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铁盒之谜>校庆重逢陈砚那天,他未婚妻挽着他手臂夸我裙子好看。
>“周窈当年可是年级第一呢。”他笑着介绍,像在说某个老同学。
>没人记得毕业那天他发疯般砸了教室,而我退回了他的求婚戒指。
>直到班主任遗物里掉出那个铁盒。>里面是我写了三年未寄出的信。
>最后一页潦草写着:“求你信我,我看见你妈跪在班主任面前。”>而信纸背面,
是他母亲颤抖的批注:>“小砚,她收了我五十万才肯离开你。
”---2 雨中重逢雨水冰冷地敲打着伞面,连绵不绝,
仿佛要将整个城市浸泡在一种湿漉漉的灰色里。周窈撑着伞,
站在市立殡仪馆门外那片被踩得泥泞不堪的空地上,
目光虚虚地投向那扇沉重的、不断吞吐着人群的玻璃门。门内,
是张建平老师肃穆得有些压抑的追悼会现场。门外的空气湿重,
混杂着泥土、凋萎的花瓣和一种属于离别的、挥之不去的沉闷气息。
她微微蜷缩了一下被冷风侵袭的手指,指尖在光滑的伞柄上无意识地滑动。进去吗?
这个念头盘桓着,又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压了下去。张老师,那个曾经会在她解出难题时,
用沾满粉笔灰的手拍拍她肩膀,眼里带着欣慰光芒的班主任。最后几年听说缠绵病榻,如今,
连这病痛也终于彻底放过了他。岁月无声,却总在带走些什么,留下一些空洞的回响。
雨水顺着伞骨的弧度滑落,在她脚边积起一小片浑浊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还有她自己——一个穿着素黑套裙、神情疏离、仿佛与周遭一切隔着一层无形玻璃的女人。
二十八岁,在这个城市里独自浮沉,像一枚被潮水推来搡去的贝壳。
就在她几乎要说服自己转身离开时,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几个人簇拥着走出来,
低声交谈着什么。周窈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目光却在瞬间凝固。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遭所有嘈杂的人声、雨声、车声都骤然退潮,变得遥远模糊。
只剩下那个被众人围在中心的身影,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撞入她的视野。陈砚。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身姿依旧挺拔如当年篮球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是轮廓被岁月打磨得更加深刻坚硬。他微微侧着头,
正认真听着身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说话,那专注的神情,
竟依稀残留着几分昔日少年专注解题时的影子。然而,当他偶尔抬起眼睑,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扫过人群时,
里面沉淀的是一种周窈完全陌生的、经过世事打磨后的沉稳与疏离。十年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周窈的心脏,带来一阵短暂而尖锐的麻痹。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砚的目光也穿越了稀稀疏疏的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周窈身上。
那目光先是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外,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
随即被一种更为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覆盖。惊讶?审视?
还是仅仅只是对一个久未谋面的旧识的确认?周窈分辨不清。
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却足以让她感到无所遁形,
仿佛灵魂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被强行撬开了一条缝隙。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
将自己更深地藏进伞下的阴影里,但身体却僵硬地定在原地。就在这短暂的视线交锋中,
一个穿着香槟色羊绒连衣裙的年轻女子自然地挽住了陈砚的手臂。女子妆容精致得体,
眉眼弯弯,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温婉气质。她顺着陈砚刚才的目光也看到了周窈,
脸上随即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好奇的友善笑容。“阿砚,这位是?”女子的声音温软,
像初春的柳絮。陈砚的目光终于从周窈脸上彻底移开,落在他臂弯里的女子身上时,
那份方才的复杂似乎瞬间被一种温和的暖意取代。他微微侧身,
姿态自然地将女子更近地护在身边,仿佛在抵挡着初秋的寒意和周围杂乱的人流。然后,
他才重新看向周窈,脸上挂起一个极其标准的、社交场合专用的礼貌微笑,那笑容弧度完美,
却像一层薄冰,隔开了千山万水。“哦,这位是周窈,”他的声音不高不低,
清晰地传了过来,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像是在介绍一个档案柜里尘封已久的、只存在于学籍册上的名字,“我们高中同学,
当年的年级第一,很厉害的。”他甚至还礼节性地朝周窈这边点了点头,
目光却很快掠过了她,重新落回身旁女子的脸上,
仿佛周窈的存在仅仅是为了引出下一句对话。“周窈?”女子重复了一遍,
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你好!我叫苏晚。哎呀,
你这身裙子剪裁真别致,颜色也衬你,在哪儿买的?很有品味呢!”周窈的嘴唇动了动,
喉咙里却像被塞了一团浸透了雨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
算作回应。苏晚……这个名字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却在她心底那片死水般的湖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原来是这样。
陈砚似乎并未期待周窈的回答,他体贴地微微低下头,对苏晚温言道:“外面冷,雨也大了,
你先进去等我?我和几位老师说几句话就过来。”他的声音低沉柔和,
带着一种周窈从未在他口中听过的、近乎宠溺的关切。“嗯,好。”苏晚乖巧地应着,
又朝周窈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松开陈砚的手臂,
转身步履轻盈地重新走进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内,像一只被妥帖收藏在温室里的名贵蝴蝶。
陈砚的目光重新转向身边那位老教师,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交谈。他神情专注,姿态放松,
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的插曲——那个叫周窈的“老同学”的出现,
以及他那句关于“年级第一”的介绍——已经像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吹过,了无痕迹。
