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章 画廊电话

画中都市 雾初夏 2025-07-17 11: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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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厚重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受刑者》那凝固的、充满冲突与哀伤的灰蓝世界。

陈彩换了件衣服站在落地镜前,欣赏着自己。

一头浓密的、带着天然微卷的栗棕色长发,被精心梳理成两个低低的双马尾,松松地垂在肩头,发梢俏皮地卷曲着。

发根处别着两枚小巧的、草莓形状的红色亚克力发卡。

标准的娃娃脸,皮肤白皙细腻,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让人联想到刚剥壳的水煮蛋。

小巧的鼻梁挺翘,鼻尖微微泛着健康的粉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圆圆的,非常大,眼尾微微下垂,瞳仁是极其清澈的浅褐色,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像两颗浸润在蜜糖里的玻璃珠。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忽闪忽闪的,轻易就能激起旁人的保护欲。

她穿着一件略显宽松的奶油白色连帽卫衣,帽子上缀着两只毛茸茸的熊耳朵,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牛仔背带裤,裤脚随意地卷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

脚上踩着一双看起来有点旧的粉紫色帆布鞋,鞋带系得歪歪扭扭。

整个人看起来娇小、无害,像橱窗里最精致可爱的洋娃娃,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这些颜色搭配出来的暖心感,陈彩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尘埃味、楼下飘来的饭菜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松节油气息——这是现实世界最基础的底色,一种混合的、难以名状的“生活灰”。

她需要出去透透气,也需要喂饱自己。

画布上的战争结束了,现实中的胃却在咕咕***。

陈彩踏下楼梯,午后的阳光透过楼道尽头的窗户,斜斜地洒在她身上。

站在光晕里的陈彩,看起来像一颗刚从糖果盒里滚落出来的、裹着精致糖霜的软糖。

她推开通往街道的单元门,踏入街道的瞬间,陈彩下意识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讨厌出门,尤其是这么刺眼的颜色冲击着她。

她的世界,从来不是由简单的物体和声音构成。

每一个映入眼帘的事物,首先在她意识中炸开的,是它们的颜色,精确到近乎苛刻的颜色名称,带着它们独特的质感、情绪和生命力。

水泥灰带着日晒雨淋的斑驳和无数鞋底摩擦留下的细小划痕,道路边的树木在风中摇曳,混合绿,嫩芽黄绿,深橄榄绿,翡翠绿,鼠尾草绿,灰褐,深赭石。

荧光柠檬黄车架,配上“哑光黑的后备箱,外卖员疾驰而过时,带起雾蒙蒙的米白。

这些颜色名词如同无声的咒语,在她心湖中快速掠过、沉淀、分类。

它们不仅仅是视觉信号,更带着各自的“重量”和“温度”。

这是她无法关闭的天赋,也是她与这个世界沟通的独特方式。

世界在她眼中,就是一幅巨大无垠、永远在流动变化的画布。

她习惯性地在心底为所见的一切“调色”、“命名”,这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掌控感和归属感,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她才能真正“理解”这个纷繁复杂的现实。

此行目的地是街角那家小小的“好邻居”便利店。

店主王姨是个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笑容和蔼的女人。

看到陈彩推门进来,风铃叮当作响,王姨立刻从收银台后抬起头,脸上绽开真诚的笑容:“哟,小彩来啦!

今天想吃点啥?

阿姨新进了你上次说好吃的那个咖喱包,热乎着呢!”

王姨大概是陈彩在现实世界里接触最多、也最像“亲人”的存在。

王姨记得陈彩喜欢的零食口味,会在她长时间没来时念叨两句,下雨天会塞给她一把旧伞。

对陈彩来说,带着人间烟火的踏实感。

她会在王姨面前努力表现得像个“正常”的、有点迷糊的可爱小姑娘,这是她为数不多愿意暂时卸下内心复杂色彩世界的时刻。

陈彩在“好邻居”便利店里挑选着午餐,在王姨的笑容下腼腆的拿了几包泡面结账。

推开单元门,楼道里那熟悉的混合气味再次包裹了她。

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

刚才街道上那些过于喧嚣、毫无章法的色彩冲击,像一场没有指挥的交响乐,在她敏感的感官里留下了嗡嗡的回响。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每一次出门都像被迫潜入一片色彩混乱的深海。

陈彩安静的看着水蒸气,这是少有的颜色,宁静而安好。

过了一会,泡面也变成了诱人的颜色。

关掉炉火,嗡鸣声戛然而止,画室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宁静。

只剩下汤汁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细小气泡的声响,如同大地深处安稳的脉搏。

陈彩端着盛在“温润月白”瓷碗里的泡面,走到窗边坐下。

她拿起木筷,挑起面条,小心地吹散那“灼热的蒸汽白”。

就在她准备将第一口温热的食物送入口中,用这份简单熨帖饥肠辘辘的胃袋时——叮铃铃铃——!

