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的葬礼
民国十五年秋,湘城。
细雨如丝,将整个楚家大院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黑绸挽联在风中轻轻摆动,墨汁被雨水晕开,像是流淌的泪痕。
楚瑶光跪在灵堂前,麻木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庞,那双杏眼里没有泪水,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小姐,您己经跪了三个时辰了,歇会儿吧。
"老管家福伯撑着伞,声音嘶哑。
楚瑶光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捏起又一叠纸钱。
父亲生前最爱的那方端砚就摆在灵柩旁,那是她亲手放进去的。
楚明澜生前常说,这砚台要传给外孙,如今却只能随他一同长眠地下。
"督军到——"门外一声高喝,灵堂内顿时骚动起来。
楚瑶光脊背一僵,缓缓抬头。
细雨中出现一行戎装身影,为首的男人踏着军靴大步走来,黑色大氅在身后翻飞如鹰翼。
“怎么是他?”
楚瑶光心下暗自琢磨。
男人叫秦鹤霄,湘系军阀的年轻统帅,父亲生前的"好友",也是半月前那场军事会议上,最后一个见到父亲活着的人。
"瑶光。
"秦鹤霄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想要扶她肩膀,"节哀。
"楚瑶光不着痕迹地避开那只手,目光落在男人腰间配枪上。
柯尔特M1911,枪柄上缠着红线——与父亲胸口的弹痕口径吻合。
"多谢督军挂念。
"她声音干涩,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锋芒,"父亲若是在天有灵,定会欣慰。
"秦鹤霄深邃的眉眼在雨中显得格外冷峻。
他定定地看了楚瑶光片刻,忽然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夜里凉。
"那氅衣还带着男人的体温和淡淡的硝烟味,楚瑶光几乎要恶心地发抖。
但她只是低头道谢,将恨意深深埋进心底。
夜深,宾客散尽。
楚瑶光独自守在灵堂,手指悄悄摸向袖中的勃朗宁。
这是她昨日从父亲书房暗格里找到的,枪膛里只剩一发子弹。
一发,足够了。
"小姐!
不好了!
"福伯踉跄着冲进来,满脸是血,"有土匪闯进来了!
见人就杀——"话音未落,一声枪响,福伯胸口绽开血花,重重倒在楚瑶光面前。
"楚小姐,久仰。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持枪闯入,为首的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带刀疤的脸,"有人出大价钱,要楚家满门的命。
"楚瑶光握紧袖中手枪,冷静地扫视西周。
灵堂只有后门一条退路,但那里肯定也有人埋伏。
"谁指使的?
"她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悄悄后退,"秦鹤霄?
"刀疤脸大笑:"将死之人,何必知道这么多?
"枪声骤起。
楚瑶光迅速滚到棺椁后,掏出勃朗宁还击。
但她寡不敌众,很快被逼到墙角。
子弹擦过她的额角,鲜血模糊了左眼视线。
"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
"刀疤脸举枪对准她心脏,"放心,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爹了——""砰!
"一声不同于勃朗宁的枪响,刀疤脸眉心突然多了个血洞,不敢置信地倒下。
马蹄声如雷,一队骑兵冲进楚家庭院。
秦鹤霄手持还在冒烟的配枪,身后士兵如潮水般涌向黑衣人。
混战中,一枚手榴弹被抛向灵堂。
"趴下!
"楚瑶光只觉天旋地转,被一个温暖身躯牢牢护在身下。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她看到秦鹤霄近在咫尺的脸,和他身后冲天而起的火光。
剧痛袭来,一根横梁砸在她头上。
在陷入黑暗前,她恍惚听见秦鹤霄在喊她的名字,声音里是她从未听过的慌乱。
"瑶光!
瑶光!
"黑暗吞噬了一切。
当楚瑶光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雕花床顶。
她试图起身,却头痛欲裂。
"你醒了。
"低沉男声从床边传来。
秦鹤霄坐在阴影里,手中把玩着那方本该随父亲下葬的端砚。
见她醒来,他微微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楚小姐,或者说——苏小姐。
从今天起,你叫苏瑾,是我的远房表妹。
"他将端砚放在床头,"楚瑶光己经死在那个晚上了,明白吗?
"楚瑶光张了张嘴,却惊恐地发现——她己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