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国到5G

民国十三年春，刘家大院里的海棠花开得正盛。

"小姐，小姐！

慢些跑！

"丫鬟小翠提着裙摆在后面追赶，前面的小女孩却像只蝴蝶般在花树下穿梭。

她穿着淡粉色的绸缎袄裙，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小髻，跑动时珠花叮当作响。

"小翠，你追不上我！

"小女孩回头做了个鬼脸，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眼看就要摔倒。

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

"瑶儿，又调皮了？

"刘老爷弯腰抱起女儿，用胡子蹭了蹭她粉嫩的小脸，惹得小女孩咯咯首笑。

"爹，海棠花好漂亮，我想摘一枝给娘亲。

"刘玉瑶搂着父亲的脖子撒娇。

刘老爷笑着摇头："花长在树上才好看，摘下来就活不成了。

"他指着满树繁花，"你看，它们开得多热闹，像不像在跟你打招呼？

"刘玉瑶仰头望着如云似霞的海棠花，阳光透过花瓣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是她六岁春天最鲜明的记忆——父亲温暖的怀抱，满院的海棠花香，还有那份无忧无虑的快乐。

刘家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地主，拥有上千亩良田和数十间铺面。

刘老爷虽富甲一方，却乐善好施，每逢荒年都会开仓放粮，在当地颇有声望。

刘玉瑶作为刘老爷西十岁才得的掌上明珠，自出生起就被捧在手心里呵护。

"小姐，该回去学绣花了。

"小翠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

刘玉瑶撅起小嘴："我不喜欢绣花，针总是扎手。

"刘老爷哈哈大笑，把女儿放下来："去吧，你娘绣的牡丹能引来真蝴蝶，你不想学这样的本事吗？

"想到母亲绣的那些栩栩如生的花样，刘玉瑶终于点点头，牵着小翠的手往回走。

穿过三道月亮门，绕过假山水池，才来到后院的正房。

刘太太正坐在窗边的绣架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娘！

"刘玉瑶扑进母亲怀里。

刘太太放下针线，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又跑去哪儿疯了？

瞧这一头的汗。

"她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刘玉瑶红扑扑的小脸。

"我跟爹看海棠花去了。

"刘玉瑶仰起脸，"娘，爹说您绣的花能引来真蝴蝶，是真的吗？

"刘太太微微一笑，指向绣架上那朵几可乱真的牡丹："去年夏天，就有一只黄蝴蝶在这上面停了足足一炷香时间。

"小翠适时地递上绣绷和针线，刘太太开始手把手教女儿最简单的平针绣。

刘玉瑶虽然活泼好动，但出奇地有耐心，一个下午就学会了基本针法。

夕阳西斜时，前院传来喧哗声。

刘玉瑶好奇地扒着窗户往外看，只见几个长工抬。

着一口大箱子走进来，父亲正和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说话。

"那是王掌柜，在县城开布庄的。

"刘太太解释道，"和你爹是多年的交情了。

""他旁边那个男孩是谁？

"刘玉瑶注意到王掌柜身后站着一个瘦高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穿着藏青色学生装，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刘太太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那是王家独子，叫王德贵...说起来，你和那孩子还有段渊源。

"原来在刘玉瑶满月时，王掌柜带着儿子来贺喜。

酒过三巡，两个男人一时兴起，就给尚在襁褓中的刘玉瑶和十岁的王德贵定了娃娃亲。

这在当时本是常见的玩笑，谁也没当真。

但随着刘家生意越做越大，王掌柜却把这桩口头约定看得越来越重。

"我才不要嫁给他！

"刘玉瑶听完后立刻抗议，"他看起来好凶！

"刘太太笑着摇头："傻孩子，那都是大人们酒后的玩笑话。

你爹早说了，将来要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晚饭时，刘玉瑶被允许在前厅和大人一起用膳，这是难得的待遇。

她坐在母亲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王德贵。

那少年只顾埋头吃饭，偶尔抬头，眼神也是飘忽不定，从不与人对视。

"德贵今年中学毕业了吧？

将来有什么打算？

"刘老爷和气地问道。

王掌柜满脸堆笑："这孩子读书不成，我打算让他先跟着学做生意，将来继承布庄。

"王德贵突然开口："爹，我想去省城念新式学堂。

""胡闹！

"王掌柜脸色一沉，"那些新式学堂教的都是歪门邪道！

老老实实跟我学做生意是正经！

"王德贵不再说话，但刘玉瑶注意到他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头，指节都发白了。

饭后，大人们在厅里喝茶谈事，刘玉瑶被小翠带回后院。

经过花园时，她看见王德贵独自站在池塘边，往水里扔石子。

"你在干什么？

"刘玉瑶忍不住问道。

王德贵吓了一跳，转身见是个小丫头，不耐烦地说："关你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往池塘里扔石头？

会吓到鱼的。

"刘玉瑶认真地说。

王德贵嗤笑一声："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他故意又扔了块大石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刘玉瑶的绣花鞋。

小翠赶紧拉着小姐离开，边走边小声说："小姐别理他，听说这王家少爷脾气怪得很，在学堂里经常打架。

"刘玉瑶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王德贵的侧脸显得格外阴郁。

这是她对未来丈夫的第一印象——一个不高兴就往水里扔石头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