冰冷的雨丝被风裹挟着,斜斜地打在周�羽裸露的小腿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握着伞柄的手指收得更紧,骨节微微泛白。那声“年级第一”还在耳边盘旋,
像一个冰冷的嘲讽。她看着陈砚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侧影,
看着他与旁人交谈时嘴角那抹恰到好处的弧度,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她。十年光阴,
竟能将一个人打磨得如此彻底,将那些曾经炽热如火、最终又碎裂得惊天动地的过往,
彻底碾作齑粉,连一丝可供辨认的残渣都不剩下。她甚至无法确定,
刚才陈砚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究竟是真实存在,
还是仅仅是她被雨水模糊了视线而产生的错觉。那扇玻璃门再次开合,
送走或迎来更多哀悼的面孔。周窈终于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转身,
黑色的裙摆扫过泥泞的地面,无声地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
成了她世界里唯一的背景音。***3 遗物惊魂几天后,
一个陌生的号码在周窈的手机屏幕上亮起。听筒里传来的女声带着浓重的鼻音,疲惫而沙哑,
自报家门是张建平老师的女儿。“周窈同学吗?你好,我是张馨。”她的声音顿了顿,
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我父亲……临走前,有样东西特别叮嘱要交给你。
你看……这两天方便来家里取一下吗?就在老家属院那边。”张老师……留给她的东西?
周羽握着手机,心头泛起一阵混杂着疑惑和莫名酸涩的涟漪。她几乎无法想象,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那位严肃沉默的班主任,
会记得她这样一个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普通学生,并且还有东西要交付。“好的,张姐,
我下午就过来。”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声音有些干涩。老家属院似乎凝固在了时光里。
斑驳的红砖墙爬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楼道的扶手锈迹斑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老房子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潮气的陈旧气味。
周羽循着记忆找到那扇熟悉的绿漆铁门,门框上褪色的春联残片还依稀可辨。开门的是张馨,
一个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张老师年轻时轮廓的中年女人,
眼下的乌青和憔悴的神情无声地诉说着连日来的操劳与悲痛。“周窈是吧?快请进。
”张馨侧身让开,声音依旧沙哑,“家里乱,刚收拾完我爸的东西,别介意。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家具都是老旧的样式,收拾得还算整洁,
但空气中飘浮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寂寥感,属于一个主人刚刚离去、灵魂尚未散尽的空间。
客厅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旧饼干铁盒,
盒盖是那种老式的、印着模糊不清花朵图案的金属皮,边角处已经磨损得露出了深色的底漆,
几处凹陷无声诉说着它经历过的磕碰。“就是这个。”张馨指了指那个铁盒,
眼神复杂地看了周羽一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怜悯?“我爸最后那段时间,
清醒的时候不多,但总摸着这个盒子叹气。他含糊地说过,‘给周窈,
要给她……’”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拿起铁盒递过来:“喏,
给你。我爸他……唉,有些事,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她没再多说,
但那未尽的话语和眼神里的沉重,像一块石头压在了周羽的心上。周羽接过铁盒。盒子很轻,
拿在手里有种不真实的虚浮感。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种陈年的寒气。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盒盖上凹凸不平的图案,那些模糊褪色的花朵,
如同记忆中那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少年心事。“谢谢张姐。”她低声说,喉咙有些发紧。
“不客气。”张馨摇摇头,目光又在那铁盒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难以解读的怅惘,
“你……回去再看吧。”她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随即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了。周�羽拿着那个轻飘飘却又仿佛重逾千斤的铁盒,
离开了弥漫着悲伤和尘埃的老房子。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站在家属院门口的老槐树下,
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和探究,
手指有些颤抖地抠住了铁盒边缘微微翘起的金属皮。“咔哒”一声轻响,
在寂静的树荫下显得格外清晰。盒盖被掀开了。
一股纸张存放多年特有的、带着微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盒子里面没有别的,
只有厚厚一沓信。不是崭新的信纸,而是颜色深浅不一、明显有些年头的纸张。
它们被码放得整整齐齐,边缘却因为反复的摩挲而显得毛糙卷曲。
最上面一张的纸页已经泛黄,
上面是周窈无比熟悉的、属于她高中时期的字迹——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秀,
又有些用力过猛的工整。信封是空白的,没有地址,没有收信人姓名。
周羽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伸出微颤的手指,拈起了最上面的那封信。展开。
“陈砚:今天数学课讲圆锥曲线,你又在下面偷偷看NBA杂志,被张老头粉笔头砸了三次!
活该!不过……你揉着额头龇牙咧嘴的样子,有点傻,又有点可爱。
后面这句被重重划掉了,但墨痕之下,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少女青涩而隐秘的心事,带着久违的温度和羞怯,
猝不及防地从泛黄的纸页上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周羽。
那些被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悸动、窃喜、担忧、小小的抱怨……像被封存的时光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