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锦帐魂归梦始醒,不做东宫薄命卿“……沈氏一门,通敌叛国,罪证确凿!
判——满门抄斩,以儆效尤!”高台雨伞下,
站着那个我倾尽所有去托举的男人——太子萧铭,面无表情,
眼神淡漠地扫过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扫过跪在泥泞中满眼气愤的父兄,
最后那充满冰冷与厌弃目光落在我身上。“行刑!”监斩官尖利的声音撕裂了雨幕。
父亲的头颅滚落在泥水里,眼睛死死地“望”向高上的萧铭。紧接着,
是大哥……二哥……沈家顶天立地的男儿,一个一个的倒在在血泊中。我张着嘴,
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血腥气不断上涌,
透过鲜红朦胧的眼泪盯着把沈家推入死境的罪魁祸首,我后悔了。。。
嗡——头颅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剧痛伴随着无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感官。
“小姐?您怎么了?可是梦魇了?快醒醒,小姐,您别吓奴婢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急促地唤着。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
能真切的感受到心脏在胸腔内跳动,冷汗浸透了薄薄的里衣。眼前不再是刑场,
而是我在镇国将军府未出阁前的闺房?熟悉的梨木雕花床,浅碧色纱帐,
空气中淡淡的檀木香味。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您吓死奴婢了!
” 六月眼睛里充满了惊吓,手里还端着一杯温热的花茶,“是做噩梦了吧,
快喝口水压压惊。”六月?我的贴身婢女六月?她不是在我被囚禁东宫时,
被萧铭下令在我眼前活活杖毙了吗?我愣了一瞬急忙转过头,目光落在梳妆台那面铜镜上,
那张脸明明是十六岁的沈知微。这是梦?还是我做了一个梦?压住内心的狂喜,
我在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疼,好疼!“哈哈哈哈”笑着笑着我哭了。一切都回来了,
我要把命运改写,我要沈家平安,我要那罪魁祸首不得好死。。。。。“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的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带着兴奋,带着仇恨。
六月赶紧把水杯塞到我手里:“小姐您睡糊涂啦?
今儿是太子殿下来咱们府上正式议亲的日子呀!夫人一大早就起来张罗了,
说是请了宫里老嬷嬷给小姐梳妆呢!您快些起身吧!”太子议亲!原来是那一天!前世,
就是这一天,我的姻缘彻底与太子钉死。这一天以后,沈家倾尽所有,
换来的却是满门抄斩的结局!前世的仇恨化为指甲尖锐的刺痛感深深的嵌入掌心。
绝对不能重蹈覆辙,萧铭,皇后,这一世,血债必须血偿!“梳妆。”我掀开锦被,
赤脚踏上冰凉的地面,那寒意让我更加清醒。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决绝。
六月有些愣怔地看着我,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变化,连忙应声:“是,小姐。
”镇国将军府的正厅,母亲沈夫人一身华贵的绛紫色云锦宫装,端坐主位,
脸上带着世家主母应有的得体笑容,只是那笑容下,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父亲沈谷青——威震北疆的镇国大将军,坐在母亲旁边,眉头微锁。坐在最下首的,
是太子萧铭的心腹——太监刘吉。他端着描金的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
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厅内每一个人,尤其是我这个“未来太子妃”。“沈将军,沈夫人,
”刘吉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咱家今日奉太子殿下之命,
为殿下与贵府嫡小姐的婚事而来,这是议亲的文书。” 说罢,
一个眼神示意小太监捧着装有议亲文书托盘上前。刘吉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带着审视与得意:“沈小姐,殿下特意嘱咐咱家转告沈小姐,待大婚之后,
定当好好珍爱小姐,让小姐享尽人间富贵荣华。”母亲悄悄碰了碰我的手,
示意我该起身谢恩了。我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婚书上唇角弯起弧度,没有欣喜,没有羞涩。
那是一个冰冷到骨髓里的,带着浓烈嘲讽和恨意的笑。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我站起身,
朝着父亲轻微的点点头,让他安心。然后,我径直走向那个捧着议亲文书的太监。
“撕啦——!”“沈、沈知微!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坏太子殿下亲赐的议亲文书!
