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玄隙被扶到玉榻上时,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闷哼,肩头的伤口又裂了,血珠顺着衣料渗出来,在洁白的榻褥上洇出小小的红痕。
谷中老医师捻着银须,指尖搭在封玄隙腕脉上,眉头越皱越紧。
他取出面莹白的探灵镜,镜面悬在伤口上方时,原本光洁的镜身瞬间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纹路边缘泛着淡淡的紫黑色光晕——那是堕仙特有的魔气与仙元相斥的印记。
“没错了。”
老医师收回镜子,声音带着凝重,“这伤口是被堕仙的本命魔气所伤,寻常魔修绝无这般霸道的侵蚀力。”
他又翻开封玄隙肩头的伤口,用银针挑起一丝血痂:“这血里凝着的仙元残片,还带着玄霄宗的清灵之气,只是被魔气缠得死死的,分明是仙根断裂后遭魔气反噬的模样。”
封玄隙疼得额角冒汗,却强撑着道:“前辈明鉴。
他们斩我仙根后,更是用噬魂器侵蚀我全身经脉。”
白小蜜望着探灵镜上久久不散的黑纹,又看了看封玄隙疼得发白的唇色,袖中的手缓缓松开…老医师是谷中最擅长辨识魔气的,他的判断从不出错。
看来,先前的怀疑确实是自己多心了。
往后三日,封玄隙把伪善和温顺演绎的淋漓尽致。
天还没亮透,他就提着青瓷盏去收集晨露,指尖被带刺的藤蔓划了道血口子,也只是用布随便一裹。
灵蝶谷的大小杂务他也帮忙着干,偶有修炼受伤的小妖,他也耐心指点。
短短几日,就让大家对他逐渐放松了警惕。
紫蝶起初还整日盘旋在他头顶,蝶翼绷得紧紧的,像随时要亮出尖刺。
可今日见他蹲在花丛里,用仅剩的微薄灵力帮一只断了翅膀的幼蝶续骨,阳光透过他的发隙落在幼蝶身上,竟有几分温柔。
紫蝶飞回白小蜜身边时,声音软了些:“主人,他……他给小蝶包扎时,比上次那个杂役还细心呢。”
白小蜜望着院中那抹素白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玉符,那符面上的冷意,似乎淡了几分。
第七日的夜来得格外沉,墨色的云压得很低,连虫鸣都歇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像冰锥扎进灵蝶谷的夜。
白小蜜赶到时,月光正落在三具蝶妖的尸体上——她们的翅膀还保持着振翅的姿态,可周身的精气己被吸得干干净净,皮肤干瘪得像晒了数月的枯叶。
空气中飘着的魔气,与封玄隙体内那缕同源,带着熟悉的腥甜,刺得她鼻腔发疼。
她转身的瞬间,不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像是兵器撞上了石壁。
抬眼望去,月光下立着个高大身影,黑紫色的魔气在他周身翻涌,凝成利爪獠牙,手里的武器泛着暗金色,正是噬魂法器的模样。
而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的,正是封玄隙。
他左肩己被魔气利刃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玄色衣袍浸在血里,却仍用断剑死死挡着对方的攻击,每退一步,脚下的草叶就被血染红一片。
“快逃!”
封玄隙眼角余光瞥见她,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都变了调,“这是魔气分身!
看来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话没说完,那分身的利爪又扫过来,他慌忙侧身,肋骨处又添了道伤,疼得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往白小蜜这边倒,“他们要抓我回去复命,灵蝶谷……不该被卷进来……”白小蜜下意识伸手扶住他,掌心立刻触到一片滚烫的血。
她来不及细想,指尖灵力暴涨,淡紫色的幻术蝶群“呼啦啦”飞出去,翅膀上的磷光像细碎的星子,层层叠叠裹住那魔气分身。
“破!”
她清喝一声,蝶群骤然炸开,灵力冲击得魔气“滋滋”作响,那分身惨叫着散成黑烟。
看着消散的魔气,白小蜜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涌上来——方才闻到魔气时,她第一反应竟是怀疑他,可他明明在拼死护着灵蝶谷。
封玄隙垂着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狡黠的光。
方才那声惨叫是他引其他蝶妖过去的,那具魔气分身是他用精血催出来的,连伤口的深浅都算计得刚好。
为的就是这一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她源源不断地注入妖力,低头看着怀中染血的封玄隙。
对方虚弱的喘息中,仍用颤抖的手指摸索她发间的蝶形发簪,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安全。
“先回疗伤阁。”
白小蜜搀扶着他往回走,掌心的灵力不自觉收紧。
她知道,灵蝶谷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