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只要卡点去了就可以,主任哪有那么勤快?
谁家好人能天天站在门口抓迟到?”
钱毅冷静的摆了摆手,好像“迟到”这个词在他眼里只局限在文字这个概念上。
本来按照高中时期的日常,每天早晨五点半,住在后屋的白瓯会到钱毅家门口,等他出门后两人再一起沿着西路骑车上学,去赶六点十分的小早读。
学校的规矩卡的很严,六点十分到六点半有一个小早读,在餐厅吃完饭后,学生们在七点十分前赶回来上一节西十分钟的大早读,八点十分准时开启一天的第一节课,但凡有一个误点的,主任都得大作文章,在升旗仪式上把每个迟到的痛批一顿。
但是他们今天换了路线,沿着园丁小区的南大路,绕了一条远路。
并非钱毅忘了那些死板的校规,他宁愿冒风险也要走远路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这是谢安远去学校的必经之路。
钱毅打昨天从遥远的十年回到这里后,首先就去确认了自己所在的时空:他现在正处在高一的下半学期,离他和谢安远成为朋友还差了整整一年呢!
钱毅的女性朋友其实并不多,在认识谢安远之前,白瓯算是唯一一个了。
而他并不打算按照旧有的时间线来走,因为如果他和原有的时间一样耗到高二下半学期在去认识谢安远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因为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学生们的学习强度便会逐渐加大,到了高三更是一个忙碌的时候。
钱毅班级里的老师一个比一个严厉,就算钱毅有心去旷课调查,也会因为家里和学校的双重压力而受阻。
想要查明真相,就只有现在!
如果再晚一些,到时候调查和行动堆到一起,换谁也忙不过来。
而且钱毅认为现在也不适合将自己来自未来的事情公之于众:这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只会给自己增添麻烦。
他得先办法给自己与谢安远间制造机遇!
钱毅默默地掏出一根烟塞到嘴里,三十岁的他有着抽烟的嗜好。
“喂!
钱毅,你在干什么?”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白瓯突然发话,语气里带着严厉“你是不是忘记了,在班委面前抽烟会有什么下场?”
钱毅瞥了她一眼,然后把烟扔进了对面的垃圾箱里“我居然把这茬忘了…….”白瓯这家伙..可是个出了名的秩序维护者啊。
白瓯见他扔了烟,也就没再摆冷脸,只是嘴里还是在嘀咕“什么时候染上这玩意的….”她觉得钱毅好像变了,变得有些冷淡,变得有些奇怪,总爱做出些违背自己对他的认知的行为,就比如今天突然改变的上学路线,他甚至没告诉她原因!
有没有搞错?!
这是不信任她吗?
白瓯站在一旁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感觉委屈了起来,以往的钱毅明明很爱和自己聊天的,两个人一起上放学,喜欢一起在路上谈天说地,钱毅的父母常出差,有时他还会跑去她家蹭饭。
白瓯喜欢钱毅,她并不打算跟自己撒谎掩饰,可也从不让这种感情流露出来。
但她现在是真的委屈,眼前的少年打自昨天数学课偷了会儿懒,醒来后就和变了个人一样,整个人都变得深沉了。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他昨天居然抛下自己,独自一人回家了!
这算什么?
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吗?
她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偷偷的给他一个幽怨的目光虽然钱毅接收不到就是了……离早读只剩二十分钟了,钱毅在这个关头终于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谢安远,她的样子他记得很清楚,所以无需多远就能认出她来。
白瓯看钱毅有了动静,便也朝他的方向张望过去,她看见了一名少女独自向他们的方向走来,扎着高高的马尾,两撮刘海儿自额头两边垂下,并不遮挡她的额头,这种发型不是很好看,但在她头上却被驾驭的很好——她的头发很蓬松的,脸也很干净,一双丹凤眼带动了整张脸的颜值,尤其是…….尤其是那即使是校服也遮盖不住的身材曲线,白瓯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但自己那贫瘠的身材实在是没法比。
“钱毅,你叫我冒着迟到的风险和你等了半天…就是为了泡班里的女同学?”
钱毅没有理会白瓯的质问,他站在少女的面前,内心思绪早己回到了往昔….“哎!
你叫钱毅对吧?
我可以给你画幅画吗?”
曾向他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叫周屿,是楼下艺术班的学生。
这人是个社牛,爱好是喜欢给别人画像。
“看来你也是被拉来当模特了呢,记得我吗?