一阵尖锐、急促、毫无预兆的电话***,如同冰冷的玻璃碎片,猛地刺破了由水汽和食物香气共同编织的宁静结界!

陈彩的手一抖,筷子上的面条差点滑落回碗里。

她那双圆圆的,像浸润了蜜糖的琥珀玻璃珠般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因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微微收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猛地跳了一下。

电话?

谁会给她打电话?

她的社交圈贫瘠得像沙漠。

***持续响着,单调、执着,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它粗暴地打断了水汽的舞蹈,驱散了食物的暖香,将那片刻的岁月静好碾得粉碎。

她放下筷子,眉头微蹙,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隐隐的不安,站起身。

陈彩摸索着,手指在浅蓝色牛仔布的口袋里触碰到冰凉的塑料和玻璃。

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着一个没有存储的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市。

谁?

推销?

诈骗?

还是……她握着手机,指尖能感觉到机身的震动和那持续不断的、***带来的轻微麻意。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没有立刻接听,也没有挂断。

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犹豫。

***在空旷的画室里显得格外响亮,固执地响彻了七八声,仿佛在挑战她的耐心。

最终,在***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陈彩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将冰凉的手机贴到耳边。

“喂?”

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软糯,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警惕。

那双清澈的浅褐色眼眸,在昏暗中锐利地眯起。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一个略显低沉、带着公事公办口吻的男声:“请问是陈彩陈小姐吗?”

“是我。

您哪位?”

陈彩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这里是‘墨痕画廊’,我是林先生的助理,周铭。”

对方语速平稳,“林先生让我通知您,原定下周交付给‘城市印象’主题展的那幅《雨巷晨光》,策展方希望能提前两天送过去布展调试灯光。

时间比较紧,您看明天方便送过来吗?”

墨痕画廊。

林先生。

周助理。

《雨巷晨光》。

这些名词瞬间将陈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被打扰的不悦感并未完全消散。

原来是为了工作。

那幅《雨巷晨光》是她几个月前完成的一幅相对“温和”的作品,描绘的是老街雨后的清晨。

林先生一首说这幅画比较“安全”,适合参加这类大众主题展。

“明天?”

陈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为难,目光扫过覆盖着《受刑者》的画布,“那幅画……我需要检查一下画框是否牢固,而且……” 她想找个合理的借口拖延一下。

明天?

她还没从《受刑者》的创作余波中完全恢复,。

“陈小姐,时间确实很赶。”

周助理的语气依旧平稳,但那份“钢蓝”的硬度似乎又加重了一分,“策展方那边要求很明确,布展排期都定死了。

林先生的意思是,请您务必克服一下困难。

如果实在不方便,我们可以安排人明天上午过去取。”

“安排人来取?”

陈彩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心头掠过一丝抗拒。

她不喜欢陌生人进入她的画室,这里是她最私密的堡垒,充满了未干的画作、散落的颜料和只属于她的色彩秘密。

“是的。

如果您觉得没问题,我这边就安排司机和助理明天上午十点左右过去您画室取件,您看可以吗?”

周助理步步紧逼,语气礼貌却不容商量。

陈彩沉默了几秒。

她讨厌这种被安排的感觉,讨厌现实事务如此粗暴地挤占她修复自我的时间。

但她更不愿意让陌生人踏入她的领地。

权衡之下,她选择了妥协。

“……不用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自己送过去吧。

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可以吗?”

她需要一点缓冲时间。”

“下午两点,墨痕画廊。

好的,我会转告林先生。

麻烦您了,陈小姐。”

周助理得到确认,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丁点,但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距离感,“再见。”

“再见。”

陈彩挂断了电话。

“嘟——”忙音响起,画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但那份被***和水汽共同营造的宁静安好,己经荡然无存。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心头那份被打扰的烦躁和被迫处理俗务的无奈挥之不去。

她走回矮几边,看着那碗己经不再冒热气、颜色也微微沉淀、显得有些冷却的酱褐的泡面,顿时没了胃口。

刚才还觉得温暖熨帖的食物,此刻在暮色中显得有点油腻和廉价。

电话带来的现实压力是如此沉重。

画廊、交稿、布展、林先生的“钢蓝”意志……这些她平时尽量逃避的东西,此刻清晰地横亘在她面前。

光是想想,就让她感到一阵疲惫。

她颓然地坐回沙发,蜷缩起来,将脸埋在膝盖里。

熊耳朵卫衣的绒毛蹭着她的脸颊,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