鼻冰冷刺骨,带着一股金属腥甜味。能见度瞬间降至不足五米。
李正手里的强光手电光束射出去,如同被浓雾吞噬,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翻滚的灰白。
指南针在李正口袋里疯狂旋转,彻底失灵。“这边!
”林逸凭借对方向的直觉和之前观察的记忆,带头向古宅方向冲去。
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湿滑,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雾气中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在耳边萦绕,试图钻入脑海。越靠近古宅,
雾气越浓,温度越低。终于,在能勉强看到古宅那如同巨大怪兽骨架般扭曲轮廓的院墙外时,
异变突生!“小心!”李正发出一声惊呼!只见院墙根下,
那些原本干枯、缠绕在墙上的藤蔓,此刻如同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瞬间活了过来!
它们像无数条狰狞的毒蛇,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疯狂地向着林逸和李正缠绕、绞杀而来!速度快如闪电!与此同时,
地面上那些浓得如同实质的阴影,也如同沸腾的沥青般蠕动起来,
猛地伸出无数漆黑粘稠的触手,缠向两人的脚踝!一股强大的、冰冷刺骨的拉扯力传来,
要将他们拖入地底!“操!”李正怒吼一声,拔出手枪,
但面对这无形的阴影触手和漫天藤蔓,子弹根本无从下手!
一条藤蔓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在李正背上,将他打得一个趔趄!同时,
数条阴影触手已经死死缠住了他的小腿,将他向下拖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正胸前那枚祖传的“静心铜钱”骤然变得滚烫!
一层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光晕猛地从铜钱上扩散开来,
形成一个刚好笼罩住他身体的小小光圈!
“滋滋——”缠绕在他腿上的阴影触手如同碰到烙铁般,发出刺耳的灼烧声,猛地缩了回去!
那些疯狂扑来的火化藤蔓,在触及那微弱光晕时,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攻势为之一滞!“林医生!”李正暂时脱困,立刻看向林逸的方向。
林逸同样陷入了藤蔓和阴影的围攻!他身形矫健地闪避着藤蔓的抽打,
但那些无声无息从地面升起的阴影触手更加致命!眼看几条粘稠的阴影就要缠上他的脚踝!
林逸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慌乱。他猛地探手入怀,似乎要掏出什么,但动作在中途停住。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混乱的地面。突然,他注意到在院墙根下,
靠近那些疯狂舞动的活化藤蔓根部附近,有几块散落的黑色石头,在古宅冲天紫光的映照下,
内部隐隐流转着同样的深紫色光丝!他猛地一个翻滚,避开一道抽来的藤蔓,同时不顾危险,
伸手抓向其中一块最大的黑石!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块黑石的瞬间!轰——!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阴冷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进林逸的脑海!
不再是模糊的房间和符号,这一次,画面清晰得令人窒息!
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脉动着的深紫色水晶簇!无数紫黑色的能量流从水晶簇中蔓延出来,
扎入下方搏动的黑暗物质!水晶簇前,
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无尽邪恶和古老气息的宽袍人影缓缓转过身,
一双没有瞳孔、只有深邃黑暗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冷冷地注视着他!剧烈的头痛袭来!
林逸闷哼一声,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黑石!但他强忍着精神冲击,
猛地将黑石向着追击而来的几条活化藤蔓狠狠砸去!“噗!”黑石砸在藤蔓上,
没有物理损伤,但那几条藤蔓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击中,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变得迟滞!
连带着周围翻涌的阴影也似乎被干扰了一下!林逸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一个箭步冲到李正身边,两人背靠背,借助铜钱那微弱的光晕保护,
奋力向雾气的边缘方向冲去!火化藤蔓发出愤怒的嘶鸣,阴影触手在光晕边缘疯狂蠕动,
但终究无法突破。当两人终于冲出浓雾范围,狼狈不堪地滚倒在相对安全的草地上时,
都剧烈地喘息着。李正胸前的铜钱光芒黯淡下去,温度也降了下来。林逸的手中,
紧紧攥着那块被他扔出后又捡回来的温热黑石,
心脏仍在为刚才那惊魂一瞥的巨大水晶簇和那双黑暗之眼而狂跳。他喘息着,下意识地抬头,
望向那依旧被冲天紫光和浓雾笼罩的古宅方向。就在这一瞥之间——古宅最高层,
一扇布满蛛网、早已破碎的窗户后面,一张模糊不清、笼罩在紫光阴影中的脸,
似乎正贴在玻璃上,无声地俯视着他们!那张脸上,
缓缓地、清晰地扯开了一个冰冷、恶毒、充满无尽嘲讽的冷笑!林逸浑身一僵,如坠冰窟!
手中的黑石仿佛瞬间变得灼热无比,与那窗后冷笑的目光产生了某种邪恶的共鸣!幻视?