我是和你同班的谢安远。”
那是他和她第一次相遇,因为一次略显尴尬的画像邀请。
当时的钱毅很不擅长交友,在交谈时总会使对话莫名地陷入沉默,但安远不一样,她似乎和什么人都很合得来,不管和谁都能聊得很投机。
她是第一个和周屿混熟的,再后面来的是陈默,五个人里最有钱的少爷,是西楼国际班的学生,他总爱梳大背头,安远喜欢管他叫陈少。
白瓯是后面才来的,那一次他们回家时碰到了安远,两人也就自然熟络了起来。
他们五个人之间常有矛盾,毕竟大家都是各不相同的人,相处过程中难免会有观念不合的时候,比如周屿总看不惯陈默高高在上的行事作风,白瓯也不喜欢周屿口无遮拦的说话方式。
在五个人中,谢安远既是润滑油,也是粘合剂,她在五人中求同存异,让他们互相谅解,让彼此间的连接更加紧密。
在她消失以后,一切都变了。
五个人中最先不对劲的是陈默,他主动疏远了所有人,其次便是周屿:他们曾因陈默的态度爆发过一场争执,周屿那次追着陈默离开了,随后他也和大家断了联系。
所以钱毅也曾将他们视为真相的突破口,陈默的家产很大,没准谢安远的失踪牵扯到什么资本斗争呢。
但这太荒谬了,所以他便把这种猜测排到了后位。
“同学,你挡到我了。”
清脆的女声将钱毅从回忆拉回现在,他看着面前的谢安远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突然愣住了,一时没有想好该怎么展开话题,一开始只顾着等她,结果却连要说的理由都不知道。
没办法,钱毅只得现场发挥。
但就在这时,他却突然想到了一点,一个差点被他忘记的点,一个能够开启话题的关键:“你叫谢安远对吧,我是你同班的钱毅。”
钱毅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你是不是家庭关系不好啊?”
“啊….?”
一旁的白瓯显然没想到钱毅能问出这种离谱的问题,难不成他在这等了谢安远半天就是为了说这种话为难人家的?
钱毅自己清楚,在安远失踪后,他也曾去寻找过她,他的第一站便是她的父亲,那时她刚消失不久,在钱毅想跟她的父亲确认安远是否回过家时,那个男人脸上毫无波澜,眼神里尽是冷漠。
“失踪了吗….我知道,但还是不要去管比较好,没准她只是生气出走呢。”
他的态度过于冷淡了,这不是一个关心家庭的父亲该表现出来的态度。
一个压抑的家庭会促使人做出很多极端的事,或许家庭原因才是促使谢安远失踪的根本推力?
刚好借助这个机会,钱毅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也要让谢安远记住自己的名字。
“回答我,谢安远,你是不是家庭关系不良?”
钱毅盯着谢安远的眼睛,好像能够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哎呀!
钱毅!
你脑子出问题了!?”
白瓯听不下去了,哪有这样和女孩子说话的啊!?
她一边推着钱毅想要走,一边又转头向谢安远道歉“不好意思啊!
安远同学!
他….他这两天压力有点大。
给你添麻烦了!
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哦….哦!
没关系的”谢安远也被问的有点懵,听见白瓯道歉便也就应了下来。
钱毅一边听着白瓯训斥自己,一边被她拉着往学校方向走,他没有反驳她的责备,毕竟他现在心情不错——他的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从少女的眼睛中。
当他将问题抛向她时,她的眼神就像个极力试图通过撒谎来掩盖犯错的孩子一样,被人识破的慌乱在他眼前暴露无遗“啊啊!”
钱毅回头看向愣在原地的谢安远,“我猜对了吧?
安远。
你果然….在承受着一些不可说的压力吧?”
他心里想道“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规划接近她的计划了….”……朗朗的晨读声随清晨的微风吹遍校园,晨曦的光打在树叶上,给大地留下片片阴凉。
在那阴影中,身披斗篷的人合上手中的无名书“这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喃喃低语,世间的一切幸福都要提前支付代价,就像太阳的升起总要经历黑夜。
跨越时间来接近真相、弥补遗憾,并非轻而易举日月还复周,我去不再阳。
逝去的事物本没有机会再去改变,回溯时间,乃是逆天行道。
“不会有不劳而获的好事的,钱毅….”神秘的男人暗自低语,语气仿佛绝望,又好似期待。
他再次望了一眼学校,随后便转身走到阳光下,随着逐渐喧闹的风儿消失在了不断前进的人海当中,只留下了最后的那一声低语:“总要付出代价的…”