这是藐视天威!这是大逆不道!你、你们沈家想造反不成?!
”捧着托盘的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噗通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父亲沈谷青霍然起身,
母亲则惊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抓住了父亲的衣袖。“公公息怒。臣女此举,并非藐视天威,
实乃惜命之举。”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惜命?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
身份尊贵无比!嫁入东宫,那是你沈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竟敢说惜命?简直荒谬绝伦!
”“福分?公公想必也知道,太子殿下命格贵重,非凡人可配。
殿下前头议过亲的两位名门闺秀,一位在纳采前夜突发恶疾,香消玉殒;另一位,
则是在交换庚帖之后,好端端地失足落水,至今下落不明”我每说一句,
刘吉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事东宫极力遮掩, 沈知微是如何知晓?“臣女福薄命浅,
自知承受不起殿下这般‘贵重’的命格。为了我沈家满门安宁,
更为了臣女自己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这门亲事,臣女高攀不起!也不敢高攀!
”“你……你……放肆!妖言惑众!污蔑储君!你、你……”“污蔑?”我微微挑眉,
“公公言重了。臣女只是陈述众所周知的事实罢了。太子殿下身份贵重,
命格自然也非常人可比拟,或许是天道使然,并非殿下本意,
但也绝非臣女这等凡俗女子所能承受。 公公今日代表东宫而来,想必也带着殿下的旨意。
如今文书已毁,亲事已断,公公请回吧。将臣女今日之言,一字不落地回禀太子殿下!
我沈知微,宁肯终身不嫁,也绝不入东宫之门!”“你……你……”刘吉气得眼前发黑,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素来以温婉守礼著称的将军府嫡女,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不仅撕毁婚书,
还敢当众说出“太子克妻”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他猛地转向沈谷青,尖声嘶吼:“沈将军!
你就任由你的女儿如此放肆,侮辱当朝太子吗?你们沈家,是想造反吗?”“造反?
”沈谷青的声音低沉如闷雷,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不再收敛,“刘公公,我沈谷青一生,
镇守北疆,浴血奋战,保的是大辰的江山社稷,护的是黎民百姓!‘造反’二字,
我沈家担不起!”他顿了顿,目光落回女儿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上,难道她真的知道了什么?
或是预感到什么?“至于小女她方才所言,虽有失礼之处,但句句是实!太子议亲,
连损两位闺秀,我镇国将军府的女儿,不是送去给人试命的物件!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公公请回!”“好!好一个沈家!”刘吉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等着!
咱家定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禀报太子殿下!禀报皇后娘娘!你们沈家,
等着承受天家的怒火吧!”“知微……你……你告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为何如此决绝?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父亲沈谷青也转过身,沉声道:“微儿,
这里没有外人。告诉爹,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还是……你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面对父母充满担忧和探寻的目光,看着厅内其他族人惊惧茫然的脸,我张了张嘴,
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砂石堵住。重生之事,太过骇人听闻,此刻说出来,除了徒增恐慌,
于事无补。“爹,娘,女儿前些日子,做了个极可怕的噩梦,梦到我嫁入东宫后不久,
家满门……”后面的话,我无法说出口,只是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仿佛真的被那血色的梦境魇住。“醒来后,女儿心悸难安,日夜难眠。恰逢今日议亲,
女儿实在是怕极了!女儿宁肯背负不孝忤逆之名,也绝不能让那噩梦成真!毁了这婚书,
断了这亲事,或许能救沈家满门!求爹娘原谅女儿今日的任性妄为!”真话掺着假话,
将无法言说的重生之秘,包裹在对“噩梦”的恐惧里。沈谷青沉默了良久, “起来吧,
微儿。毁了便毁了。天塌下来,有爹顶着。我沈家的女儿,不靠卖女求荣来维系门楣!
