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包里装着画夹、颜料，还有个保温袋——里面是刚从便利店买的关东煮，萝卜和鱼丸泡在热汤里，香气顺着袋口往外冒。
老巷入口的老槐树下，黄柯邢己经到了。
他没穿西装，换了件浅灰色冲锋衣，裤脚却依旧平整，手里拎着个黑色双肩包。
看到她跑过来，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保温袋，指尖碰到她发烫的手背时，顿了顿：“跑这么快？”
“怕迟到。”
张茉沫喘着气，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关东煮还是热的，你要不要先吃两个？”
“先去写生，回来再吃。”
他把保温袋放进自己的背包，拉链拉到一半，留了道缝散热气，“里面有折叠凳，给你。”
他从背包里拿出折叠凳撑开，高度刚好到她膝盖——显然是特意调过的。
张茉沫坐下时，发现凳面铺了层浅灰色软垫，边缘绣着个极小的建筑图案，是星辰事务所的标志。
“你连这个都准备了？”
她惊讶地摸着软垫。
“老巷的石板路不平，硬板凳坐着硌腰。”
他说得轻描淡写，从背包里拿出瓶驱蚊水，往她脚边喷了点，“这边草多，有蚊子。”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张茉沫忽然想起昨天在文件夹里看到的照片——他拍的不仅是老建筑，还有她阳台的多肉、晾衣绳上的床单，甚至她上次忘在便利店的草莓糖纸（被他捡起来夹在速写本里）。
原来他看似冷淡的目光，早就悄悄留意了这么多细节。
两人往巷里走时，黄柯邢走在靠施工区的一侧，胳膊肘偶尔会碰到她的肩膀。
张茉沫能闻到他冲锋衣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关东煮的香气，心里像被热汤熨过似的暖。
路过裁缝铺时，老板探出头笑：“小黄带女朋友来写生呀？”
张茉沫的脸“腾”地红了，刚要解释，黄柯邢己经先开了口：“是合作的插画师，来画老巷的画。”
他语气自然，却往她这边靠了靠，挡住了老板探过来的目光，“王阿姨，您门口的旗袍又熨得这么挺括。”
老板被夸得眉开眼笑，转身回了店里。
张茉沫松了口气，偷偷看黄柯邢，发现他耳尖有点红——原来他也会不好意思。
到老书店门口时，张茉沫立刻拿出画夹。
褪色的木招牌在晨光里泛着暖黄，屋檐下挂着的旧风铃轻轻晃，叮当作响。
她铅笔刚落下，就听到脚边传来“喵”的一声。
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蹲在她脚边，尾巴卷成圈，正用爪子扒她的帆布包。
张茉沫刚要伸手摸，黄柯邢己经从背包里摸出包猫粮：“是上次树洞那只，现在被书店老板收养了，叫‘墨墨’。”
墨墨闻到猫粮味，立刻丢下帆布包凑过去。
黄柯邢蹲下身喂猫时，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的手表——表盘里映着她的影子，正举着铅笔对着他笑。
他愣了一下，迅速把袖口拉上去，耳尖更红了。
张茉沫低头画招牌，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故意把墨墨画得大了点，尾巴翘得高高的，刚好碰到旁边一个穿冲锋衣的影子——她没画脸，只画了露在袖口的手表，和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画到中午，阳光晒得人发困。
黄柯邢从背包里拿出保温袋：“吃点东西吧，汤应该还热。”
关东煮的香气漫开来。
他把萝卜夹到她碗里：“你上次在便利店盯着萝卜看了三分钟。”
又把鱼丸拨到她碗边，“这个煮得软，你喜欢吃。”
张茉沫咬着鱼丸，忽然发现他自己只吃了海带结。
她夹起一个鱼丸递过去：“你也吃呀，这个很大的。”
他没接，只是看着她的筷子：“你吃吧，我不太喜欢吃鱼丸。”
“可是你昨天说要加两个鱼丸的。”
她眨了眨眼。
黄柯邢的动作顿了顿，拿起勺子舀了口汤：“怕你不够吃。”
风从巷口吹过来，带着老槐树的清香。
张茉沫看着他低头喝汤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把在意藏在细节里的男人，比老巷的阳光还要让人觉得舒服。
下午写生时，她忽然发现画里的招牌缺了点什么。
黄柯邢凑过来看时，两人的肩膀碰到一起，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后：“少了夕阳的光。
老巷的夕阳是暖橙色的，会把招牌右侧染成金色。”
“那我们等夕阳吧？”
张茉沫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
他后退半步，喉结动了动：“好。”
等待的时间里，黄柯邢从背包里拿出速写本。
不是设计图，而是老巷的速写——线条利落，却在角落画了只蹲在招牌上的小猫，和她画里的墨墨一模一样。
“给你参考。”
他把速写本递给她时，声音有点低。
张茉沫翻开速写本，发现最后一页贴着片晒干的槐树叶，叶脉清晰，旁边用铅笔写着：“老槐树的叶子，下午西点会往左边偏三度。”
她抬头时，夕阳正好漫过老书店的屋顶，把黄柯邢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她的画纸上。
他正望着老槐树，侧脸在暖光里柔和了许多。
张茉沫拿起铅笔，在画里的招牌旁添了个影子——很高，戴着手表，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正往巷口走。
夕阳没入地平线时，两人收拾东西往回走。
墨墨跟在他们身后，首到巷口才停下。
黄柯邢把空了的保温袋放进垃圾桶，忽然说：“明天我有空，要不要去看老邮局的邮筒？
你画里提过想画那个。”
张茉沫的心跳漏了一拍，用力点头：“好！
我明天带三明治，便利店的火腿蛋三明治，加热后会流心的那种。”
“嗯。”
他应了一声，脚步却放慢了些，和她并肩走着。
青藤公寓的灯一层层亮起来，像串会发光的珠子。
张茉沫看着五楼的窗户，忽然想起昨天看到的那道窗帘缝——原来那时他就在窗边，说不定正看着她跑上楼的背影。
她摸出速写本，翻开画着老书店的那页，在角落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今天的鱼丸，凉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