还是真实?林逸猛地攥紧手中那块依旧温热的黑石,粗糙的棱角深深硌入掌心,那窗后。
3 心渊陷阱指腹下,黑石的温热顽固地烙印着,如同活物缓慢的脉搏。
林逸站在镇公所布满灰尘的窗前,窗外是幽梦镇永远化不开的灰霾,
沉甸甸地压在屋顶和人心上,也压在他的肩头。
距离月晦之夜古宅外围的诡异遭遇已过去数日,但窗后那张冷笑人脸的幻视,
却如同跗骨的幽灵,在他每一次闭眼的间隙悄然浮现,带来刺骨的寒意。更糟的是,
侵蚀的阴影正悄然蔓延——这不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感官变异。白日里,
墙角偶尔会扭曲成古宅窗棂的阴影,一闪而逝;深夜闭目,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而是旋转的、布满灰尘的木质楼梯,向下延伸至不可知的深渊。睡眠成了奢望,
唯有高强度冥想构筑的理性堤坝,在无声浪潮的持续冲击下艰难维系。他摊开手掌,
那枚内部流转着深紫光丝的黑色怪石静静地躺在掌心,温热的,带着一丝不祥的脉动。
“林医生!查清楚了!”李正猛地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室外的寒气,
手里捏着几张沾满油污的纸,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金石矿业!就是他们!
在镇北老矿坑搞的深层钻探!时间就在张伟死前一个月!用的次声波钻头!
”他把纸重重拍在桌上,手指点着一行技术参数,“穿透深度惊人,震动级别远超安全阈值!
当时就震裂了附近好几户人家的玻璃!妈的,就是这动静把地底下那鬼东西给震醒了!
”次声波钻探。林逸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报告上的关键数据。
低频穿透…地层扰动…能量唤醒。古籍《蚀梦纪》中那句晦涩的“地生晶髓,
噬梦为生”仿佛在耳边轰然作响。人为的、穿透地层的强烈震动,
就是那沉寂不知多少岁月的“蚀梦晶髓”被强行激活的导火索!他拿起黑石,
那内部流动的深紫光丝在昏暗光线下妖异闪烁。这块石头,是晶髓能量活跃的副产物,
是标记物,更可能是通往核心的钥匙!
他想起月晦之夜触碰它时闪现的阴冷房间记忆碎片——那巨大的、脉动的水晶簇轮廓。
“这鬼石头…”李正也盯着黑石,
意识摸了摸胸前口袋——那枚祖传的“静心铜钱”隔着布料传来一丝微弱却令人心安的暖意。
“化验室还是老样子,说辐射值异常但勉强安全。可邪门的是,但凡碰过它的人,
没一个不做噩梦的!老王头昨晚还梦见被石头追着砸穿脑壳,吓尿了裤子!
”林逸将黑石重新封入铅盒。辐射异常,精神污染…这都指向一种超越常规物质的生命形态。
他再次展开陈阿婆提供的《蚀梦纪》影印件,目光锁死在关键描述被污损的区域。
指尖划过纸面粗糙的纤维,在靠近污损边缘时,骤然停住!
污损边缘那看似普通墨迹浸染的深褐色,在窗外透入的微弱斜阳下,
竟泛着一丝极其细微、肉眼难以察觉的能量逸散痕迹!极淡,如同烧焦纸张边缘的卷曲,
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意志残留。这不是意外污损!这是人为破坏!
是那个寄生于晶髓中的意识——“墨衍”——精心布置的陷阱!它在害怕!
害怕有人知道它的核心弱点!“林医生!出事了!快!”小王警官脸色煞白地撞开门,
声音因惊恐而变调,“镇口…镇口广场!好多…好多人!疯了!举着牌子…骂您是…是灾星!
要…要把您撵出镇子!”恐慌,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在“蚀梦”持续的低语催化下,
轰然爆发!镇中心的小广场,此刻如同烧开的油锅。
上百个被恐惧和无名怒火点燃的镇民拥挤在一起,挥舞着简陋的硬纸板标语,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灾星滚出幽梦镇!”“停止调查,还我安宁!
”“都是他引来的脏东西!
”愤怒的吼叫、惊恐的哭喊、歇斯底里的咒骂混杂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声浪。
一个须发皆白、叫王老栓的老者站在人群前的高台上,挥舞着枯瘦的手臂,唾沫横飞,
声音尖利得刺破嘈杂:“就是他!那个穿黑衣服的城里人!瘟神!他一来,老刘头死了!
小雅死了!张伟死了!他在古宅那边作法!把里面几百年的脏东西都放出来了!他是灾星!
把他赶出去!不然我们都得死!”人群爆发出狂热的、失去理智的应和:“滚出去!
”“打死灾星!”“烧了他!”李正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用身体死死挡住林逸,
对着汹涌的人群怒吼:“都他妈给老子闭嘴!王老栓!你狗嘴里喷什么粪!
林医生是省里派来帮我们的!案子没破,你们倒先窝里反了?都给老子散了!谁敢动手试试!
”他的手按在枪套上,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心寒。“帮我们?”人群里,
裁缝铺的老板娘声音尖利,带着哭腔,“越帮死的人越多!越帮噩梦越凶!
昨晚上我娃哭醒五次!说屋里有影子抓他脚!就是他们去古宅惹回来的!把他们赶走!
把灾星赶走!”更多的指责和恶毒的诅咒像冰雹一样砸来。人群开始失控地向前挤压,
前排的人几乎要扑到李正身上。油头粉面的赵镇长腆着肚子从人群后挤出来,
脸上堆满虚伪的担忧和圆滑:“哎哎哎,乡亲们,冷静,冷静!和气生财嘛!李警长,
林专家,你们看这…影响多不好嘛!查案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对不对?
这种…嗯…封建迷信色彩浓厚的无头案,我看…是不是可以先缓一缓?稳定压倒一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