”第二回:辞凰断弦太子约,陈情父命转朱门撕毁太子婚书的风暴,如同巨石投入死水,
瞬间在京城激起了滔天巨浪。“沈家女疯了?竟敢当众撕毁太子婚书?”“啧啧,
还说什么太子克妻……这胆子也太大了!”“镇国将军手握重兵,这是翅膀硬了,
不把东宫放在眼里了?”“等着看吧,沈家这次怕是要倒大霉了!”“听说那沈知微吓傻了,
整日躲在府里不出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有同情者,有幸灾乐祸者,
更多的则是等着看沈家如何在东宫的怒火下粉身碎骨。然而,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却并未立刻降临。但父亲沈谷青还是做了万全准备,一边加强府邸守卫,
一边不动声色地暗中调动部署在城外的亲信兵马,以防不测。
皇后娘娘也只是在宫中例行召见命妇时,淡淡地提了一句“沈家小姐性子烈,怕是福薄,
担不起东宫的尊贵”,便再无下文。我重活一世自然知道萧铭和皇后隐忍不发,
并非宽宏大量,而是在等待时机将沈家一击致命。我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
抱紧足以抗衡、甚至反制他们的大腿!接下来的一天,我闭门不出,
在脑海中飞速拼接前世零散的记忆碎片。在纸上写下萧铭登基后,
那些依附于他、对沈家落井下石的权贵名字,
还有同样被萧铭和皇后视为眼中钉、最终惨淡收场的皇子,试图在其中寻找合作伙伴。
最终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七皇子,萧珩。
男主终于出现了好消息是确定了合作伙伴,坏消息是关于他的记忆少得可怜。
只知他生母早逝,自幼不受皇帝待见,早早被打发去了北境苦寒之地驻守,形同流放,
在朝中毫无根基,甚至逐渐被人遗忘的边缘皇子。萧铭登基后,他更是如同人间蒸发,
再无音讯。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皇子,或许正是皇后和萧铭布局中唯一的缝隙!确定想法后,
我决定去书房找父亲。书房内。“你说什么?!”沈谷青猛地从书案后站起身,
难以置信地盯着我, “你要嫁给谁?七皇子萧珩?”“对,女儿心意已决。”“胡闹!
撕了太子的婚书,转头就要嫁给一个毫无前途的皇子?知微!你是想气死为父吗?
”“那七皇子萧珩,生母连个正经封号都没有!陛下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把他扔在那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十年来不闻不问,跟了他,别说荣华富贵,
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都是问题!你这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爹,”我抬起头,
眼神清亮,没有半分闪躲,“女儿正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此决定。女儿撕毁太子婚书,
与东宫已是不死不休之局。皇后和太子此刻隐忍不发,不过是在等待时机,
寻找能将我沈家连根拔起的机会!七皇子萧珩,虽处境艰难,但远离了东宫的势力范围!
”我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北境虽苦寒,但那是爹您经营多年的根基,
更是有您一手带出来的铁血边军,跟萧珩去北境,看似流放,实则是跳出牢笼!
有爹的威名和旧部在,有边军将士在,我们在北境,反而能争得一线生机,
总好过在京城坐以待毙。“你想做什么?微儿,你告诉爹,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七皇子他值得你如此押注吗?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能有什么作为?跟着他,
难道不是另一种绝望?”“爹,”我深吸一口气, “女儿不敢说七皇子日后必成大器。
但女儿知道,留在京城,沈家必死无疑!去北境,至少还有挣扎的机会!女儿更相信,
能在北境苦寒之地活下来的人,绝非池中之物!这是绝境中的唯一生路!女儿恳求爹,
为了沈家满门,助女儿一搏!”书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许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罢了,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爹,就陪你赌这一把!
”说罢,猛地站起身, “我沈谷青的女儿,就算要嫁,也不能无声无息,
更不能让人看轻了去!爹这就去安排!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替你求一道旨意,
风风光光地把你送去北境!”第三回:凤诏新承赐玉鸾,
辞京策马向关外圣旨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耐人寻味。
“兹闻镇北大将军沈镇北之女沈知微,温良恭俭,品貌端庄……七皇子萧珩,驻守北境,
克勤克勉……特赐婚二人,择吉日完婚,以慰戍边将士之心……钦此。”没有盛大的仪典,
没有丰厚的赏赐,只有冠冕堂皇的几句废话。“听说了吗?沈家那个疯女,
被赐婚给七皇子了!”“可不就是嘛!皇上仁慈,没治她撕毁婚书的大不敬之罪,
还给她指了婚,让她有个去处,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恩典?我看是流放吧!
那北境是什么地方?苦寒之地,听说冬天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棍!她嫁过去,
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曾经风光无限的将军府,彻底沦为京城最大的笑柄。出阁那日,
沈府大门前冷冷清清,停着几辆装载着必需物品的马车,
送嫁的队伍是父亲麾下最忠诚的一队亲兵护卫。
我穿着象征正妃身份、却远不如太子妃规制华贵的嫁衣,母亲紧紧握着我的手,
眼泪无声地滑落,父亲沈谷青一身戎装亲自为我送行。就在我即将登上马车时,
一辆华丽的马车嚣张地停在沈府门前,挡住了去路,车帘掀起, “呵,
”太子萧铭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沈知微,
撕了孤的婚书,转头就自甘堕落,选了个被丢在蛮荒之地等死的废物?”他故意顿了顿,
欣赏着我脸上平静无波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悔恨或恐惧,可惜未能如愿。
“也好,”萧铭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如同看着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蝼蚁,
“跟着你那废物夫君,去北境外好好‘享福’吧!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在那鬼地方活几天!
”护卫的亲兵们攥紧了拳头,眼中喷火,几乎要冲上前去。母亲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煞白,
死死抓住父亲的手臂。父亲沈谷青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一股凛冽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却被硬生生压制住。我静静地站在马车前,
心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等我再抬起头时,目光平静的没有愤怒,没有哀求,
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淡漠。“太子殿下金口玉言,臣女铭记于心。”我的声音不高,
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 “北境风刀霜剑,自是比不得东宫富贵安逸。不过,臣女的命,
硬得很。倒是殿下您,”我直视着他骤然阴沉下去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身处锦绣堆中,也别忘了看看脚下。万丈深渊,有时只在一步之遥。
”萧铭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所有的狠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萧铭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沈知微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
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充满戾气的冷哼:“哼!本宫倒要看看,你的命,能硬到几时!走!
”我最后看了一眼父母,努力扯出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笑容,然后毅然转身,
登上了那辆驶向未知北境的马车。车轮滚动,碾过京城的石板路,
也碾碎了我与过去所有的牵绊。窗外的繁华街景飞速倒退,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前路,
是真正的风刀霜剑,是步步杀机。但我的心中,却燃烧着一簇冰冷的火焰。萧铭,
皇后等着吧,我归来的那天将是你们噩梦的开始。第四回:凤驾初逢赛月明,
纵是穷途无退路北境的风,是带着刀子的。当我们的车队在经历了近一个月艰苦跋涉,
终于抵达七皇子萧珩的驻地-一个名为“黑石堡”的破败军堡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
眼前的景象依旧让随行的沈家仆役们倒吸一口凉气,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与其说是军堡,不如说是一个用巨大黑色岩石勉强垒砌起来的简陋寨子。墙体斑驳,
多处坍塌只用粗糙的木头和石块填补着,在狂风中显得摇摇欲坠,空气中弥漫荒凉的气息。
“这就是皇子住的地方?”六月裹紧了身上厚厚的棉袄,小脸冻得发青,声音带着哭腔,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荒凉破败是真,
但……堡墙上那些穿着破旧皮袄、持着长矛或弓箭的士兵,虽然面黄肌瘦,身形却异常精悍。
他们的眼神,不是麻木,而是一种鹰隼般的警惕和锐利!尤其在我们车队靠近时,
那种无声的、带着审视和压迫感的戒备,绝非普通戍卒能有。“小姐,您看”护卫队长,
父亲的心腹沈忠,不动声色地策马靠近我的马车,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凝重,
“这堡里的人不简单。是见过血的。”果然。能在这种绝境之地生存下来的,岂会是庸才?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最大的那间土坯房里走了出来。他便是七皇子,萧珩。出乎意料地,
他并非我想象中那般落魄萎靡。身形挺拔,肩背宽阔,充满力量感,面容轮廓分明,
因长年风霜侵蚀而显得肤色偏深,如同粗糙的岩石。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看不到丝毫情绪,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漠然的平静。
没有客套,没有虚伪的寒暄。萧珩的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
还有些许疲惫?“沈知微?”“是。”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走下马车,微微屈膝行礼,
“臣女沈知微,见过七殿下。”萧珩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似乎想从我平静的外表下找出些什么。最终,他移开视线,
扫了一眼我身后那几辆寒酸的马车和护卫,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一路辛苦。堡内简陋,
委屈你了。”“殿下言重。”我直起身,目光坦然,“北境苦寒,殿下与戍边将士长年坚守,
才是真正的辛苦。”萧珩的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再说什么,
只是侧身,做了个简洁的手势:“先进屋吧。外面冷。”他转身,
率先走向那间最大的土坯房。我带着六月,跟在他身后。寒冷、破败,还有眼前这个男人。
这就是我为自己选择的战场。没有退路。第五回:且将前世融兵略,
助取长缨靖朔方黑石堡的日子,清苦得像一碗漂着几片菜叶的清水。
日常饭食就是粗粝的杂粮饼和带着腥膻味的肉干。取暖的柴火永远不够,
即使在最厚的棉被下也是瑟瑟发抖。六月起初冻得直哭,手指生了冻疮,又红又肿。
我带来的几个沈家仆役也多有怨言,私下里唉声叹气,觉得跟着我这个“疯小姐”流放至此,
前程尽毁。我没有苛责他们,只是沉默地做着一切。学着用粗糙的皂角浆洗衣物,
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尝试开辟一小块菜地虽然被堡里的老兵告知这纯属徒劳,
甚至跟着堡里的妇人学习用羊毛捻线、缝补那些永远也补不完的破旧皮袄。我的平静和坚韧,
似乎让那些最初带着审视和疏离的士兵们,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至少,
这位京城来的娇贵小姐,没有哭哭啼啼。但我所做的一切,远不止于此。夜深人静,
当风雪暂时停歇,整个黑石堡陷入沉睡时,我房中那盏小小的油灯,常常会亮到很晚。灯下,
是一张张粗糙的、从商队那里高价换来的北境舆图,还有一叠叠写满娟秀字迹的纸张。
上面详细记录着:从父亲旧部那里辗转传来的、关于京城局势的只言片语。
通过商队打听来的、北狄各部落近期的动向和矛盾。
黑石堡周边地形、水源、以及那些连萧珩都未必完全掌握的隐秘小道。甚至,
还有根据前世模糊记忆,推演出的皇后母族可能存在的势力脉络和弱点……这些信息,
如同散落的珠子,被我一点点收集、串联。我并未贸然将这些交给萧珩。这个男人太深沉,
太难以捉摸。我需要契机,一个能让他真正看到我价值的契机。机会,
很快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惨烈方式降临。那是一个天色阴沉的午后,
堡外巡逻的一支小队迟迟未归。当急促的号角声撕裂堡内压抑的平静时,所有人都知道,
出事了!萧珩的反应快得惊人,命令简短而有力,堡内所有能拿起武器的士兵迅速集结,
气氛肃杀凝重。“殿下!”一个浑身的士兵跌跌撞撞冲进堡门,嘶声喊道:“是赤兀部!
他们抢了我们的马!还杀了老李头他们!就在断魂谷!”断魂谷!听到这个名字,
堡内一些老兵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是通往黑石堡的必经之路上一处极其险要的隘口,
两侧悬崖陡峭,形如布袋,易守难攻。一旦被堵在里面,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多少人?
”萧珩的声音冷得像冰。“看马蹄印,不下百骑!”士兵喘息着回答。“殿下!不能去啊!
那是死地!”一个老兵嘶声劝阻。“是啊殿下!赤兀部故意引我们去!这是陷阱!
”另一个副将也急红了眼。萧珩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神锐利如刀锋,
扫过一张张或惊恐或悲愤的脸,最终,那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站在角落阴影里的我。
就在他即将下达命令的瞬间,我猛地从阴影中走出,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穿透了绝望的喧嚣:“殿下!断魂谷不可强攻!”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充满了惊愕、不解,甚至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愤怒。一个妇人,在这种时候插嘴军务?
萧珩勒住有些躁动的马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转向我,里面没有质疑,
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探询:“说。”时间紧迫,我语速极快,
指向铺在堡墙垛口一张简陋的舆图:“断魂谷形如口袋,强攻是死路。但赤兀部占据谷口,
也把自己困在了里面!他们唯一的退路,就是谷口!而谷口西侧,有一处被风化的陡坡,
地图上没标,但臣女从商队老向导口中得知,那里碎石松动,看似陡峭,
实则有一道极窄的、被乱石掩盖的兽径,可以绕到谷口上方!
”我手指用力点在舆图上那个位置,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珩:“只需二十名身手最好的弟兄,
带上引火之物和强弓,从兽径绕后,占据谷口上方的制高点!其余人马,不必进谷,
只需在谷外开阔地带,大张旗鼓,摇旗呐喊,做出大军压境的假象!谷内赤兀部不明虚实,
必不敢轻易出谷决战!待绕后小队就位,以火矢和滚石攻击谷口,封住他们的退路!
再以响箭为号,内外夹击!赤兀部必乱!他们抢来的马匹,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是安静做事的将军府小姐,
怎么会知道连堡里老人都未必清楚的隐秘兽径?怎么能瞬间想出如此大胆又精准的战术?
萧珩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冰封的表面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震惊、审视、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为一种锐利到极致的决断!他没有问“你如何得知”,
也没有丝毫犹豫。“沈忠!”他猛地转头,点向我带来的护卫队长,声音斩钉截铁,
“带你手下身手最好的二十人,听王妃指令,带上火油、绳索、强弓!立刻从西侧绕后!
”“其他人!”他目光扫过堡内士兵,声音带着一种点燃战意的力量,“随我出堡!
把动静给我闹大!让那些赤兀部的豺狼看看,黑石堡的人,还没死绝!”“是!!!
”震天的吼声瞬间冲散了绝望!士兵们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第六回:烽火散尽残阳赤,
剑影曾分雪未寒计划进行得惊险万分,却又出奇地顺利。沈忠带着二十名精锐,
在我描述的兽径指引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断魂谷口上方。谷外,
萧珩率领着黑石堡剩余的士兵,在开阔地带策马奔腾,摇旗呐喊,鼓噪声震天动地。
烟尘滚滚,远远望去,真如大军压境谷内,占据谷口的赤兀部骑兵果然被这阵势所慑,
一时惊疑不定,不敢贸然冲出来决战,只是死死守住谷口,向谷外射箭。
就在他们注意力完全被谷外吸引时,谷口上方,燃烧的火矢如同流星雨般呼啸而下!紧接着,
巨大的滚石被撬动,裹挟着雷霆之势,轰隆隆砸向狭窄的谷口!“啊——!”“上面有人!
”“退路!退路被堵死了!
”惨叫声、马匹惊恐的嘶鸣声、赤兀部士兵慌乱的呼喊声瞬间在谷内炸开!
狭窄的谷口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和混乱!被抢来的马匹受惊,疯狂冲撞,更是加剧了混乱!
尖锐的响箭声划破长空!“杀——!”萧珩眼中寒光爆射,长刀出鞘,一马当先,
如同离弦之箭,率领着憋足了怒气的黑石堡士兵,朝着混乱的谷口发起了冲锋!
失去了地利和冷静的赤兀部骑兵,在内外夹击之下,彻底崩溃。
战斗几乎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当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赤兀部骑兵被砍翻在地,
断魂谷内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和垂死的***。萧珩勒马立于谷口,
冰冷的刀锋上淌着粘稠的血。他环视着这片修罗场,
目光最终落在被士兵们从谷口上方接应下来的我和沈忠等人身上。
他的目光穿过弥漫的硝烟和血腥,牢牢锁定了站在高处的我。四目相对。
他脸上溅着敌人的血污,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拨开迷雾的寒星,锐利、探究,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这一战,不仅夺回了被抢的马匹,缴获了赤兀部精良的武器铠甲,
更重要的是,黑石堡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向整个北境宣告:这头被遗忘的猛虎,醒了!
而我和萧珩之间,那层无形的、名为试探与隔阂的坚冰,也在这一场血与火的洗礼中,
悄然碎裂。然而,更大的风暴,正从遥远的北方席卷而来。半个月后,
来自北狄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京城,
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黑石堡:北狄左贤王阿史那摩,集结精锐及附属部落,号称十万铁骑,
悍然撕毁停战协议,挥师南下!兵锋直指雁门关!沿途数个戍堡已被攻破,守军尽数战死!
北境全线告急!战报上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和“十万铁骑”的恐怖描述,
让整个大梁朝堂为之震动!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京城蔓延。主和派的声音瞬间甚嚣尘上,
甚至有大臣提出割地纳贡以求苟安。关内,守将周怀安太子派更是惊慌失措,
一边紧闭关门,一边八百里加急向京城求援,奏疏中极言敌军势大,雁门关危在旦夕,
请求朝廷速派大军增援。第七回:十万铁骑卷朔云,为君筹策破千军消息传到黑石堡时,
堡内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滔天巨浪般的压力浇得只剩一缕青烟。“十万铁骑?
左贤王阿史那摩亲自统兵”“周怀安那个草包能守住吗?”“朝廷的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
”“我们黑石堡首当其冲啊”议事厅内,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不定,
映照着墙上大幅的北境舆图。萧珩站在地图前,他身后的几个心腹将领,
包括在断魂谷一役中表现出色的沈忠,此刻都眉头紧锁,脸色异常难看。“殿下,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将声音嘶哑,“斥候探报,阿史那摩的主力前锋,
距离我们黑石堡外围哨卡,已不足三日路程!他们显然是看准了雁门关内周怀安的怯懦,
想先拔掉我们这颗钉子,再全力攻关!我们这点人马,就算个个以一当十,
也挡不住十万铁骑啊!”“是啊殿下!”另一个年轻些的军官急声道,
“周怀安龟缩在雁门关内,根本不会派兵支援我们!朝廷的援军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们是不是该暂避锋芒?” “暂避锋芒”四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暂避锋芒”意味着什么,放弃黑石堡,放弃这片他们用血泪守卫的土地,
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向后方。这是军人最大的耻辱!可留下来,无异于螳臂当车,白白送死!
萧珩的手指,缓缓划过舆图上黑石堡的位置,似乎在脑海中急速推演着各种可能,
却又被现实的兵力悬殊死死困住。就在这时,我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死寂“殿下,诸位将军,
我们并非全无胜算。”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经历了断魂谷一役,
再无人敢轻视这位王妃的言语。我走到舆图前,
指着黑石堡外围一片相对开阔、但地势起伏不平的区域——野马坡。“阿史那摩十万铁骑,
听起来吓人。但据可靠情报,”我的手指点向雁门关方向,“其主力精锐至少七成,
被周怀安‘固守待援’的姿态吸引,正屯兵于雁门关外,准备攻城器械,并未全力压向我们!
真正奔袭黑石堡的,是其前锋右谷蠡王部,兵力约在三万左右!”“三万?!”即便如此,
对于黑石堡这不足千人的守军,依旧是绝对碾压的优势!“三万,依旧是十倍于我!
”刀疤老将沉声道。“不错,是十倍。”我目光沉静,手指在野马坡上重重一点,
“但野马坡,就是我们的机会!此地看似开阔,利于骑兵驰骋,实则暗藏杀机!
其地多为沙壤,表层干燥,下为冻土。连日大雪初融,看似坚实,
实则……”我拿起旁边一支炭笔,在野马坡靠近黑石堡一侧的边缘,
画了几个不起眼的圈:“此处,还有此处,地下有大量废弃的矿坑!矿道纵横交错,
支撑早已腐朽不堪!只要诱敌至此,设法让大量骑兵集中于这片区域剧烈奔腾。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冰寒的杀意:“地陷,便是他们的葬身之所!”“地陷?!
”沈忠猛地瞪大眼睛,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王妃是说利用废弃矿坑,制造地陷?!
”“正是!”我斩钉截铁,“此计关键有三:其一,需派出死士小队,携带火药,
潜入矿道关键节点,待敌骑主力进入预设区域,引爆炸药,彻底摧毁矿道支撑!其二,
需派一支精锐骑兵,不惜代价,将敌军主力诱入陷阱核心区域!其三,地陷之后,
我军需立刻从两翼高地发起反冲锋,分割绞杀陷入混乱之敌!”厅内一片寂静,
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这个计划太大胆!太疯狂!也太险恶!“王妃,”萧珩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